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贡王子轻轻关上了门,小小的房间内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只有几盏油灯在角落里苟延残喘,跳动的光影使得屋内更显得神秘而空寂。
殷戍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子突然抽出一把短刀,轻轻砍了一下那张摆满了“亚述宫廷美食”的桌子!
“……?”
殷戍被突然迸发的短促撞击声吓了一跳,迷惑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位面色冷峻的亚述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萨尔贡低沉地喝道,“……你突然出现在喀林德,你把马马什和马里都搅得天翻地覆,你竟然还鼓捣出‘因舒雷’这类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你又亲手杀死了一位鲁巴里特大王的私生子……你使得我们的生活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殷戍楞了一下,刚要答话,却被萨尔贡粗暴地打断了!
“是埃及的朝廷让你这么干的吗?”这家伙突然像在自言自语道,“……也许吧,也许正是埃及人指使你这么干的。是的,这是符合逻辑的……我们正在和北方的米坦尼进行战争,而你们,埃及帝国,和米坦尼可是儿女亲家(许多米坦尼公主嫁入了埃及的王室);啊,看哪,虽然你们在表面上保持着中立,你们不好直接对我们下手……但是,狡诈的埃及人必然会对我们的国家使出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而你,安虎老爷,你是不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之一呢?”
殷戍顿时火冒三丈!
但他拼命忍住了自己的怒气,而是双手撑住桌子,一直在面色平静地看着萨尔贡。
“儿女亲家?儿女亲家就一定是牢不可破的联盟吗?你瞧,我们亚述美丽的公主也嫁入了你们的王室,嫁给了你们的一些贵族老爷呀……”王子摇了摇头,又有些困惑地眯起了眼睛,“而我们的国家,则同你们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我很小的时候就记得,我亲爱的父王曾经向埃及神圣的法老陛下索要了上千个塔兰的金子和宝石,而慷慨的法老也都如数照给了……我的父王尊称你的法老为‘兄弟’!不不,没有理由……你的朝廷可能没有这样的动机。那么你为什么又这么做呢?你真的是一名使节吗?安虎老爷,不要试图蒙骗我。”
这位亚述王子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殷戍真的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他突然高声喊道,“什么叫‘你为什么那么做’?我的殿下!我到底怎么了?我诱惑你堕落了吗?我唆使你做出了什么卑鄙、无耻、下流的事情了吗?……如果我是你的敌人,我有没有削弱你的力量,迷惑你的心智,瓦解你的军队呢?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我有没有殚精竭虑地为你出谋划策,为了你的胜利而欢呼,为了你的困难而叹息,为了你的失败而难过呢?……我有没有这样过呢?我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我们都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了,难道你心中一点……”他突然怒气冲冲地飙起了汉语,“你他妈心里一点儿B数也没有吗?”
“什么?”萨尔贡有些张口结舌地问道,“你说……什么‘B数’?”
“你,萨尔贡,你突然毫无道理地怀疑我的人品!”殷戍骄傲地扬起了下巴,“你突然肆无忌惮地践踏我的人格!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言重了,安虎老爷,言重了!”王子的脸竟一下子变红了,“……不不,我并不是怀疑你的人品,我也从不会践踏你的人格。只是……只是我突然觉得你是一个奇怪的人,你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
“前往尼尼微的埃及使节虽然不多,但我好歹也见识过一些。”萨尔贡平静地说道,“说真的,安虎老爷,像我这样的人,当然会有无数人同我谈论外国的风土人情,自然,你的国家,伟大的埃及,是我们谈论的重点……在我的印象中,埃及人都是一些刻板、严肃、谨小慎微的人,就像你们卡纳克神庙中那些宏伟的神像一样僵硬和不苟言笑。而前来尼尼微的埃及使节肯定都是一些贵族,这些贵族在我眼中都是些什么货色呢——安虎老爷,你不要生气,我并不是刻意诋毁埃及人——啊,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一些可怜的人!埃及的历史太悠久了,相比之下,我们亚述的历史简直就像孩子一般幼稚……但是,这种悠久的历史已经成了你们一种可怕的负担;我所见到的埃及使节,全都被传统束缚了手脚,都被莫名其妙的繁文缛节压得喘不过起来;他们简直就像木偶一般,只会机械地执行来自底比斯——啊,现在当然是阿马尔纳——来的指令,而毫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我们这些自认为过分严肃的亚述人好不容易开了一些玩笑,而你们这些埃及的使节也都如临大敌,好像生怕那些玩笑折辱了埃及和埃及人的尊严一般……过分自尊,生硬,冰冷,无趣,这就是我对埃及人的评价,而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亚述人有这样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