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兄,主意已定?”
京城酒肆,最出名的便是张果楼,以八仙之一张果老命名。
世人皆知,张果老嗜吃如命。敢以此命名,可见此酒楼的底气之足。不过也确实是这样,整个京城,不,半个大元,上层人物哪个没在张果楼用过?
张果楼内,二楼一偶雅间,林然与武腾对面而坐。
几样精致菜品,一壶陈酿。
“怎的突然想去当兵了呢?”武腾不解的问着,“须知,当兵打仗可不是一时之趣啊。”
翌日一早,林然从丘山回来,便找到武腾,说出了自己想去参军的想法。
“我知道,我武道濒临突破,想去一线战场厮杀一通,寻求突破。”
林然开口说着,这是林然想好的借口,合情合理。
“哦,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说吧,想去哪面战场,我和我父亲说一声,给你塞进去。”
武腾不在乎的说着,语气肯定。
右相武德,大元军队的领军人物,除了圣上的亲卫军,往哪个军队赛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是他的自信。
“我想去荆州,据说那边水贼为患,每日都有战役。”
林然直接说着,心中早就有了腹稿,荆州一带,是武家的大本营,行事方便。
“哦?也好,荆州距离京城不远,也好有个照应。”
武腾委婉的说着,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百花酿真是不错,回头带几坛回去给我老子,省的他老说我不孝顺。”
“得了吧,百花酿意柔,怕是入不得叔父的胃口,你父最爱喝血蛇红,你怎的不弄上两坛给叔父?”
林然调笑着。
“嘿嘿,我也知道我父喜欢烈酒,只是那血蛇红实在是弄不到,我爹每年也不过是蒙圣上恩赐几坛,我一白身,哪里去弄,总不能去皇宫里面偷吧。这百花酿虽然称不上是绝品,不过用来给血蛇红作为辅酒,还是不错的。想来我老子是会明白我这一片赤诚之心的。”
武腾嬉笑着说。
百花酿,采摘应季鲜花精酿,甘醇柔和,味美却不烈。
血蛇红,用猛兽鲜血浇灌浸泡酒糟,辛辣厚重,浓烈至极。血蛇红酿造出来,酒水纯红色,若鲜血一般。饮时,不能直接饮用,只因血蛇红太过辛辣,味道太过浓烈,反倒是不美。须得把血蛇红倒入辅酒当中,中和酒性,才可饮用。
血蛇红之所以叫血蛇红,就是因为血蛇红倒入辅酒之后,凝而不散,若血蛇游荡在酒杯,因而命名。
“好了,明日我便给你回信,你便出发吧。”武腾嘴里散着酒气,打着酒嗝,丝毫没有右相之子的仪态,仪威。“我知道你心急,不过今日是怎么也走不上了,你便等明日吧。”
“也好。”
林然应和着,心里盘算这事儿也算告一段落了。
二人酒足饭饱,出了雅间,向着楼下走去。
武腾出了雅间,便变成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的林然暗自好笑,只有那双眼不时闪过一丝迷离,让人知道,小相爷,怕是醉了。
楼梯扶手实木雕琢,没有什么花纹鸟兽,却显得大气雍容。楼梯上铺着红毯,平滑若绸,这一块怕是就得十金,而且一日怕是要换上一块两块的,只因人来人往太多,踩脏了需是不好看。
正在二人下楼之际,却见对面来了一伙人,居中一人面若冠玉,身着锦袍,玉佩,折扇,气宇不凡。
“旭东兄,相爷最近可是又有什么作品?你可不能藏私,须得给我们大伙念叨念叨。”
左边一人开口,声音清朗,这话说的让人亲近,却不显献媚,不知是哪位大臣的子嗣。
旭东,若旭日东升,光芒万丈,虽然俗气,却是霸气凛然。
这是左相之子荣易的字!!!
“我父最近正忙着准备战事,哪里有时间揣摩文诗,怕是这次要让诸位失望了。”
正中那人开口,声音平缓低沉,让人一听便感觉着声音的主人性子温和,尊礼却不古板。
正说着,两伙人狭路相逢。
“呦,义同兄,吉安兄,少见。”
荣易上前一步,率先开口,声音温和,显得亲近。
“哦?原来是荣公子啊。”
武腾晃了晃脑袋,醉意散了三分,开口对着荣易说着。
这一开口便看出二人的区别来,虽然同是相爷之子,荣易便懂得揣摩人情,虽然二人父亲政见不合,甚至可以说势同水火,荣易却开口称字,显得亲近。而武腾的称呼便显得有些疏远,听起来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这便是武家的家教,不做作,不虚伪,爱憎分明。
平日武腾装作精通人情世故,一动真格的时候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自己的真性情,倒是让林然觉得可爱,可敬。
“呵呵,到了饭食,小弟腹中饥饿的紧,就不与二位攀谈了,我先去大快朵颐一番。”
荣易开口说着,笑语嫣嫣,眼神里却藏着丝丝怒气,深深掩藏。
“请便。”
武腾也不客套,开口说着,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楼梯不宽,二人都占着中间,若是要过,就得有一人让步退到一边,这是二人都不能忍受的。
若是换作他人,无论身份高低,二人必定会让路,以显得亲和谦逊。
可是这二人在一起,却是死都不能让的,无关其他,只因二人家世,退一步,便是弱一分,便是认输,便是服软。事关左相右相尊严,甚至涉及到下面的人站位问题,这一让,便代表你弱了,你心虚了,你怂了。你怂了还怎么带领下面的人?
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却偏偏必须要往复杂上想。
“劳烦二位兄长让一下,我这肚子可是饿的快要造反了。”
荣易身边出来一人,开口说着,正是刚才恭维左相那人,林然认得,是礼部尚书之子,田文。
礼部尚书,掌管大元礼仪,祭祀,宴餐,科举。
位高权重,更是左相一系的中流砥柱。
“哦?若是让诸位饿坏了,倒是小弟的不是了。”武腾开口说道,“劳烦荣公子让小弟过去,免得耽误诸位谈论诗文。”
“这倒是为难小弟了,我们人数众多,退让虚是繁琐了些,你看你们才两个人,义同兄,有道是少数服从多数么。这是常识,也是礼节么。想必义同兄家教甚严,不会不知礼吧。”
荣易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咄咄逼人。不愧为左相的爱子,张嘴便是礼字,以礼相逼。
“哼,诸位还未用膳食,我和武兄肚子可是撑得难受,少不得要回家消食。几位,快点让开,要不然你们这肚子可是要跟着遭罪了。”
武腾正要开口,林然却从身后站了出来,没好气的说着。
“哦?吉安兄,好生无礼啊。”
荣易开口说着,咬着礼字,带着尾音。
林然心中愤怒,哪里不知荣易借机嘲笑自己?
“就是,吉安兄,这让路可是有学问的,咱们旭东兄是圣上亲封的京城典隶,亦是太子侍读,是有官身的,怎的能给你们让路?”田文开口说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礼之一字,在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吉安兄,回去可是要好好读读礼书,不能让人家笑咱们京城子弟没有礼数。”
“田家公子倒是牙尖嘴利,谁不知道林将军,,,”
“慎言。”
两伙人对峙良久,上面的人下不去,下面的人上不来,早就被人群包围,人群中更是议论纷纷。
“哎,武公子,林公子都是武将家的孩子,若是论口舌,哪里能胜得过这些口生莲花,纸上谈兵的文人子弟?”
有一人开口说着,腰挂虎印,身着轻甲,武人。
“那是自然,习武粗鄙之人,怎么懂得礼字?”
又一人开口说着,锦衣长衫,轻摇纸扇,开口之间颇为傲气,言辞不善,惹来四周武人的嗔视,目光若针一般,刺在文人脸上,吓得他急忙躬身后退,消失在人群之后。
“二位,还是快快让步,莫要丢了脸面,需是不好看啊。”
田文又是开口,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气的武腾就要发作,却被林然一把拉住。
“田兄想必是知礼的,对么?”
林然开口问着田文。
“若是说通透自然比不上相爷与诸位文人大家,不过知之一字,还是称的上的。”
田文傲然开口,底气十足。
“那我问你,京城典隶,太子侍读是几品官身?”
“典隶九品,太子侍读七品。”
毫无滞涩,张口就来。
荣易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然是七品官身,足见圣宠之厚。
“田兄果然是知礼的。”
林然开口称赞,眼中却有了笑意。
“林兄如此说想必还是有向礼之心,这是好的,为兄甚喜,这君君臣臣之道,可是千百年传下来的瑰宝。”
此言一出,惹得四周武将怒目而嗔,谁不知林凤天便死在这君臣之礼上?田文却丝毫不在意四周恶意的目光,仍是一副倨傲模样。
“我再问,田兄是几品官身?”
林然面沉似水,却不发作,反倒是武腾气不过,鼻子已然喘着粗气,若不是极力控制,怕是便要挥拳相向了。
“我?”显然林然这一问让田文有些疑惑,却仍是开口说着,“我自然是没有官身,不过来年科考,状元被旭东兄占了,这榜眼小弟是当仁不让,到时候应该也是有着七品官身的。”
自傲之余,不忘恭维一声荣易,这为人处世之道,在田文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既然田兄没有官身的话。”
林然缓缓开口,疾步上前,伸手抡圆了一巴掌打在了田文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四周登时雅雀无声。
“你敢打我?”
田文摸着有些火辣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然。
“哼,打的就是你。”林然双手背负,倨傲的说着,“田兄,你既然知礼,你说,忠勇侯是几品爵位?你一白身,是谁给你的勇气,在侯爷面前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