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告离(1 / 1)

崔嘉宝被推下来前崴了脚,但不是太严重,她站起来试图行走,虽然有些轻微疼痛,却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被人推下来的,而董明月会摔下来,多半是因为石梯上的油。几个可疑的人选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没有丧心病狂到在书院里大张旗鼓地做什么,最多只敢做些小动作罢了,那么她们现在便是安全的。

崔嘉宝起身,先是看了看方位。她和董明月从同一个地方摔下来,纵然方向有所偏差,距离也不会太远。董明月的身体比她强健,此刻却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摔得远了,便是昏过去了,崔嘉宝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白鹭书院的学子们中午和晚间都可以在书院用饭,学校里有个膳堂,两人的水主要就是提到膳堂去的。她们那些水提的量还不足一半,膳堂的人等的着急了兴许会来看,崔嘉宝要是乖乖待在原地,可能更快获救,也能让他们帮着找到董明月。

但理智上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崔嘉宝没有办法在董明月可能昏迷的情况下一个人待在原地。虽说她不通医术,但一些简单的包扎还是能做。想到这里,崔嘉宝决定去找董明月。她从地上捡了根不粗不细的树枝,充作临时的拐杖,减轻受伤右脚的负担。

如今有两个方向,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崔嘉宝也只能随意猜一个。这山林处处相似,为防止自己找不到人还迷路,她摘下路边不知名的小花,边走边摘两朵洒在路上,想着若有人找到这里也能通过痕迹找到自己。

崔嘉宝便走便喊,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嗓子也有些哑了,却迟迟没看到董明月,她心中明白,多半是选错了方向。崔嘉宝很累了,寻了棵树坐下靠着,思考接下来是不是走回去接着找。

耳边突然传来鞋底踩在枝叶上的声音,崔嘉宝下意识警惕起来,很快又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发现她们不见了来寻,她循声望去,竟是董成济。

董成济向来是风流的、多情的,很少见他这般失态。

董成济见到她先是双眼一亮,目光在她周围逡巡一圈又很快黯淡下来,似乎是带点期望,过来问道:“明月呢?”

崔嘉宝摇摇头,道:“我也没找着明月,但我想她应该在另一边,我找错了方向。”

董成济有些不放心,纠结一会儿道:“你在这里等一等可行?我找到明月便回来接你。”

崔嘉宝知道他是想去找董明月,自然不会阻止,她仍是坐在树根下,并不站起,只说:“我从前头来这里找明月,虽说一直没找到,还是有些不确定,在这一片再找一找,若是没看见就回这里等着。你快去那头找找,只怕明月受伤不轻。”

一听到董明月可能受伤了,董成济的眉头便深深皱起,他和崔崇安、薛明泽分头来找,他先见着了崔嘉宝,本应该护送她回书院。可不能亲自找到妹妹,他总无法放松,终究是下了决定,看了崔嘉宝一眼,转头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崔嘉宝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又有些力气了,便又起身,想在周围再转几圈。她绕了一圈,仍是没有看到,虽然心里已有预期,但还是有些失望,只希望董成济能尽快找到明月。她一个转身,便看见远远熟悉的身影。

薛明泽的目力比她强上许多,此刻正皱着眉头,三两下便到她跟前。

她还没开口,他便蹲下身,看着她的右脚踝,问道:“脚怎么了?”

崔嘉宝的脚并不严重,只有些微肿,手上的树枝也只是为了避免恶化所拿,见薛明泽严肃发问,下意识就将树枝一扔,右脚往身后一藏。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到她都有些怀疑自己为何这般心虚。

薛明泽抬头,微微挑眉。

“我来之前你还知道拿个东西作拐,我一来就抛下了?”

崔嘉宝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薛明泽微微叹气,转过了身,道:“上来。”

“我重新杵着树枝就好了。”

薛明泽转过头看她,道:“你叫我一声哥哥,趁你年岁小,我还能背你一回儿,以后怕是没机会了,上来吧。”

崔嘉宝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心里还有些莫名的高兴,便乖乖地伏上他的背,将侧脸埋在他背上。少年的背看似单薄却出乎意料地炙热,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直到此刻,薛明泽才问起事情原委。

崔嘉宝将事情和猜测都说了一遍,跟着问道:“你可看到董姐姐了?”

薛明泽道:“你别担心,崇安一开始便往那个方向去的,你说过之后成济也往那走了,董姑娘不会有事的。有我们在呢,你现在顾好你自己便是。”

崔嘉宝乖乖地应下,却又有些好奇,他们来的比她想的早许多,便问道:“你们怎么来的这般快?”

薛明泽道:“我在杖仪庭上看到你的名字。”

崔嘉宝心念电转,轻捶他肩头,道:“好啊,你想去膳堂看我热闹是不是?”

她和董明月领罚,自然要有人去检查,他本是可去可不去,但想了想还是替师弟去了。薛明泽久等她们不至,便疑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找了周宁和崔嘉惠,都说她们俩领罚未归。他担心出事,便通知了崔崇安和董成济,让他们一起来寻。

崔嘉宝听到这有些不对,疑惑道:“你没在石梯上看到我的桶吗?”

薛明泽摇头,道:“你先前说的油应当也没了,我下山时并未感受到不对,想来是被处理过了。”

崔嘉宝有些闷闷不乐,她想起上次周宁惊马,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运气这么好,没人撞见这些暗地里动手脚的人。

薛明泽步履稳健,崔嘉宝没有一点不适,却听薛明泽道:“阿宝,我从前一直在想,我往后要做什么。”

崔嘉宝突然有些心慌。

“是像爹安排的那般,练了这一身功夫,走科举路考武业,拿个功名再入朝为官?”

崔嘉宝细细道:“这般稳稳妥妥的不好吗?”

“挺好的,可是我没法在知道父亲曾经九死一生后还好好地在书院里待着。他渴望战功,渴望出人头地、一雪前耻,宁愿拿命去换。我虽甘于平凡,却也是为人子女,他想看到的一切,应当由我来达成。”

崔嘉宝抓住他外裳的手紧了起来,道:“薛哥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离开抚州,到边关去。”

崔嘉宝不说话,薛明泽只好继续道:“若我能回来,兴许便是战功赫赫的大英雄了。”

崔嘉宝仍不说话,薛明泽却觉得后颈处湿漉漉的,一时不察,停下了脚步。

崔嘉宝闷闷道:“下雨了。”

薛明泽还没瞎,但他恍若瞎了般,应了声:“嗯,下雨了。”

又稳稳地走了起来。

崔嘉宝轻声问:“你会贺我生辰吗?”

薛明泽沉默了许久,才道:“怕是要错过了。”

那便是在那之前就要走了,这样一想,竟觉就是三五日的事,她眼泪掉得更凶了,止都止不住。

薛明泽若是去别处还好,可偏偏是要上战场。她没上过战场,却读了不少书,不说什么可怜无定河边骨,便是什么万里长征人未还。她年岁尚小,第一次经历这种生离死别,便是这个书院中待她最好的人。

薛明泽的声音听起来倒很轻松,似乎上战场这件事完全没有给他带来恐惧,只说:“我生来最厌离别,走的那日希望无人相送,身上的担子也轻松些。”

“你告诉了我哥哥和温大哥吗?”

“我会留下书信,等我走了再让人交与他们,虽说有些对不住,但总好过一个个在城头挥泪送别。”

崔嘉宝伏在他身上哭得喘不过气来,半晌才抽抽噎噎道:“那你告诉我做什么!”

薛明泽幽幽叹口气,道:“我怕你哭。”

可没想到,还是惹她伤心了。

崔嘉宝不作声,薛明泽本就不善言辞,也说不出什么来,两人便沉默地前行,直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了书院的模样,崔嘉宝才算镇定起来,抹了抹脸上泪水,道:“薛哥哥,你可一定要给我哥哥写信,知道你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一定会很担心你。”

薛明泽心头轻松些,莞尔应下。

崔嘉宝又继续道:“我听说人心头有个念想便会格外顽强……你又是去那刀剑不长眼的地方,可千万记得,阿年等你回来,亲手补上一份生辰礼。”

这是薛明泽第二次停下步伐。

他生于京城,迁于边关,长姐嫁于京城,自己年幼之时便离开父母于抚州求学,身边常年陪着的不过陈叔、魏叔二人。虽说各有苦衷,可也使他小小年纪便有半生漂泊之感。

背上的人很轻,在他心里却有了很重的份量,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无根之木,竟也有了能扎根的土壤,怕吓坏了她,薛明泽的声音也跟着轻了起来。

“好,阿年等我回来,给你补上一份生辰礼。”

作者有话要说:嗯……卷铺盖快速逃跑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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