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关敬平为团长,祁援翰为副团长的中华代表团就坐上了前往法兰西的飞机。当然,这次飞机不再是问卓仁亲王临时借过来的,而是前段时间朝美利坚买来的。与此同时,国朝自己的飞机工厂也在建设之中。
祁援翰是一早就料到自己会在代表团的名单里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一群有资历的外交人之中,竟然是他这个最年轻的,从未出过国的人当上了副团长。不过就关敬平后来和他说的,柏存峥生前就常和关敬平提起他,说他是个百年难遇的外交奇才,千万不能等闲视之。而柏存峥又是关敬平看着长大的,他有多聪慧关敬平再清楚不过。连柏存峥都夸奖的人,关敬平自然是高看一眼的。
听关敬平这么说,祁援翰心里却有些复杂。他对于柏存峥的感情,不是单单敬佩二字可以概括的。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质疑的崇拜。柏存峥操纵大局的能力,在祁援翰看来,是无人能及的,国朝正朝着他当初设想的方向缓步前进发展着。但是柏存峥在一些方面的不择手段,却是祁援翰不能理解的。
他与荣郁芝不同,荣郁芝身处深宫,柏存峥只能在固定的时间去教荣郁芝一些知识。但是他却能经常在柏存峥左右,而柏存峥处理一些事情的阴暗手段却让他不寒而栗。
可柏存峥自己却不在乎,他觉得,只要国朝能复兴,其他人的牺牲付出都是值得的。
正坐在飞机上,有些发晕的祁援翰想到这里,苦恼地闭上了眼睛。他虽然不赞同柏存峥的想法,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如果不用些手段,有些事情永远也没法解决。
他不再想这些,放空了大脑,却不由自主回忆起昨天宫里宴会的情形。他们这些代表团的成员们就坐在内阁成员的下首处,他们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却不得不对着阁臣们陪着笑陪着酒。
祁援翰偷偷瞥过几眼,荣郁芝好像又瘦了,脸色也不太好,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但是担心归担心,这样的场合,谁都不能多说什么,他更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请荣郁芝保重自身吧。他猜测,荣郁芝身体这么差,可能不仅仅因为最近庶务繁多,更是因为柏存峥的过世。
荣郁芝就如同往常的宫宴一样,话也不多,只是闷头吃着菜,偶尔握着筷子发呆。直到临近散场的时候,她才举着酒杯起身,朝着他们这些代表团的成员说道:“此次法兰西之行,收复鲁州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这句话虽短,□□郁芝说得真诚,字字恳切。代表团团员们赶紧都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纷纷保证一定不辱使命。
回忆中的祁援翰偷偷叹了口气。
收复鲁州…这不仅是荣郁芝的期望,更是国朝四万万人民的期望。就在他们临走的几天,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收复鲁州的鼓舞人心的报道。就连祁援翰,都收到了不少北都的大学生写的信,都表示了对于他的期盼和鼓励。
但是实话实说,这事儿,代表团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没底。
国朝是战胜国,这一点也没错。但是国朝国力不济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等到了谈判桌上,还是要靠拳头说话的。祁援翰这几天连夜看了文件,却都不能保证国朝争取到的权益会比那些战败国高多少。
现在国朝的百姓们都处于盲目的乐观自信之中,可真正到了谈判桌上,才是临头一棒的到来。
为了此事,代表团的成员们连夜开会,不断改稿,废了好几万字,才写了一份四千字的演讲稿,又请翻译翻成了英文。演讲稿里面据理力争,中心思想就是作为战败国的德意志理应把他们占领的鲁州还给中华。里面不乏对于其他战胜国的吹捧,其实也就是希望他们能够至少不要阻挠此事。
写成了演讲稿,又反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团员们才有了些底气坐上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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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团的成员们基本是没来过法兰西的,等到他们到了法兰西的宫殿时,惊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这…这真的是皇宫?
这是多数团员的第一反应。
这个皇宫的确挺金碧辉煌的,没错。但是,宫殿这么小,连自家的宅子都比不上,更不要说宫殿细节处透露出的马虎。像国朝的房子,细节被琢磨到连栏杆上的图案都要有一定的寓意,精确到每一处不同的地方图案都会不同。做工考究些的房子,连地砖上都要刻上不同的图案。而法兰西的宫殿,细细看看,却发现也就是表面唬唬人,真没啥大不了的。
团员们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宫殿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我泱泱大国为何会打不过这样的小国家?
这是多数团员的第二反应。
在进法兰西的宫殿参观访问之后,代表团的成员们不仅失去信心,反而底气更足了。不仅如此,他们中的不少人更是下定决心,回国之后好好努力,振兴国朝。
他们这才真正认识到,国朝不仅不比这些国家来的差,相反的,国朝在一些方面不知领先他们多少倍呢!之前之所以连个说话的地都没有,不是不如旁的国家,而是国朝睁开眼的时间比他们晚了。
现在,沉睡的狮子已经醒来,国朝的百姓们都学会开始念叨民主,畅谈自由了,狮子真正崛起的时候还会晚么?
睡狮受到的第一个阻力就是第一天开会的时候。关敬平和祁援翰,以及关敬平精心挑选出的三名普通成员走进巨大会议室的外间时,却被告知,他们中华代表团只被留了两席,和战败的德意志与维斯特帝国一样。
一听到这消息,那三名团员当时就怒了,关敬平和祁援翰的脸色也很不好。这不是一开始就给他们下马威,暗示国朝尽管是他们阵营的,但是地位也和那些战败国差不多么?
五个人在外间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在第一天就撕破脸皮。于是关敬平带着祁援翰走了进去,剩下的三名成员等在了外头。
关祁二人进去的时候,受到了全场的注目。其他代表团的眼神自然没有仇视,却是带着一种看外来人的淡漠。他们二人视若无睹,直接走到了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上坐好。
紧接着,第二个阻力也来了。作为东道主的法兰西宣布了这次会议各国的发言顺序,国朝被理所应当地排在了最后一个。关敬平早已料到,他低头看了眼承载着大家希望的演讲稿,叹了口气。
祁援翰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关敬平转头看去,却见祁援翰笑得自然:“关大人,这些是我们本就会遇到的阻力。但是尽管不满,尽管担忧,也不要摆给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人看。”
关敬平一听,突然感觉到四周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也淡淡笑了起来。
日本也是战胜国,但是作为刚刚崛起的亚洲小国,他们被排在了倒数第二个发言。尽管有些不满,但是成员们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几个成员偷偷朝中华代表团那里看,却看见他们的副团长冲着团长说了些什么,而那团长也笑了起来。这两人的表情明显有鬼!
一个团员让他们团长石岗让看了看中华代表团那里的动静,又不乏担忧地问道:“石岗君,该不是他们发现什么了吧?”
“慌什么?”石岗让瞟了一眼关敬平和祁援翰,却是气定神闲,“就算被他们知道了,他们这点本事,能改变什么吗?”
“是我愚笨了。”那人朝石岗让鞠了一躬,这才坐正了,不去看中华代表团的动静。
尽管石岗让很笃定,可代表团里的其他人却都不免心里起了嘀咕。在日本,中国的不少演义小说都广为流传,许多人物奸猾狡诈的一面深深刻在日本人的心里。他们总不免想着,难道这些中华
人真的相出什么主意来对付自己?
余光瞟见日本代表团那里几个人脸上难掩的担忧,关敬平心里暗笑。原来在这样的场合做戏,还有扰乱他人心绪的功能啊。只不过…他和祁援翰两人交换了一个颜色,彼此心知肚明——对方也大概猜到了日本人的计划。
关敬平和祁援翰都觉得,你越想时间过得慢些,时间他偏偏一溜烟儿就过去了。很快,日本代表团发言的时间到了。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握紧了双拳。他们清楚,一会儿日本代表团提出的条件,绝对会让他们无比屈辱,让国朝颜面扫地。
石岗让站起身,读起了日本代表团准备的演讲稿件,一边有专人读着这份稿件的英文版。
祁援翰对英语的学习是今年初才开始的,现在只会基本的对话而已。他完全听不懂日本代表团的人在说些什么,只能通过关敬平脸色的变化来猜测这份稿件的内容。
很快,关敬平的脸色阴沉了起来,祁援翰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这个日本人说,作为战败国的德国没有权力继续管辖鲁州,而作为战胜国的日本,有权接手这片土地。”关敬平咬着牙跟祁援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