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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故人(1 / 1)

竟真是如此!

曹纲十指紧紧掐进了面前的杂草丛。

他先前心间早存有怀疑,一直悉心留意二人之间的种种,旁人许是瞧不出端倪,但他曹纲如何不能。纵然一个人际遇改变,但心性多多少少还保留着几分,上一世他跟着他打了十年的天下,自然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知晓赤虎王情绪波动时的反应。

他忧心忡忡,看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策马出了营,便一路跟了出去,循着马蹄的痕迹好容易跋涉过来,结果却让他瞧见了如此一幕!

不由心急如焚。

他自是心智刚硬,清净守持,自不是那等溺于床帏的男子,可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间不由一荡,心下暗道怪道乎此子迷得赤虎王反骨全无,一心为主,白天时候那副玉洁端方的绝世模样便罢了,没成想在竟是还有这样艳惑的一面,看赤虎王那副失了魂魄的痴迷狂热模样,恐怕便是此时那人让他去死也行了!

为逗褒姒一笑,周幽王竟昏庸至烽火戏诸侯,男人若是沾惹情爱,确是昏聩!

曹纲急气难当,又看了一眼,心里重重一跳——简直没眼看了!

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仿佛被下了降头,馋极了的犬只一般一头钻在那腌臜污秽的地方,急赤白脸地拱,伴随着那变了声调的哭腔,曹纲心跳如擂,忙别过脸,悄声往后退去。

他蹑手蹑脚佝了背走了许久,等到身后那些淫、靡的动静几乎听不到时,才放开了手脚。

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紧紧握住拳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赤虎王对一个人生了执念,而且是一个别有用心地用身子困住他的前世亡魂。

只是不知这其中,是欲多些,还是……情。

若是后者……曹纲不由得倒抽一口一口冷气。

上辈子的他,原以为赤虎王是没有情的,可破城后,他为了一个儿时施过恩的宫女尚能做到如此地步,更何况甚者。

想起了上辈子那副怖人心肝的狂怒模样,曹纲不由得脑筋激痛。

难办了!

风平浪息。

两只马儿踢踏着腿,在不远处打着响鼻,偶尔悠闲地低下头去吃草,月色下,显一派安宁。

李元悯背上盖了一件衫子,趴在猊烈汗湿的胸膛上,乌发已经散落,尽数被归到一边,露出半段雪背,猊烈抚着,偶尔抓起一撮乌发置在鼻尖闻。

李元悯一张脸红扑扑的,眼角尚还淌着□□后的余韵,他咛了一声,似百无聊赖般用指尖拨着他下巴的青色,他这些东西长得很快,一日不刮便冒出黑茬来,若这样的时候他发狠起来,总会弄得他四处又疼又痒的,这回显然来的时候又细细处理了一番。

心下生柔,不由支起脸来,用唇碰了碰的那光洁的下巴,猊烈低下头来,自然而然地含住了他的唇,二人啄吻着,温情脉脉,猊烈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加深了这个吻。

黏连的唇分开寸许,猊烈支起汗渍渍的上身,展臂于一旁散落的衣襟中摸了一会儿,拿来一块折成方块的白色东西。

李元悯抓了过来:“什么?”

待看清那件熟悉的小衣,李元悯原本红扑扑的脸更红了,“还我……”

他将小衣塞到谁也瞧不见的身后。

猊烈一哂,半晌,道:“那日属下要的是帕子。”

李元悯呼吸一热,却是咬着唇反问:“难道你不喜欢么?”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只看着他,看得李元悯浑身都热起来、羞恼地推他,他才哑声道:“怎会不喜欢。”

他靠近了一点,摸着他的头发,呼吸都扑在李元悯的脸上,缱绻地:“在这边境的每一天……殿下可知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李元悯才臊得说,不过是些下流得没法说的东西,要知道方才他都快被他缠得没法了,偌大的脑袋钻进来狂躁地嗅、狠命地嘬,又热又痛。

但无端端地,心间又起了怜:“我该早点来的。”

他双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抬起下巴贴了贴他额头。

猊烈喉结动了动,突然侧身仰头一倒,小臂横在眼窝上。

半晌,恨恨地哑声:“我受不了了。”

李元悯心里一酸,故作听不懂,只强作欢颜,“痴子,咱们如今不是好好的么?”

他环着他的腰,眼眸含水:“瞧瞧,抱着呢。”

猊烈一下移开小臂来,眼中浮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猛地一下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但见眼前人眉头微微一蹙,但很快柔顺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猊烈心里发紧发疼,为他这副无论如何都容着自己的肚肠,明明被索要到极限,可还是纵容地将所有毫无保留地献给他。

世上再没一个人这样的疼他了。

猊烈呼吸微微颤着,一股莫名的酸胀充斥心间,他俯身下去,麦色粗臂穿过他的细腰,将那纤细的雪色身子紧紧搂进怀里,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脖颈里。

李元悯鼻尖亦是发酸,眼眶红了一红,只稳了稳,摸着他的脑袋:“往后我多找些机会过来。”

他们无法光明正大地在世人眼里在一起,那些深入骨髓的情意一丁点都不能见光,永远都是如此——他又何尝没有怨,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只压抑着,用身子诱着哄他:“明日咱们再循机出来,你想如何都随你,好不好?”

是他改变了他的人生,也给了他一段不能公诸于世的爱恋,他一点都不后悔,对于这个他亲自养大的孩子,只要他有的,能给的,他都会给他。

身上趴着的青年不再说话,卸去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只深深埋进那馨香的脖颈。

夜深了,他们谁也舍不得回去,贪恋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明目张胆的肆意,可最后又痛苦地不得不回到那个现实的驻地。

李元悯看着走在前面的情绪低落的青年,一副心肠快要被他这幅样子给揉碎了。

清晨,燃烧了一夜的篝火只剩下碳灰,余烬散着白烟,消逝于略显清冷的晨风中。

随着沉重的号角,军营渐渐热闹了起来。

一身劲装的倪英在帐门那里唤了一声:“殿下。”

帐里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出来:“阿英么?进来。”

倪英撩开维帐进了去,发现殿下今日新换了件衫子,没穿昨日沐浴前备好的那件,他的领口束得很紧,像是畏冷似的。

倪英靠近了些,发现他领口处似有一点痕迹,不由皱了皱眉,

“殿下被蚊子叮了?”

李元悯不太自在地摸了摸,拢了拢领口:“许是吧。”

“这岭南的蚊子也忒□□了,天儿都这般冷了!”倪英嘀咕抱怨着,又看了一眼李元悯,发现他一张脸发着淡淡的光芒,双唇红润,雪白的脸颊上还有些淡粉,涂了胭脂一般,不由艳羡极了。

“不过想必殿下哥哥昨夜睡得极黑甜,气色可真好。”

李元悯脸兀自一热,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话题,问起了她的起居。

倪英哪里不习惯,简直是如鱼得水。她叽叽喳喳地跟李元悯说着这一两日的见闻。

自打郡守军驻扎在边境,大肆围剿了几个据点,倭夷扰民之事便没有了,岭南全境还复了往日的宁静,清晨的时候,还有隔壁村子一满脸感激的老妪往营里运来了新鲜的瓠瓜,虽被后营军士婉言拒了,但还是一个劲儿要留下。

倪英还被当成了郡守军的一员,被那老婆婆拉住了连连道谢,让她心间甭提多美了。

“对了,”倪英兴致勃勃道:“咱们这郡守军多了个文书呢,可比原来的那夫子好多了。”

“哦?”李元悯随口应他。

“是啊,京城里来的,叫什么来着……曹纲?”

倪英细细想了一会儿,双手一合掌:“对,就是曹纲,原是太学院的五经博士,听说得罪人了,被贬为白身,倒被咱阿兄捡到宝了。”

她感慨着,“没想到咱郡守军这一群粗人中,居然也有状元之才了!”

她美滋滋地,突然瞧见李元悯微怔在那里。

“殿下哥哥你怎么了?”

李元悯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什么。”

“倒有些饿了,”他指使着:“你去看看早膳好了没有?”

倪英手脚麻利地去了。

光线一暗,李元悯退后几步,慢慢地坐在榻上。

曹纲,赤虎军军师,说是慧若凤雏、智如诸葛,乃上一世赤虎王麾下的重将,二人风云际会,攻破京畿,颠覆了天下。

可为何这一世他们又会牵扯一起?

李元悯心下不安,想起了那些宿命的东西,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他儿时也受过曹纲一番教导的,在饱受欺凌的太学院时光,也常得他一二照拂,自是心存感激,但后来辅佐赤虎王破城而入的也是他,对于这个交集不多的恩师,李元悯心里是颇为复杂的。

他怎会出现在岭南?又如何无端端入了阿烈的麾下,倒像是认主一般。

思虑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股不安压制了下去——阿烈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那个残暴的赤虎王了,他心怀敬畏,用他的挺拔健硕的身躯守护着岭南百姓的安宁,再也不会如上辈子那般举起屠刀肆意屠杀无辜了。

念此,他心下稍定,揉了揉眉头,站了起来,往帐外走去。

刚步出营帐,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侯在那里,他手上捧着一卷画册,见他出来,恭恭敬敬拜首。

“殿下,这是您昨日要的边境堪舆图。”

他抬起头来,有意无意地紧盯着李元悯的眼睛,“送得迟了,望殿下勿怪。”

李元悯微抿着唇,半晌,接过了他手上的图册。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博士。”

李元悯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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