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我想你(1 / 1)

程竟也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一切都要等具体的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他不了解痛风这类病症,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他坐在走廊上的休息椅上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他的手机卡顿的厉害,加载网页缓慢,迟迟不加载出来搜索结果。

网页最后加载出来。

血液倒回,心脏读秒。

几分钟后,程竟关了网页,手机塞回口袋里,沉默坐着,等待结果。

网上写的,银高尿酸血症导致关节出现疼痛,他占了;

关节红、肿、痛,他也有;

各个年龄段都会发病,男性更容易患痛风……

他觉得自己八九不离十,多半是了。

医生也看过,就差个血尿酸的检查。

如果真得病了,他多少有些庆幸,还好薛菱离开了他,他不用担心薛菱爱着他,离不开他,他生病是万万不可以拖累薛菱的。

她还年轻,漂亮,前途一片光明,离开他,会过的更好。

他希望她过的好,开心快乐。

程竟早上来医院前没吃过早餐,空腹所以可以直接做检查,这会他没有一点饿的感觉,而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未知,说真的,他不怕是假的,他怕,挺怕的。

血尿酸检查一般当天可以得出结果,过去了半个小时。程竟终于拿到了检查报告,他又回到看诊医生那,医生拿了他的报告一看,翻了翻,心里有底,扶了扶镜框说:程先生,从这检查报告上看,你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一说话,程竟明白了。

他真的中了。

医生说:这病不是不可以治,别灰心,我跟你说具体的情况……

程竟出声打断:医生,我想知道,这病可以治好吗?要花多少钱?

治疗方法很多,但不同病状、病因和患者使用的方法是不同的,如果急性痛风,就是发作的时候要立刻吃药缓解,价格并不高,但是后期正规尿酸治疗花费就会大一些,降尿酸药物不高,但是有一款药价格比较高。都是看你具体身体情况而定的……

现在主要控制饮食,忌烟忌酒是基本的,还有不要食用海鲜,肉食等高嘌呤食物,饮食要严格把控,不能吃的一点都不要沾。

医生后面开了药单,清楚告知他每一种药的副作用,其中有一款药吃了会导致腹泻肚子疼,看他情况吃,如果一开始吃药有不良反应可以直接打电话联系医生,他会指导如何正确用药。

一天下来,程竟都耗在医院了,他离开医院,给老大哥打了通电话,告诉他已经检查完了,老大哥问他有没有什么事,他没说。就说小毛病,没什么大问题。

他口气轻松,并没有哪里不对。

老大哥放了心,连忙说:这就好,没事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他自己生病的事,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老大哥。

刚开始脚痛,他没放在心上,之前几次疼他还可以忍耐,后面几次疼的太厉害,他还以为是哪里碰到了,原来是痛风。

程竟回到公寓的宿舍住,一进屋就闻到火锅的味道,是隔壁房的情侣在煮火锅,他们热情问他:程哥,你回来的刚好,一块吃火锅吗?

程竟摇了摇头。捏了捏手里的袋子,说: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谢谢。

吃饱了也没事,再吃点,我们今天发工资,买了很多菜,我们俩也吃不完,一起吧……

程竟不能吃这些,他只能谢绝他们的好意,回到房间坐下,现在连烟都不能抽,他什么都不能碰。

也还好,他现在没嫁人,生病也不会拖累家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程竟只能接受现实,自私心来说,他还不想死,还想要活下去,可是为了谁活着,他没有目标,更没有答案。

隔壁传来欢声笑语,他这间房,冷冷清清,只隔了一扇墙,却是两个极端。

即便生病,枯燥沉闷的生活也没有变化,像是在平静如死水的湖面投掷一颗石子,起初湖面会泛起涟漪,等石子沉入湖底,湖面再度恢复往常的死寂。

有些人的崩溃,是在悄无声息中的,程竟的崩溃,是从老大哥从再临找来的老乡工友口中听到了薛家的事。

薛家的那个女儿前不久回老家摆酒,毕业结婚。

老乡说:男方家包了当地最好的酒店,摆了三十几桌,那场面,太隆重了,当地人都在议论,姓薛的是真有本事--

女儿名声烂成那样还能找到有钱人嫁过去,怪不得人家能赚到钱,我们活该打一辈子工--

薛菱真要跟那个男人结婚。

酒席都摆了。

在老家,摆酒席就意味着领证结婚,摆了酒席就是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当地的习俗就是这样。

它封建也好,落后也好。

老一辈都是尊崇当地习俗的。

所以程竟比谁都明白,摆了酒席是意味着什么。

他这次没像上次那样冲动打架,他沉默,骤然的死寂将他整个人裹挟住。

程竟预想过,薛菱离开他,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谈恋爱,约会,乃至于结婚,生子。

从今后她的人生不会有他的参与,他亦也是。

可当这一刻真的发生,他感觉到了心跳骤停,世界都变了,他低声告诉自己:这样也好,只要她喜欢,比什么都好。

这件事情从侧面来说,合情合理。

程竟白天都在干活,医生开的药是三餐的,他每次吃药都避开其他人,怕被别人知道他生病这事。

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想努力活下去,起码,近期不能有事。

他想等到薛菱毕业,看她拍毕业照的样子。

一块做工的工友提起他家的孩子也是一副骄傲的样子,说也是明年六月份毕业,到时候要穿学士服拍毕业照的,他很期待。

程竟也是期待薛菱毕业的模样。

他没见过,那应该很好看。

她一向很漂亮,穿学士服拍照也应该是很好看的。

天气炎热,薛菱放了暑假就在陈冉的别墅窝着,哪里都不想去。

陈冉抽空回来,提议说去国外旅游,问她想不想去,她对旅游没兴趣,何况,是跟陈冉一起去。

陈冉就提议,让她趁这两月暑假去他公司实习,就当是无聊打发时间,还可以积攒工作经验,简历会好看一点。

薛菱问他去了做什么。

他说:你想做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除了我爸那个位置,你都可以试试。

他也是开玩笑,薛菱没放心上,而他提议这个内容,她的确心动。可要和他在一个公司,她不太想,但是为了毕业简历好看点,她有些摇摆。

最后她答应去了,不过从基础做起,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和他一个办公区域。

那就只有产品设计部了。

薛菱是学设计的,刚好可以进去做实习生。

她是走后门空降的,设计部的人都知道她背景不简单,估计又是来玩的,不是工作的,也就没拿她当回事,有什么工作安排,也不会轮到她身上。

薛菱明白这层关系,也不想交际,以免有其他麻烦,都是自己过自己的。

几天后,薛菱终于可以画稿子了,组长叫她画一个设计的草图,她认真花时间研究从来没用过的制图软件,刚开始学什么都费劲,她不懂的去问隔壁工位的同事,同事敬而远之,不想和她接触太多,所以敷衍教了几句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薛菱也没说什么,就自己上网找资料一边学。

陈冉时不时经过设计部,透过透明的玻璃隔断看到她聚精会神在画稿,他找了借口进去和设计部的老大聊天,设计部的老大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其实是一直往薛菱的方向飘,设计部的老大没注意到,不代表其他同事没注意。

又过了几天,薛菱在茶水间听到有人议论她走后门进来其实是跟陈冉有关。

陈冉是谁,是这家公司的大少爷,有外貌有能力,身材还好,虽然私生活不简单,但这不妨碍有仰慕者。

薛菱沉默听完没吭声,当做没发生回到工位画稿。

六点钟下班,薛菱准时打卡离开,去坐公交,陈冉姗姗来迟了一步,堵在下班过道想堵她都没堵到。

他就给她打电话,问:跑这么快,怕我吃了你?

薛菱没说话,一直看着车窗外。

你在哪,晚上回我家吃饭。

薛菱不想去他家,便拒绝了。

不了,你自己回去就行了。

陈冉解开领带,说:怎么了,工作遇到难事了,怎么这会情绪低落了?

薛菱说:没事,我很好。

那你跟我回去吃饭,奶奶在念叨你,想见你。

不了,我还有事。薛菱忍不住叮嘱他,在公司你能不能不要离我远点?

陈冉恍然明白:你是为了这事和我生气?阿菱,你不肯过来,只能我去找你。

你可以滚了。

薛菱挂断电话,又看着外面的街景出神。

她想起程竟身上穿着的工作服,印有一家公司的logo,她在绘图的时候才想起来,工作服上印着的logo,一般是他公司名称。

她当即上网查询,真的发现那个logo是一家公司的名字,那公司很小,网上都查不到几条有用的信息,不过好在,还是有几条信息有用的。

薛菱记得自己好像哪里见过,像这种搞装修的小公司,应该会在街道两旁开门面,这样才能直接招客,而网上查询到的地址,正是她坐的这辆公交车会经过的路。

她连续几天都坐公交,却始终没有看到这家有关这家公司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念要找,万一真找到了,知道了程竟在哪里做事,又能怎么样,要是碰巧见到了他,又要说什么,再度重复那些伤人的话?可这次,是她主动在找,不是程竟过来。

她没资格赶程竟走。

陈冉自己回到陈家吃饭,陈奶奶没见到薛菱,说他:你是不是惹薛菱生气了,她怎么不肯来家里吃饭?

正常的家庭聚餐,薛菱都不肯来。

好几次了,陈奶奶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们俩吵架了。

这才刚摆完酒多久,就吵架,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陈冉无所谓的说:她有事。来不来。

下次呢?

下次再说。

陈奶奶语重心长跟他说:要不,你先和薛菱生米煮成熟饭,先把孩子生了,以后她就会乖乖听你的。现在的小年轻就是脾气大,我都叫她几次了,就是不肯过来……

陈冉嗯了一声,没搭腔,埋头吃饭。

陈奶奶见他不关心的样子很是着急,你好歹给个反应,怎么说,薛菱这孩子我看太有个性了,你要是镇不住,以后结婚了有你受的,趁现在想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陈冉当做没听见,让薛菱怀孕这事比什么都难,他不乐意让她用这种方式屈服,而且按照她的性格,真的强上了,有了孩子,也会打掉。

所以这件事,他做不了。

陈冉越是不着急,陈奶奶越是沉不住气,陈冉已经三十多了,她就着急想抱孙子,不管薛菱是不是还在读书,只要她有了陈冉的小孩,书不读了都成。

陈冉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接到孟宋的电话,约他出去喝酒,他这才离开。

孟宋约他在老地方见面喝酒聊聊,陈冉到的时候,孟宋已经喝了几杯了,说:你怎么来的这么慢,被你家那位管了?

陈冉也要了杯酒,抿了一口,慢悠悠说:我倒是希望她管我。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不管他,也可以理解为完全不在乎他。

孟宋嘿嘿笑:你好惨哦,要不然就放手得了,她又不爱你,你重新找一个管得住你的就成。

陈冉也笑:怎么,你也觉得我要放手?

孟宋心虚摸了摸鼻子,忽然凑近他小声说:我实话跟你说,你记得薛菱的那个朋友吗?叫方随的。

陈冉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我之前不是跟薛菱透露过,我对她朋友有意思吗,她就对我防备着,不告诉我她朋友的信息,哪知道巧不巧,她朋友妈妈住院,有次我遇到了她和她母亲,帮她解决了床位的事,然后就和她认识了。

孟宋说起这件事,笑的贼贱。

陈冉白他一眼:就你这样,有点出息。

最没脸说我的人是你。

陈冉握紧杯子呵了一声。

孟宋说:方随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和薛菱认识,我现在担心,方随知道我的事后,会和我闹,我好不容易把她哄到手。

哄?是骗吧。陈冉毫不留情拆穿他。

孟宋纠正:哪里是骗,我是光明正大追她的好不好?就是她没时间和我约会,不然我会找你喝酒?

陈冉说:那你今天打算跟她约会去?

是啊,但是她说她朋友找,我问哪一个朋友,她说一个很好的女性朋友,我猜应该是薛菱。孟宋凑近他,特不要脸眨眼睛,要是我哪一天被拆穿了,你记得帮忙支开薛菱,别让薛菱坏我事。

陈冉白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

薛菱没找到那家装修公司。

她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就算了。

这么晚了,她就和方随约了一面吃饭,聊着各自暑假在做什么。

方随其实很想告诉她,她谈恋爱的事。可薛菱还没走出来,她怕引起薛菱的伤心事,就闭口不提,想等过段时间了再跟薛菱说。

方随就说了前段时间她请假的事,是因为她妈妈生病住院,她回去照顾了几天,还好现在没事了,就是需要定时去医院检查。

吃完饭过后,方随要回家,薛菱看时间还早就在附近瞎逛,她不想这么早回去,要面对陈冉,还不如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她还没回去,陈冉打电话给她,问她回去没。

她说没。

陈冉就要来接她。

薛菱把地址报给他,又在原地等了很久,等到了陈冉的车。

上了车,薛菱坐在后座上。陈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车内空间逼仄,薛菱看着车窗外,兴致不高的样子。

陈冉跟她说话,想和她聊天,她始终没回应,一直看着外面的街景。

薛菱就是这样,不肯理会。

陈冉觉得他们俩很像,都是不肯服输的人,而薛菱是迫不得已暂时低头,要是给她机会,她会头也不回远离他,不会回头。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选择强迫留下她,不让她离开。

经过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那会,薛菱手机响了,是方随问她到家没,她正要回复,绿灯亮起,陈冉瞥了一眼后视镜,忽然加速开车。

薛菱没坐稳,整个人往前栽了一下,手机掉了。

陈冉忽然沉声说:安全带系上。

薛菱愣了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有车追着他们,显然是朝他们来的。

陈冉瞥到后面的车型,觉得眼熟,想起来什么,表情异常严肃,说:薛菱,趴下,不要回头看。

薛菱拧眉,她主意到他异常严肃的口吻,乖乖照做。

后面的两辆黑车紧追不舍,陈冉踩油门加速,他们也跟着加速。深夜的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来往,人烟稀少的同时,陈冉的车速越来越快,他也顾不上导航提示的超时提醒,只管甩掉后面的车。

薛菱不敢问,他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一直绷着神经,盯着前面看。

陈冉也顾不上薛菱,他只管甩掉后面的车,一阵惊心动魄的追逐过后,那两辆车还是追了上来,狠狠撞了过来,陈冉的车被连续撞了好几下,非常大声,薛菱屏住呼吸,甚至不敢动,而后面那两辆车似乎是给陈冉一个警告,撞了几下没再撞,直接开车离开了。

陈冉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句脏话,他气的要死,立刻拿手机打电话联系谁,薛菱听不进去,刚才车被撞,她额头好像磕到了哪里的硬物,疼的厉害。

陈冉回头叫她一声,她没给反应,陈冉连忙开了车灯,看到她蜷缩着身体,薛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薛菱捂着额头,喘不上气,头疼的厉害。

陈冉不敢耽误,立刻开导航回市里的医院。

期间陈冉又接到一通威胁电话,让他别多管闲事。

他立即明白,是他的仇人上门报复来了。

做生意难免会得罪人。不过更多时候得罪谁他都不知道,陈冉在生意场上本就强势,不会让自己吃亏,这种性格很容易得罪人,他不是和气生财的风格。

到了孟宋的医院,他是抱着薛菱进医院找孟宋,也不管孟宋在不在,一通电话把他叫过来。

孟宋没到医院,就安排医生给薛菱检查,最后结果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陈冉不放心,硬是要薛菱留在医院多观察几天,薛菱觉得头疼,还不忘问他:你得罪谁了?

陈冉摸她的手,说:你放心,我会为你出气。

薛菱想说点什么,看到他绷着两腮,就不说了。

孟宋听说薛菱受伤是因为陈冉,又跑来问他:你又被哪个仇家找上门了?

陈冉点烟的时候,手指轻微颤了颤,说:我在找人查。

你自己悠着点吧,薛菱毕竟不是你,下次要真出了点什么事,我看你到哪里哭。

孟宋注意到他手指在发颤,又说:薛菱没事,你别担心。

我知道。陈冉猛地抽一口烟,她不会有事。

他也不可能让她有事。

即便她被他束缚在身边过的不高兴,她也不能有事。

孟宋要走忽然想起什么,说:薛菱最近气色不错啊,你把她养胖了,看来你们俩相处的可以啊。

陈冉皱了下眉,还真没发现薛菱胖了的事。

不过她本来就瘦,胖一点没什么关系。

胖一点抱起来软乎乎的,舒服。

薛菱又在孟宋这住了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阴影,她一直觉得头疼,干脆躺着,不想动。

孟宋几次过来查房让她多起来走走,有助于身体恢复,别躺着,继续躺着不止头疼,身体肌肉都疼。

薛菱充耳不听,他说他的,她躺她的。

要不是因为陈冉,孟宋早就不理她了。

等孟宋走后,薛菱才下病床走走,她也走不远,就在楼下附近晒晒太阳。

住院的病人挺多的,薛菱百般无聊到处逛,她迷路了,最后出现在了医院的门诊楼,她想找医生护士问路,走到一处拐弯,忽然瞥到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

是程竟。

薛菱看到他的瞬间立刻躲到死角,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她心跳骤停,呼吸紊乱。

她看到程竟手里拿了一张单子,好像生病了。

薛菱警惕探出头,程竟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在取药窗口取药,取完药他就离开了。

生病了吗?

她脑子一个劲在想这件事。

他是不是生病了?

感冒还是发烧?还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魔怔了,和他分开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的一言一行还是可以轻易牵动她的心,她是忍不住去想他的一切,关心他是不是生病了,严不严重,就连普通的感冒发烧,她都记挂。

等程竟离开了,薛菱走到他刚才取药的窗口问医生,他取的都是什么药,明知道医生不会回答。她还是这样问了。

医生没有告诉她。

薛菱回到病房,换上衣服,迫不及待出院,她甚至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就走了。

还好手机都在,她又去上网找那间装修公司的名字,又去了网上显示的地址,她到了地点问了附近商铺的老板,才知道这家装修公司搬走了,搬去隔壁街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那家公司的logo。

里面有人在办公,她在门口徘徊没有进去,她要怎么开口问,明明是她赶走了程竟,现在回过头来找他,不是自打脸吗?

即便如此,她还是走了进去,问前台,他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程竟的人。

前台说有啊。又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他现在在吗?

他不在公司坐班,你是业主吗?还是?

薛菱忽然想起什么,说:我有房子交给你们装修的,在市中心。她说了一个地址,又说出那栋房业主的名字,前台核对了资料,相信她是业主了,于是按照她的要求,给了她有关程竟的联系方式。

他也换了手机号码。

准确说,这是他工作的号码,她看到号码,才想起来她记得他之前的手机号,只是她说再也不联系,所以他没再来找过她。

能够让薛菱疯狂陷入魔怔的也就只有程竟了。

她还是拨打了程竟的新手机号码,接通那一刻,她还没说话,安静了几秒钟,程竟试探性问了句:是你吗?

他认出她了。

还是认出她了。

薛菱现在挂电话也来不及了。都迈出这一步,很难回头,她觉得自己出尔反尔,毫无立场,她想,大概也就只对程竟这样了。

她问他:是我。

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又带着点儿凉意。

程竟缓缓笑了,薛菱。

薛菱不懂他喊她名字是为什么,她说:我只是……纵有千万般言语,脱口而出变成了,我只是想见你。

前几夜,她在陈冉车上那次,她以为会出车祸,最坏的猜测是她会和陈冉死在一起,在感觉到死亡来临那刻,她很后悔和陈冉在一起,就算是死也只想和程竟待在一块。

她才心甘,不然。死都无法合眼。

程竟喉结滚动好几下,以为自己幻听了,迟迟不敢给回应,沉默着。

你听不到吗?

……

程竟,我说我想见你,你在哪?你在哪里?

我……

你不想见我吗?她问,声音一度哽咽。

程竟语气微紧,给了反应。

薛菱,我去找你。

薛菱定了一家酒店,就在市中心,她先到的,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市中心宏高的建筑物,就仿佛一幕光怪陆离的城市般的森林,看似平静的表面,里面藏着无数的险恶。

等程竟过来的途中,她洗了个澡,穿上浴袍,从桌子上拆了一盒烟,她点了一根,就抽了起来。

以往的等待都是煎熬不耐烦的,今天的等待她却很有耐心,期待着,甚至忍不住想象他来之后的情况。

她知道约他出来要做什么,做她想做的,她认为,程竟也想。

门铃声响起,她从回过神,立刻去开门。

程竟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在医院穿的那套衣服,天气热,他来得急,额头还有汗。

他看到薛菱穿着浴袍,喉结一紧,抿着唇。

薛菱看出他局促不知下一步,她主动说:程竟,进来。

程竟走了进来,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

去洗澡,水我放好了。

薛菱就像是妖精,他熟悉的妖精,一步步蛊惑他。

薛菱以为他们俩想法是一致的,可程竟站在那不动,凝望着她。

薛菱一愣,问:你怎么了?

程竟望着她,说:薛菱,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薛菱环抱着胸,坐在沙发上,姿势撩人,她发尾湿的,随意披在肩上,整个人湿润充满冷艳的美感。

你还不懂我找你什么事吗?

程竟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

薛菱说:我找你来,是想你,你不想吗?

他依旧没吭声。

程竟说:薛菱,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你好啰嗦!要是不想,刚才就不要答应我!

薛菱故意轻佻笑着,她明艳张扬,故意挑衅。

我来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说想见我吗?怎么,我找你,你又不要了?

程竟忽地严肃看着她: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

你说不想见我,我……

那你还不是来了,程竟,你真费劲,你太费劲了,其他话别说了,你要是不行,你可以走,我找其他男人也一样。

不可以,你不可以。程竟说话困难,眉头深深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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