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野补(二十二)
莫敌在三门河还没有出发,日军60联队与172师已经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接触。
172师是有备而战,60联队被打了个冷不防。60联队出发之初,师团部告诉联队长小谷元之助,此去罗田,有如散步,国军已经退去,此地有如真空,连赤军的游击队都没有一支。因此,60联队换上了新的夏装,刺刀入鞘,子弹入盒,连钢盔也吊在背包上,一荡一荡。一路走来,60联队果然顺水顺风,到达罗田时,还得到了当地乡绅的迎接,杀猪宰羊,享受到贵宾一般的待遇。
到了罗田,伫立在北丰河边,流连于玉屏山前,小谷元之助竟然不愿意继续北进。整整逗留了两天,才让手下步兵第一大队作为先头部队出发,再安排第二步兵大队随后,直到第五天,他自己才带着联队部、第三步兵大队和炮兵大队押后出发。十五师团作为一个守备师团,下辖三联队,60联队也不是一个为了进攻而组建的联队,下辖三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炮兵中队,在从日本出发时,一个炮兵中队122人,仅有四门*步兵炮,完全只能装装样子。此次出征,为了适应山区作战,十五师团把60联队的炮兵部属进行了调整,中队升级为大队,在之前一个步兵炮中队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曲射炮中队,配备97式81mm步兵曲射炮十二门,算是小谷元之助此行最强大的新式武器。
小谷元之助的拖拉,有他的私心,他与北路的68联队同一天出发,68联队花花整整七天,还没有走出康王寨的大山,他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从团凤走到了罗田,接下来从罗田到斑竹园,也不过是两天路程而已,等到68联队走出了康王寨的大山,再去汇合也不为迟。
小谷元之助的拖拉,给程树芬172师南下作战提供了足够的时间,也创造了歼敌的机会。172师才离开罗田不久,打回故地,可谓轻车熟路,应手得心。程树芬高升副军长,朱乃瑞照例不在172师,组织这次截击的任务就落在172师参谋长马拔萃的头上。
马拔萃,三十四岁,广西容县人,广西军校第一期毕业生,陆军大学第十二期受训结束后,回到中央军校南宁分校任教,莫敌当年在南宁军校受训时,马拔萃就在那里任教,只不过双方没有交集。淞沪大战时,张光玮在桂林调集预备队时,把军校中校教官马拔萃拉进了172师,就任172师上校参谋长。在172师,因其良好的纵深概念和整体感深得师长程树芬赏识,一直干了三年没有挪窝。马拔萃纵深概念和整体感的养成,应感谢他在南宁军校任教的时光,他从军校第一期毕业后,留校担任第二期第三期学生队队附,并兼任广西测量局学生队队长。大量的测绘工作,养成了他对地形地势有效掌握的直觉。然而,他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他的军衔一直没有晋升升,当了三年参谋长,仍然是个上校。在下面的团长都是上校军衔的情况下,很多时候他只能与团长们商量而不是命令。
在斑竹园召开的前敌作战会议上,这个问题,又一次充分的体现出军衔的权威,再一次说明军队里军衔的重要性。虽然是一师参座,但是无论在资历上还是军衔上都不能压过四位团长一头,说话就失去了权威性。更重要的是这位马参谋长一直在师长副师长的光辉下生活,更多的工作是为主官出谋划策,拾遗补缺,并没有以主官的身份主持过一次完整的战役,因此,一旦成为主官,就显得力不从心,在战略上体现出整体性结构不严谨,在战术上就显得瞻前顾后,首鼠两端。
514团上校团长廖翰国在大洪山跟着颜僧武过足了零打碎敲的瘾,一个平时不敢与日军放对的团,在莫敌的调配下,左一下右一下,竟然把日军调得首尾难顾,乖乖落袋,只有被打的份,没有还手之力。这一次,他还想这么玩。廖翰国首先提出,沿线骚扰,拉出日军小部队,逐个歼灭。
516团上校团长黄治国则认为,在长岭关居关而守,依靠地利,可获得全胜。515团上校团长李皎不赞成黄治国的方案,他指出,从三野畈到斑竹园有两条路,一条过长岭关,一条过滕家堡,我们在长岭关埋伏,结果人家不来,从后面过来了,我们岂不是白玩。黄治国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最后还是野战补充团上校团长卢明出了个主意,先派出师部侦察营,到圣人堂一带确认,如果日军走左路,我们就在长岭关埋伏,如果走右路,我们就兵出滕家堡。
廖翰国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提出可以作为前部,在沿途骚扰敌人,削弱敌人,别让他们走得如此顺利。至于设伏,可以一个团在长岭关,另一个团在滕家堡,野补团机动,日军走哪边有往哪边集结。
马拔萃在地图上看了又看,用尺子量了又量,同意了这几个臭裨将凑出来的方案。由516团守长岭关,515团守滕家堡,野补团作机动,414团则沿途骚扰。侦察连火速出发,了解日军行进情况。
机要室把作战方案电传立煌,交师长程树芬批准。
程树芬看了看电报,觉得虽然平庸,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认为可行,这位黄冈将军,这几天颇为得意,坐在副军长的椅子上,就不愿意起身。进入抗战第一天,就是172师中将师长,当时一起做师长的,170师师长徐启明已经是广西绥靖公署参谋长,171师杨俊昌就不说了,173师师长贺维珍升为三十一军副军长,174师师长王赞斌就在面前,第七军副军长,175师师长莫树杰更是已经就任八十四军军长,176师师长区寿年也曾做过四十八军军长,只有自己,一直在师长位置上苦挨,现在好不容易坐到了副军长的位置,没有理由还让自己去冲锋陷阵。
王赞斌则看着程树芬,认为这位程副师长有点太过轻敌,敌方是一个完整的联队,以一个师迎敌已不占优,他还弄出师级主官离岗只留一个参谋长主事的怪招,实在有点坐大。但是,人老成精的王赞斌并没有直接指出,他知道,自己因为年纪偏大,已经不太适应高强度的军事作战,再加上思维老朽,有时候又爱摆摆老资格,为军长张淦不喜。面前这位程副军长的提拔,明摆就是要来取代他的位子,自己还是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五月份,他获得了国府颁发的四等宝鼎勋章,意味着可以功成身退,怡养天年,多少年后,在后辈面前,拿出此勋章,亦可得意一番。在这种明哲保身思想的左右下,王赞斌明知172师可能会出问题,也不愿意提醒而招人不喜。
172师的侦察连,只比日军的先头部队早一个小时来到圣人堂,还没有确定日军往哪个方向走,就被日军发现,在巴河边,日军先头部队60联队第一步兵大队的一个中队与侦察连狭路相逢。起因很简单,侦察连的观察员所使用的望远镜正好把太阳光折射到日军的视野中。日军发现在右侧的山坡上有东西在一闪一闪,折射着光,一个士兵从背上解下三八大盖,对着折射光的地方就是一枪,这一枪,掀掉了侦察连观察员的天灵盖。其它侦察人员以为被发现,当即进行还击。双方子弹你来我往,都没有发起冲锋。日军从低处向高处射击,杀伤力还在由高处往低处打的侦察连之上,最主要的是,一个中队三八步枪的火力,远远超过了侦察连那有限的几十支中正式。
一场遭遇战之后,侦察连留下几个观察员远远的隐藏在山坡上继续监视,其它人带着伤员火速往河铺方向撤退。
日军先头部队在圣人堂问当地人,知道侦察连撤退的方向也可以通往斑竹园,不管不顾的跟了下去。留在山腰上观察的侦察员发现,日军的先头部队追下去不久,后续部队上来了,大约一个大队的日军,也跟着先头部队往河铺方向走了下去。
山坡上的观察员报告了第一个情报:日军进攻兵力约一个步兵大队,没有重炮,行进的道路是猪头山那边的山道。
此刻此时,莫敌的部队还在三门河。
临近傍晚的时候,侦察连又发回了第二份电报,圣人堂又来了一伙日军,也有一个大队左右,在巴河边扎下了营。巴河在这里拐了一价目弯,变得平缓而开阔,大大的河滩适合大部队扎营。
不一会,侦察连的第三份电报又来了,刚才追击侦察连的那支部队又走了回来,两个步兵大队一起集中在巴河边,今天晚上,看来是打算在这个地方扎营,不再走了。
日军没有走,莫敌也没有走,这两天,莫敌在磨合,磨得他头昏脑胀,头大如斗。按照176师师部的要求,莫敌用了一个四字成语“风和日丽”来作为自己此去作战的代号,团部称为“风部”三个营,钟鼎鼐的二营称为“和部”,伍廷焕部称为“日部”,石重部称为“丽部”。纵观自己的部队组成,钟鼎鼐部是最完整的一部,可以做到来之能战。石重部也还不错,人数虽然少一些,好在都是一些老兵,自觉性强。至于伍廷焕部就有点费劲,这是一群老爷兵,平时在师部搞搞保卫做做勤务,来到前线几年了,有些连枪都没有放过几回,是典型的老爷兵。从深沟铺走到三门河,一百里路走了两天,还一个个走得哀声叹气,叫苦连天。到了三门河,冲进当地农家,要吃要喝要睡觉,搞得怨声载道,最后还是钟鼎鼐尽了一回地主之宜,让出自己的营房给他们安置,才让他们安定了下来。莫敌摇头不止,这种兵别说去打仗,只怕去打猎也未必能弄回一只山鸡。
靳同轩到了后,由莫敌、靳同轩、伍廷焕、钟鼎鼐、石重五人成立了前敌指挥部,总指挥自然是莫敌,当仁不让。
接到172师的军情通报,明天一早,莫敌将率部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