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机下令休整之后,借着月色看着离自己很近的几个人,可以看出神经都紧绷着,眼睛睁着大大的盯着前面露着点点星火的敌军营地。
周围除了从夜空中撒下的月光,还有一些动物夜行出来觅食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楚,让本就紧张的心更加紧绷着。
“紧张吗?”白文机看着身旁的一个青年男子低声问道。
“有点,我只猎过动物,还没杀过人。但是我不怕,我要为我的朋友报仇。”那个男子很坦诚的小声说道。
白文机淡淡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我也没杀过人,但是看着你不怕,我也就不怕了。”
那青年男子憨憨笑了一声,也不再像刚刚那般紧张了。
旁边的人听到了,也低声问道:“怎么会,每次白将军回来就能看见您跟着他从战场回来。”
“我那是去为他们击鼓啊。”白文机轻松的说道:“不过既然打算握了剑,就不要太紧张,那样你们会握不住自己的剑,回不了家,你们都猎杀过动物,你们把他们想像成猎物,但是他们有比不上那些狼什么的,所以不用害怕他们,知道了。”
“嗯。”那人轻轻点头。
“都休息一会儿,但别睡着了。”白文机命令道。
说完,白文机盯着前面桑国军营,她其实也很害怕,但是他们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是身后这群人的支撑,这群人相信她所以才跟着她来,所以她没资格害怕。
月色当空,给这静谧的汉城镀上了一层华光,小舒和明淳之站在城墙之上。
小舒向远处眺望,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便问道:“公子到哪了?”
“那里有个小山坡,她们在那休整了。”明淳之说道。
他在白文机设了一个阵法,可以知道她的动向,白文机让他不要插手凡间的战争,只是有她在又怎么可能不参与。
“山坡?”小舒低声自语,看着茫茫的汉谷关,修长手指紧扣墙砖,神色异常地说道:“公子进了祁云山?”
“是。”
明淳之点了点头,白文机带到队伍是从祁云山里面穿过去的,他有些疑惑,这祁云山看着挺大的,可是白文机却在很短的时间穿了过去,到达了另一边。
正当明淳之疑惑时,小舒说了一句话,解了头顶疑问。
小舒说道:“祁云山有一处很奇怪的地方,从山脚的东边进去后,沿着一条特殊的路,在很短的时间里却能直接走到东北边山脚,而那坡叫无名坡,就在山脚下面。”
“这山里有东西?”明淳之蹙着眉看向祁云山。
小舒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我和公子无意间发现的,我们来回走过很趟,才彻底摸清具体路线,但是并没有遇见其他东西。”
“希望是我想多了。”明淳之说道。
、、、
“祁云山山上封着神兽白泽,周边皆是伏魔阵,白泽是神兽之首,很聪明,虽然伏魔阵困住了他,但是它却改动了阵法运行符路,使祁云山深处形成了无数条空间通道,纵横交错,串联不断,跟迷宫一样,若是修士进去了,就会迷失在里面。”
那时她还是白文机的时候,很小,大概十二三岁,父亲与桑军对战,她便带着小舒偷偷溜上的祁云山,希望能从山上观察战况,因为两人还小不敢往深山里去,又怕迷路,便在沿途拴绳子做了记号,可是没想到她们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却看到了远处赫连城高高的城头,虽然太远,看的不太真切,但确实是赫连城。
当时她们年纪小,哪里遇到这种情况,本想找个高地观察战况,结果却跑到人家家门口,于是两人沿途慌里慌张跑了回去。
事后年幼的白文机觉有些不对劲,许是年幼无知,不知害怕,好奇心又重,白文机又拖着小舒回去了,但是事先做的记号都不见了,当时两人对望,觉得发现了不得的地方,于是好奇心的驱使下便又走了一遍。
小舒的记性很好,做东西不会,但是记东西特别厉害,走过一次的路,那边有什么形状的草,几棵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当她们再次看到远处的赫连城,终于可以确定这条路可以快速从祁云山东南山脚到西北山脚。
后来白文机跟着小舒走了好多遍才记住这条路,也没有告诉父亲她们发现一条路可以直通南北。
因为她想着以后看父亲上战场的时候,她直接来这里便可,再有她不想让父亲知道,她偷偷跟在身后。
“他们本不该被封印的。”神秘人说道。
他们?
魏曦一顿,她可只说了一个白泽,并没有说其他,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
神秘人看着魏曦,这女人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套他的话,他没理会这个问题,而是微微一笑,道:“这小丫头挺担心你,担心到颤抖了。”
魏曦见他避而不回,将酒壶放到一边,看着城头另一端的小舒说道:“自然,当初可是把她当作自己来养的。”
、、、
小舒看着天上的月亮,将大地照的朦胧的有些反光,昨晚虽然也有月亮,但都被浮动乌云给遮住了,但今晚却高高的挂在枝头,在黑夜中不用点灯,一里之外,都能看个大概,此景,不由让她心身恶寒,很不舒服,便说道:
“我有些担心公子,虽然将军经常带公子上战场,但从未让她沾过血,小时候将军每次出战,公子都会站在城墙之上,等着将军回来,一直等,一直等,知道看见将军身影才罢休,后来再大一点,公子说,她不想在城楼上等着,太熬人了,她要和将军一起上战场,可是女孩子怎么可能上战场呢,然后她就努力练剑,练习击鼓,每次有小型的战役公子都会带着我偷偷的跟在后面,我们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跟着,躲在树林里,窝在山丘,偷看着前方的战事,看着长矛刺穿人的身体,看着长剑砍下人的头颅,一开始我挺害怕的,公子总会安慰说,看多了就没事,其实她是想让我陪她一起去,后来将军拗不过公子,每次上战场便把公子带在身边,而我在城墙之上等着他们回来。”
小舒一下说了很多话,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她觉得多说话,声音大些,心就不会那么慌了。
明淳之并未察觉小舒的异样,而是说道:“你和她的感情很好。”
“嗯,公子从来没把我当过仆人,那年公子七岁,我六岁,家里没人了,寒冬腊月,我在雪地里乞讨,饿的发晕,当时心里就想若是有个人能把带走,我愿一辈子为奴为仆,然后就看见一个小公子走到了我面前,给我一个包子,问道‘你想不想当小姐。’”小舒颤抖着肩膀,说话带着颤音:
“呵呵,这我那敢想,能当个仆人就不错了,可是当时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拼命的点头,然后公子就把我拽了起来,又把自己披风给我,拉着我进了将军府。”
明淳之这才发觉小舒的语气有些不对,于是侧头看了她一眼,这个瘦小的女孩目光认真的注视着前方,而全身却在颤抖着。
“到了将军府后,并没当小姐,而是做了公子的帖身婢女,但是公子却让我学了很多世家小姐才能学的东西,穿着只有小姐才能用的料子,带着小姐才能带的珠钗,我和她一起读书,我学女工,琴棋书画,公子在一旁舞刀弄枪。”
小舒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怀念与憧憬。
“许是被公子宠坏了,有一次练琴练烦,我就问公子她明明也是女子,为什么自己不学,偏让我学,当时我只想做个婢女,而婢女根本不需要学这些东西,公子却对我说‘我想知道学这些东西的女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将来小舒是什么样子,就可以想象自己是什么样子’,因为夫人的原因,公子只能学男子学的东西,所以我就努力的学、、、公子到哪里了。”
说着说着小舒就哭了起来。
明淳之抬头看看天色,月亮已经暗淡了许多,看来快要消失了,便说道:“还有一会儿,他们就要出发了。”
“我、、就努力的学,学给她看,可是我笨,总是学不会、、、公子不骂我,反而带着我去找大殿下和四殿下玩、、、带我去吃好吃的,我有寒疾,公子就收罗方子给我治病、、、公子到哪了。”
小舒不停压抑着哭声,可是越压抑哭的越厉害,仿佛想要通过诉说过去来祈求她的公子能够平安回来。
“还没出发,不过快了。”明淳之看着哭成泪人的小舒,全身颤抖却始终盯着前方,他知道小舒担心白文机。
“公子身上从来都不带钱,好几次、、、东西、、都是我去、、”小舒哭的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不成句子。
明淳之有些动容,安慰道:“如果你担心的话、、、”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焦躁的小舒给打断了
只见她哭的直跺脚,牙板也在不停打颤,带着哭腔说道:“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公子到哪了。”
明淳之愣了愣,说道:“还在原地。”
“公子会回来的,对不对。”小舒本来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神中带着强烈渴求看着明淳之。
此时小舒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子不愿意城里等着将军回来,即使前方刀光血影,依旧想要跟在将军身边,因为只有跟在身边,无论生死,人就在眼前,心就是安的。而她惶恐不安,怕那个一直把她当妹妹养的公子,会像将军一样,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