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做什么呀。”程培轩的表情满是无辜,他指着床上的王欣悦道:“她身上的褥疮太严重了,我给她上点药。”
王富贵松开了程培轩的衣领,转过头去看那张床。
只见王欣悦整个人伏在床上,后背上已涂满了白色的药膏。
因为王欣悦的皮肤是奶白色,跟那药膏的色调一致,不仔细看还真就分辨不清。
最近这两年,自打王欣悦的妈妈喝了农药,王富贵也没心情去管这个女儿。
平时也就是富强家媳妇上来看看,给打个营养液,灌点流食,换个尿不湿,或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翻个身。
没个人认真照顾,王欣悦身上难免会得褥疮,这一阵已经越来越严重,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了。
程培轩实在看不过去,就配了一副特效药膏,来一次就给她上一次。
那药膏的效果真不错,这两天就渐渐止住了溃烂,有的地方已经开始长了新肉。
现在褥疮都好得差不多了,程培轩为了巩固疗效,又给王欣悦上了一次药。
没想到,竟被人家误以为是在做那种事,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王富贵看明白了原委,刚刚还黑着的脸,此时像翻书似的又变得满是笑意:“你真是个好孩子,以后我女儿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白丽娜看着床上的王欣悦,心里酸溜溜的,不禁又妒又恨。
程培轩这么对王欣悦,显然是打算和她做长久夫妻了,反过来,当初和她的约定,恐怕就都付诸流水了。
他程培轩不信守承诺也就罢了,偏偏白丽娜当时嘴快,把心里的想法都跟他说了。
这小子真要是和王富贵父女一条心,那她岂不要倒大霉啦?
白丽娜越想越来气,吗的,小兔崽子,敢耍老娘,我特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公,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把你女儿交给他,你怎么就放心了?当初要不是他,小悦能变成这样吗?”
白丽娜在一旁又开始挑拨离间,那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别等到结婚以后,他把你女儿当成实验品,弄得像个小白鼠似的。
“就说现在吧,你看他把小悦弄的,整个后背都像白癜风似的,明摆着就是居心不良嘛!”
程培轩早看出来白丽娜在跟他挑刺,他也没兴趣和这个狐狸精打嘴仗,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对王富贵道:“王叔,我给王欣悦的上完药了。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王富贵看出来程培轩的脸上有几分不悦,也难怪,换了谁听见别人这么编排自己能高兴?
尽管王富贵知道白丽娜是在无理取闹,可比较起来,程培轩现在还是外人,他总不能向着外人说话吧。
王富贵只是瞪了白丽娜,又对程培轩点点头:“那好吧,你也早点儿回去,后天咱们就办婚礼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
王富贵不说,程培轩差点就忘了,后天还有一出“人生大事”呢,是得好好做些准备了。
“嗯,那我先走了。”程培轩拿起旧书包,客气的跟王富贵道了声再见,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白丽娜一眼,那张笑脸里满满都是内容。
……
王富贵为了女儿的婚事真挺用心,他花重金把王家饺子馆重新装修一遍,弄得体体面面的,把它做为女儿的婚礼现场。
不仅如此,王富贵还请来了好几个大戏班子,在王家饺子馆门口整了一个大戏台。从婚礼的前一天开始,就开连场唱大戏,什么京剧、评剧、二人转、外加流行歌曲,一样都不带落的。
而且村里的大喇叭从早到晚都不歇气,一直放着戏台上的唱的曲子。
这会儿,听得喇叭里梁三儿,用他那破锣嗓子唱道:一日呀夫妻百日恩,百日呀夫妻似海深,百年呐修得同船渡,千年呐修得好婚姻,呀里隆冬嘿。
紧接着大妞又唱道:终生呀缘分不容易,难得呀珍惜共生存,生儿呐育女传后代,一辈呐留下一辈人,呀里隆冬嘿。
坐在家里哀声叹气的程东风,听见大喇叭里传来的唱词,不禁那叹气声变得更重了:“还生儿育女传后代,一辈留下一辈人呢,你说你找个瘫在床上的媳妇儿,怎么生儿育女传后代呀?”
徐冬梅也抹着眼泪瓣,哭哭啼啼的道:“咱们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呀?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非得去找个植物人,我死了以后,可怎么去见我的公公婆婆呀?!”
此时程培轩却像没事人似的,一边捧着笔记本,一边拿着药瓶药罐,一点一滴,全神贯注的比对着。
“臭小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程东风看着这个儿子来气,真想把那些瓶瓶罐罐都给扔地上去,让他整天这么没心没肺的配药玩。
“您让我说什么呀?”
程培轩终于从笔记本上抬起了头,表情无辜的道:“婚事不都定下来了吗?我找个植物人老婆,那是我愿意,你们伤什么心呐?
“再说了,当初我要是跳井死了,别说找儿媳妇了,连儿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们老俩口,那不比这儿还伤心呐?”
“我宁愿你死了!”程东风气得脸上通红:“那也比现在人前抬不起头强!”
“爸,你放心吧,”程培轩笑了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您在所有人面前,挺起胸膛。大大方方的抬头!”
正说话间,突然外面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徐冬梅先站起身,问了一声:“外边是谁呀?”
“婶子是我,小兰子。”
听声音是兰文辉,程培轩赶忙放下手里的书本,出去打开了院门:“兰子,你不是在县医院照顾小翠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兰文辉探头看了看屋里的程家父母,这才小声的对程培轩说:“小宝,不好了,白家族人到医院把小翠给抢走了!”
程培轩听了这话也是一惊:“他们把小翠抢走了?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他们说是要报仇雪恨。”兰文辉急促的道:“白九升和白家几个兄弟不是让警察抓了吗?他们白家人气不过,就把小翠给抢走了。”
“他们把小翠抢走了,那你找我干嘛?”程培轩恨铁不成钢的埋怨道:“你赶紧去报警呀!”
“我哪敢呐?”兰文辉苦丧着脸说:“他们发下话了,让你亲自到双夹河跟他们掰扯,如果咱们要是报警了,他们马上就把小翠给弄死!”
“这真是无法无天了!”程培轩恨得牙根痒痒:“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走吧!”
兰文辉却站在门口不动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问:“你,你就这么走啊?”
程培轩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那我还怎么走?”
“你马上就成王家女婿了,”兰文辉说:“王家势力那么大,随便找个百八十个兄弟,这事儿不就好解决了吗?”
“怎么叫好解决了?带那么多人过去打群架呀?”
程培轩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我还不至于衰成那样,非得借着媳妇家的势力去化事儿。”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一个人就行!”
程培轩冲兰文辉打了响指:“愣着干嘛,走啊!”
屋里头程东风和徐冬梅见儿子要和兰文辉走,忙追出了门问:“小宝,你要去哪?”
程培轩不敢说实话,怕老爸老妈担心:“跟兰子接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
……
程培轩坐着兰文辉开的那辆帕萨特,一路狂飙,来到了村口大道。
没想到前面却横上了一个栏杆,道两旁站着几个年轻人,远远的就冲车子摆手,示意要他们停车检查。
那几个人程培轩都认识,全都是王富贵族里的侄子,其中那个王浩生,还有那个王浩明,程培轩对他们俩的印象最深刻,当初就是他们俩把他逼得跳了井,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茬儿。
“你们这是干嘛?”
程培轩下了车,淡淡的笑着问道:“怎么还设上路障了?”
王浩生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傻妹夫,干嘛你不知道呀?”
“我哪知道?”
程培轩对面前这位油腻大哥很不感冒,当初要不是这家伙不依不饶的非逼着他,他也不至于投井自杀。
不过现在形势所迫,程培轩也没工夫去回忆那些前仇旧恨,只是笑着商量道:“浩生哥,我那边还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去办,你帮个忙,帮我把路障打开吧。”
听了这话,王浩生竟然哈哈大笑:“小子,你可真够天真的,都这时候了,你想跑了?我告诉吧,没门!这路障就是给你设的!谁出村都行,唯独你小子不行!”
原来王家人怕程培轩临时悔婚,在村头村尾,大小出口处都设了检查站,为的就是防备程培轩这个新姑爷跑了。
这让程培轩很意外,没想到王家人真够重视自己的,为了他,竟然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若是以往,人家这么费劲巴力的,程培轩肯定得照顾照顾他们的情绪。
可今个儿不一样,弄不好就是人命关天,他只得叹了口气说:“浩生哥,对不住了,今天我必须得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