第二十章确山（下）
借口太累需要休息，李琰帮吴葆禄推掉了所有的应酬。虽然不乏想要赶来拍马屁的官员，但昨天李琰用几颗人头吓得县尹尿裤子的事情还让很多人心有余悸，倒是不敢有什么不满。众人休息了一夜，等到吃罢小厮送来的早饭，李琰安排周金柱三个看好吴葆禄，自己带了张铁头说是要看看确山的状况，喊了一个派来伺候的小厮带路，就出了县衙大门。
大街上行人匆匆，白莲教大败官兵的事情被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说白莲教的人见人就杀，不留活口。大户人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随时逃难。但大部分人除了抢购粮食食盐等生活物资外，倒是不准备逃难。毕竟人离乡贱，家中又没有多余财物，就是跑出去也只能活活饿死，还不如死在乡里呢。
县城周边许多地主老财也纷纷涌入县城，加上周围避难的难民，县城里的人倒是不减反增，畸形繁荣起来。
李琰穿着一身县衙送来的长袍，总算有了些当代人的样子。说起来李琰还没怎么见过古代人的城市生活呢，上次虽然进过雎阳，但也是浮光掠影般扫了扫，今天却是随自己心意乱逛。李琰像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看什么都蛮新奇，一路上大呼小叫，让张铁头心惊肉跳，生怕被身边的小厮看出破绽来。其实张铁头多心了，这小厮走在二人身边带路，一路上谨小慎微。就是李琰的惊奇，也看成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鄙夷他们这个小地方呢。
“哎，你说这县城也不咋地啊，你看看这房子，泥坯都快掉光了，也不知道整饬整饬。”
“嘿，这谁家狗啊，也不知道拴起来，不怕咬到人么？”
……
李琰一连串问题，让小厮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道：“俺们这小地方，倒是让军爷见笑了。”
李琰摇摇头，道：“这不是地方大小的问题，我看还是你们这里的官做的不够！”
“这……”给小厮借个胆子也不敢背地里编排县尹大人啊。好在很快就有人出面解决了他的窘境。
“原来是几位将军啊，不知道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正是那姚班头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看到李琰三人就过来打声招呼。
“哦，你是？”李琰倒是不认识姚班头。
小厮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本县班头，也是县尹大人的得力臂助。”
姚巡班头抱拳行礼道：“哪里哪里，在下姚兆昕。这白莲教作乱，城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在下正带人四处看看，防备宵小闹事。不知道几位这是？”
李琰抱拳还礼道：“原来是姚老哥啊，失敬失敬。在下李琰，这位是张铁头张兄弟。姚老哥倒是尽职尽责啊，小弟佩服。”
李琰也不知道这班头是什么官职，看此人亲力亲为的样子，说话也很和气，想必就是电视上看到的捕快一类吏员。
“哪里，县尹大人相托，在下怎敢懈怠。”
李琰伸出大拇指，道：“姚老哥果然不愧县尹大人臂助，在下佩服！既然如此，那老哥你忙，我们自己四处走走。”
李琰刚走几步，姚兆昕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喊道：“哦，对了，几位军爷昨天带来的‘东西’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军爷也知道，这大夏天的，这玩意儿容易坏，不知道该几位什么时候准备带走？”
“嗯？”李琰愣了一下，才想到姚兆昕说的是昨天的人头，想到人头就想起昨天县尹大人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张铁头自然知道李琰笑什么，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昨天几个人始终憋着，知道县衙安排的人都走了，几个人才放肆大笑开来。
姚兆昕脸上怒气一闪。虽然他也很看不起县尹那副样子，但是他毕竟是县尹大人提拔重用的，没有县尹看中，他一个小小班头怎么可能代替县尉发布号令。现在李琰两人竟然如此放肆，他怎能不怒。倒是跟他一起的几个人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看这些人挤眉弄眼的就知道一定憋得难受。
“哦，对，对不起，哈哈，失礼失礼。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家大人送给县尹大人的礼物，该怎么处理还是让县尹大人看着办吧。”
姚兆昕抱拳一礼，就准备离开。
“哦，这个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这白莲教说到就到，不知道本县有多少兵丁庄勇？”李琰突然追上来，凑近了问道。
“唉……”姚兆昕压下怒气，叹口气道，“本县只有弓手一百来人，巡检大人临时招募壮丁四百多人。虽有五百多人，可是这天下承平太久，县里却凑不出足够的兵器出来……”
姚兆昕眼巴巴看着李琰，他昨天看到李琰等人进城的时候倒是带了十来副盔甲，想从李琰这里看看能不能淘换些过来。
李琰的心思却没有注意姚兆昕的暗示，听完姚兆昕的话，他心中大喜，几乎是大声喊道：“什么，才五百人！你们知不知道白莲教有多少贼匪么，足有十几万人之多！知道朝廷近万精锐是怎么败的么？就是被贼人仗着人多势众冲垮的！你们才五百人，这，这点人能守住确山这小县城么？”
姚兆昕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能护卫者千户大人一路逃奔的护卫竟然如此草包，这种事情能大声喧哗么，那还不弄得满城风雨啊？
果然，李琰刚刚说完，街上的行人就纷纷驻足，定定看着李琰等人。
“这，我确山上下一心……”姚兆昕正准备说两句振奋士气的话，可是刚一开口就被李琰打断了。
“唉，我昨天进城的时候看到你们守城的人，似乎都没有几个见过血的吧？乱哄哄一团，这指挥的人也太无能了些，这样的人……唉！算了，反正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你们，你们自求多福吧。”
李琰一副惋惜不已的表情，拍拍姚兆昕的肩头。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像是才看到周围静悄悄看着的百姓，轻咳一声，大声道：“你们也别太担心了，白莲教的人也是人。诸位到时候机灵一点，说不定还是能保住性命的。这白莲教的人来了也就是抢掠钱财的时候有些凶狠，其实倒很少杀人，大多也就是驱赶百姓打头阵而已。就是这十几万人，大多其实也就是和你们一样的老百姓。不过这些人一无所有，反而更凶狠，他们抢钱的时候你们别反抗，一般也不会杀人的。”
李琰说完拱拱手，就摇头叹息，继续往前走去。
剩下姚兆昕一伙人被周围的人围起来询问起白莲教的事情。
李琰和张铁头落后带路的小厮几步，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就低声对张铁头道：“你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尤其注意那些流民和城里的无赖，今天晚上我有事情要你出来找他们做。”
张铁头点点头，像他这样的大盗踩点看路那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确山县城也不算大，三个人不大一会儿就逛了个遍，连城头都上去仔细看了看呢。
难怪确山县城的人都没有守住县城的信心了。城头上巡逻的兵丁很多人都只有一杆长枪，弓箭只看到不到十副。而且这些兵丁一个个垂头丧气，根本没有一点士气，似乎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准备跑路了。
县城基本上逛遍了，李琰三人才慢慢往回走，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太阳也渐渐酷烈起来。
经过一条街道的时候，就看到一间店铺外面聚集了许多人，很多人大声咒骂着，只是声音太嘈杂了，也听不清楚这些人说什么。
“去看看怎么回事？”李琰对带路的小厮道。
那小厮很伶俐的跑了过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军爷，是米铺米价又上涨了。唉，这群*奸商，一斗米都快卖到一贯钱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琰也皱起了眉头。他大概已经了解到了一贯钱的购买力，和后世两千人民币差不多吧。当然，这一贯钱说的是铜钱，不是宝钞。脱脱更化其中一项改革措施就是发行宝钞，结果大量宝钞发行，加上假钞肆虐，“京师料钞十锭（每锭50贯）易斗粟不可得”。这米价一斗一贯钱，店老板是够黑心的。
“唉，这县尹大人也不知道管管？”李琰叹口气道。
小厮撇撇嘴，心里暗骂道：还不是你们这些混蛋搞出来的事情，县尹大人昨天被下失了魂，今天早上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呢。
“快点走吧，这都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这米价再怎么涨管咱们什么事儿，总少不了咱们一口饭吧。”张铁头被太阳一晒，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催促道。
“行啦，行啦，你他么就知道吃。哎，对了小哥，吃完饭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县尹大人，你说这偌大一个县城，这当官的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咱们大人孑然一身，也每个人送点盘缠。真是的！”
小厮心里直暗骂这群人不要脸，打了败仗还整的自己跟爷似得。
其实小厮倒是错怪李琰了，李琰奇怪的是这官兵大败，就算行文已经到了，这县城的官员们也应该来问问情况啊，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