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发现的时候,似乎已经太迟。
此时此刻的妄琴,只能倚靠在冰冷的床板上闭目小憩。
本想睡一个时辰,醒来再做打算。
没想到,被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惊醒时,已经到了赴约之时。
没有时间再考虑双眼的剧痛。
一想到纥奚延还在木楼等她,就有股莫名其妙的坚持,将她一步一步推向门前。
西墙的事,一定要尽早告诉他,她无论如何也要赶到木楼。
但当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扑通”一声,那袭红衣突然沿着门框,缓缓滑落。
“唉,我真想不通你这么笨,究竟是怎么当上雁羽护发的?”
“你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呀!”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以后别在外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很容易让人有非分之想。”
“还有下次再敢咬我的手,我就吻你。”
是谁?这突如其来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到底是谁的?
隐隐约约好像有很多画面,从妄琴眼前飞速掠过。画面里的人影,却有几分熟悉。
但因过于朦胧,而看不清他的容颜。
难道是梦吗?可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曾经真的听人说起过呢?
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好不甘心!就像记忆遗失了一块,无论怎么拼凑,却还是那么残缺不全。
迷迷糊糊之中,妄琴慢慢恢复了意识。
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晕在了门前。与纥奚延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即便现在一路飞奔,也不能准时抵达木楼了。
但她不能放弃吧,因为纥奚延在等她啊!就算爬,也要爬过去。
想到这里,妄琴抓着门框,一点点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却突然看到门边,放着一根木棍。便毫不犹豫的拿过来,把全身重量都倚在木棍上,慢慢朝外走去。
而那迈出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格外艰辛。因为视线,已经无法看清前行之路。
只能凭借感觉,如同行走在迷雾之中。稍有不慎,就会摔的头破血流。
眼睛的疼痛,不知为何,越来越严重。那痛觉,渐渐开始往四处弥漫。
然而,凶猛之势,却止于胸口之上。似乎是被枉死链的力量所束缚。
那股若隐若现的红光,一直在默默无闻的保护着她。
虽不明显,却真实存在。
而妄琴所忽略的那一部分痛苦,其实全部都由一个人替他承受着。
自从成豫汤的扇锋,刺入她的枉死链中。他就开始分担着她的伤害,却无法感受她的喜悦。
可悲的是,妄琴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肆无忌惮的挥霍着,她不知道自己每一次的痛,其实都转嫁到了成豫汤的身上。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即便已经寸步难行,也还是没有片刻停顿。
但凛冽的寒风,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喧嚣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几次都差点被风吹倒。
是不是快到木屋了?不是快要见到纥奚延了?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随着双眼疼得越来越剧烈,一种失明感笼罩在妄琴心上。
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
若是连最后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还剩下什么?除了那虚幻而飘渺的梦境。
模糊的夜空。模糊的白雪,模糊的城楼。
模糊到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空白。
终于一个踉跄,妄琴摔倒在厚厚的雪地里。额头“砰”的一声,似乎撞到了雪中的石头上。
痛,夹杂着双眼带来的疲惫。
倦意再一次席卷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再也抵抗不住沉重的睡意,脚步开始变得越来越迟缓。
木棍随之从掌心脱手而出,随着那根棍子的落地。
那血红的身影,再一次在了无人迹的荒郊野外倒下了去。
原来躺下是如此轻而易举,而站起来,却又是如此让人疲惫不堪。
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永远没有伤心,永远不想得到什么,也永远不会再失去什么。
就这样恍恍惚惚,还持有最后一丝意识。
明明能听到风声,但就是无法再站起来。
站起来,走到木楼,走到纥奚延的身边。
如果可以,就这样睡下去,反正就算她真的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每一次厮杀过后,难道不都是她孑然一人,从血海中醒来。
然后继续行走在那条不归之路上。
所以,就这样睡下去吧。
“妄琴,醒一醒,不要睡,不准睡!”
最后那一刻,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与最初,梦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难道她又开始做起梦来了吗?
还是说这个人真的到了她身边?
不断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到底是谁?
随之而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妄琴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腰上突然多出的五指,紧紧把她拥入怀中。她侧脸倚靠着的那个胸膛,传来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这令人迷恋的温暖,让她无法自拔的深陷。
不想放手,不要放手!
“是谁?”她全身无力的倚在那双手臂里,好像只要倚靠着他的力量,就不用自己再独自行走,不必再孤独一人,好像找到了避风之地。
让人安心。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受伤了吗?”
声音中传出几分急迫之意,他俯身望过来。却见妄琴身上并没有伤口,也不见一丝血迹,当下眉头却皱得更紧。
“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没有受伤…”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情不自禁抬手去摸自己的双眼。
听到妄琴提起自己的眼睛,他忙凑近几分。细细检查了一下情况,神情渐渐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谁下的毒?”
“下毒?我果然被人下毒了。”她似乎并不意外。
“呼。”他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温柔的握住了妄琴的手,把那手慢慢的从她双眼上拿了下来。
柔声说道:“不要再揉了。没事的,我现在带你去解毒。”
“我是不是要变成瞎子了?”她问道。
“有我在,不会的。”他信誓旦旦的答道。
“那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忍耐一下,马上就不痛了。”
“真的吗?”
“真的。”
“你是谁?”
“我是——记住我的名字,纥奚延。”微微一愣,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原来是纥奚延啊,纥、奚、延。你居然是纥奚延?”
那个出现在她梦里的人,是纥奚延????
妄琴猛然惊醒,想睁开双眼看看,那个此时此刻正抱着自己的人。
而她极力挣扎的模样,却毫无遮掩的落入他的眼里。
很痛苦吧?
纥奚延感到同样的刺痛,从心里悄悄传来。为什么看她这么难受,自己会更加心疼?
他多想替她承受这份难受,哪怕一点点。
但却无力实现。
只能用他修长的手,轻轻覆住了她疼痛的双眼。
轻声说:“别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