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澄失笑道:“这么简单的事老将军何必问我?那徐珵既已改名换姓,那景泰帝日理万机,如何能把他过去的事迹和新名字对上号?群臣一举荐,自然就姑妄听之地准了。”
秦霜寒捻须微笑,拉过林遐来:“冷大人明白其中关节,老朽也不必多说了。今日里老朽厚着脸皮来找冷大人,就是想请冷大人助我做成这”徐有贞“之事。”
林遐在路上已有所察觉,秦霜寒所谓的帮助绝对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但没想到秦霜寒打的居然是让他改名上位的法子。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恼怒。朗云在一旁听的来劲,虽然还不知道这小校尉到底犯了多大的事要改头换面,可目光里还是带出幸灾乐祸来。林遐看出她的心思,想着自己居然沦落到让这个无理取闹的女子看不起的地步,心头一股火越发的下不来。
他挣脱了秦霜寒的说,走到一边去,瞪着冷澄和朗云,斩铁截钉地说:“我林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当日既然选了抗旨不遵这条路,所有后果自然由我一力承担。不需大帅费心,更不需冷郎中帮忙!”说罢扭头就要走。
朗云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秦霜寒大怒:“你给我停下!”
林遐气极不听,走得飞快。
冷澄开始就被秦大将军领着林家的人,求他帮忙给个前程这一神奇的事情弄懵了,又遇上传说中胆小懦弱的林少爷正气凛然地在他面前“富贵不能移”,变化太突然,打击太巨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倚华只是轻笑,心里想道这不识抬举的劲儿倒真不像林家的人,反而跟身边这呆子有的一拼!
秦霜寒怒极反笑:“林校尉,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话?我说就冲你这番心意见识,我信终有一天,你能靠着自己的军功,坐上我这个位置!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答了我什么,你说你谢我吉言!当日为了心里那点不平,你连圣旨都敢违抗,如今我只是叫你改个名字,好往上进一步,你就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你还想不想出人头地,给你们家,四九城里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看看!”
冷澄支楞着耳朵听了半天,才稍稍听出来一年前那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换帅一事的前因后果,也听出来了一些两人的举动背后承载的东西,不由得敬佩起了秦霜寒的胸襟宽阔,对林遐也改了观。一个只会斗鸡走马,吟诗作赋的世家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放着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要,抗了“升职”的旨意,这等勇气足以当得他冷子澈的敬意。
林遐听得秦霜寒的话,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停:“荣华富贵,我又不是没见过,犯不着为了这些做藏头露尾的勾当。至于大帅和我说的话,我没忘,但是我和大帅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罢了。我林遐根本就不是做什么大将军的料,也不想做什么人上人,就这么当个校尉也挺好的。至于我家,就那个家,不回去也罢。”
秦霜寒被他气得青筋暴跳,指节都凸出来了。
倚华本不欲冷澄卷入麻烦,见林遐自己要走更是乐得轻松。冷澄有意挽留林遐,但因着不了解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踌躇着不好开口。
朗云见这人要离开,一时间像是拂开了趴在衣服上的虫子,十分地轻松,不由得开了口嘲讽道:“林校尉这样做才是明智之举,明明自己扶不上墙,又何必麻烦别人?别说您不肯改名,就算改了名,能不能出人头地还是另说的?说不定再弄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来,惹了都察院翻出以前的旧账,倒让我们大人吃了瓜落儿。”
林遐的背影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似的。
朗云一时间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酸涩,她一向不是那种刻薄的人,可不知怎么地面对这个人就是收不了唇枪舌剑:“人要是自甘堕落,这是任谁都没办法的。何况这人还是个油盐不进,任人误会的。当日既然有胆子为别人不平拿自己的命去赌,今儿个却不愿意要自己忍一时的不痛快,熬个几年,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被人吓得不敢奉旨的孬种,真不知道这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林遐转头,目光里透出受了伤的忧郁,和说话人对上了眼之后,咬牙切齿起来:“讹钱的女人好像没资格骂我是孬种吧?”
朗云往倚华那里靠靠,给自己壮了壮胆:“我讹的不过是你腰包里的十两银子,你自己心甘情愿放弃的可是你自己的前程,和那些为你好人的真心!”
林遐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还是踉踉跄跄地走了。
敏锐的秦霜寒感觉他态度有所松动,心里想着回去劝劝说不定就行了。他一脸郑重地向朗云道谢:“谢姑娘仗义援手,替我劝动了林校尉。”
朗云瞠目结舌:“我……我没想劝他……我只不过气他为了那十……。”
倚华踩了朗云一脚:“不过气他为了那时别人的误解,自毁前程罢了。秦将军,刚才我这姐妹为了激林校尉,说了些不太好听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霜寒微笑道:“怎么会?今天姑娘说的话,我看那小子有所触动,待我找了他好好谈一场,说不定他也就答应了,不知道冷大人这边……。”
冷澄沉吟片刻:“在吏部备档里改个名字,倒是容易。不过往后升迁种种,冷某恐怕就无法帮上太多了。”
秦霜寒满意道:“只要冷大人把名字的忙帮了就好,其余的就是这小子自己的事儿了。”
两人又谈了一回西北和朝中的局势,“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了一把方才散去。
任倚华玩着手里的木珠,斜睨着朗云,笑吟吟地说:“小妮子春心动了?”
朗云噼里啪啦道:”女史说什么呢?我说那些话就是想嘲笑那个林家的呆头鹅,看他那副样子我就来气,就想转弯抹角地骂他,才不想那秦大将军说的那样,说要劝他呢?“
倚华抑扬顿挫地说:“你到底对他是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反正我从此要留留心,给某人准备嫁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