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小白忽然感觉到身上淌下了滚烫的眼泪来。
它转过头去,而宋夏夏真的已经昏睡过去了。
宋夏夏是被食物的香气叫醒的。
食,永远在本性中排名第一,千古实践真理。
一个小男孩举着烤玉米棒边走边啃。
她吸了吸鼻子跟着转了个头。
很小的男孩子,只要一根指头就可以将他推倒在地,宋夏夏羞愧地咽了口口水。
她坐在黑暗中,看着那个男孩子一边啃着一边消失在街角。
然后更新鲜的食物香气靠近了她。
宋夏夏转过头,先看见一双高跟鞋,然后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大大方方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饿了。”顾月甯问她。
宋夏夏“嗯”了一声。
她将手里新鲜的馄饨放在她面前,然后推了一把。
“吃吧。”
“谢谢。”宋夏夏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开始吃馄饨,一碗加大的馄饨不过十二个,吃在嘴里又烫又鲜,宋夏夏一口气将汤也喝完了。
滚烫的身上隐隐有了几分力气。
顾月甯一直看着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才开口,她的声音很好听,音调断词且干脆:“几日不见,出了什么事情吗?”
心里有委屈的人最怕关怀,宋夏夏一下眼睛有些发红,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要我送你回家吗?”她又问。
宋夏夏茫然想了一下:“我没有家。”
是啊,陌生的城市里,熟悉的角落,这个地方,她是一个孤独的闯入者,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顾月甯看着她苍白的嘴唇:“你好像不太舒服——如果不嫌弃,跟我回家吧。”
她的眼睛明亮,看起来里面是的的确确的关心。
“我父亲是医生,一个小女孩,在外面,生病可大可小。”她说,似乎要打消她的顾虑似的,“听我弟弟说,你还有功夫,正好,养好身体,有个合适的工作介绍给你。”
宋夏夏被说服了,她站起来,身体好像快要碎掉一样,脚几乎连走路都快要没力气。
顾月甯扶着她走到街边,然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近,宋夏夏坐在后座柔软的靠垫上,脸色苍白得可怕。
车窗摇上的瞬间,她下意识回头,街角花园外面的树木在黄昏的风中缓缓摇摆,但是街角花园的树木却纹丝不动。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区,宋夏夏心里咯噔一声,她硬着头皮下了车,慢慢和顾月甯走近小区,心脏某个地方酸涩的跳动,她垂下睫毛,用力握紧了手指。
小白在衣兜里面安静而沉默。
进了小区,比雷哲的楼层高了一层,电梯停下,楼道里面的灯光柔和。
她们走到门口,竟意外看见了另一个人。
商衍之。
宋夏夏记得这个人,似乎是顾月甯的男朋友。
但是顾月甯看见他恭敬更甚于欣喜。
“你来了。”
商衍之目光看着一旁虚弱的宋夏夏,沉沉不知用意。
“嗯。”
“怎么不进去。”她问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什么,然后敲了敲门。
门里面响起一个男声:“谁啊?”是顾月甯那个叛逆期过长的弟弟顾随。
“是我。”顾月甯回答。
“怎么又不带钥匙。”声音是抱怨,动作倒是很快,门打开了,顾随那张帅气的脸明显顿了一下,他先看到了和顾月甯搀扶在一起的宋夏夏,表情一下有些古怪。
“你好。”宋夏夏打了声招呼。
“你好。”顾随在顾月甯搂住她腰~肢的手上看了一眼。
后退了一步,让开些距离。
宋夏夏和顾月甯进了屋,商衍之并没有跟进来,而是绅士站在门口问顾随:“我可以进来吗?”
顾随表情更加古怪:“商大哥,进来吧。”
商衍之获得了允许,一步踏进来。
这是身为血族的禁忌约束,未得主人允许,不能进入陌生的房屋。
顾随走到沙发前,继续玩他的游戏,家里的哈士奇就跟被掐断了尾巴似的,扑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瑟瑟发抖。
温暖干净的客厅,顾月甯送上来一杯热水,宋夏夏勉强喝了一口,但是身体的异样并没有得到改善。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下,让快要碎掉的身体得到喘息。
商衍之默不作声喝水,顾月甯默不作声倒水,顾随默不作声打游戏,哈士奇默不作声发抖,整个客厅充满了尴尬古怪的气氛。
宋夏夏喝完了一杯水,抬头看顾月甯:“我可以现在休息一会吗?”
顾月甯恍然一般正待要站起来,顾随突然一下站起来:“我带你去。”
顾家的复式格局,客房在楼上,宋夏夏走在后面,顾随黑着脸走在前面,转过一个弯,看不见下面的两个人。
顾随突然说话了:“那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
“长得很帅,工作也很好,而且对我姐姐也很好。”
“嗯。”
“你知道就好。”顾随回头看了她一眼,宋夏夏白着一张小~脸跟在身后,他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
“知道什么?”她不明白。
顾随在前面引路,等她上了半步,这才低了声音:“我姐姐因为姐夫车祸,性子可能有些古怪,但这都是暂时的,所以,我希望你认清现实,不要做无所谓的事。”
“?”
“听不明白?”
他打开了客房的门,宋夏夏走进去,顾随打开了灯,他突然一掌按在墙上,将她禁锢在面前。
“我姐姐以前也带过女朋友回来,但是那些女人都留不过第二天。”
——原来是这样。
宋夏夏明白了,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她转过头去,看窗外黑沉沉的天。
“我睡一觉就走。抱歉,打扰到你了。”浓密的睫毛和苍白冒着虚汗的脸庞,顾随忽然就想到了片场那一幕。
以及那一天她走后的传言,他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自从那一场车祸之后,姐姐刺激太大,性格变了很多不说,竟然后来发展到和女孩子暧昧,他本以为只是暂时的,但是后来,竟然发展到,父亲不在的时候,竟然偶尔会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要不是因为她现在有一个默认存在的商衍之,他几乎立刻马上就要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了。
但是,今晚带回来的,竟然是宋夏夏,而姐姐,看她的眼神,和其他女孩子都不太一样。
剧组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为了钱或者机会,很多时候会做很大的牺牲,这些顾随都知道,这也是他现在不喜欢的地方,但是,他不能想象,这么一个看起来单纯而又透明的女孩子,也是这样的人。
“你知道就好。”
宋夏夏垂下睫毛:“抱歉。”
顾随松开了手,看着她慢慢走向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她竟然是赤着脚的。
狼狈,憔悴,而又这样的虚弱。
她发生了什么?
宋夏夏勉强撑着走到了床边。
顾随看着她的脚,面无表情说:“牙刷毛巾都在卫生间,床头的牛奶和水都没有过期。”
“谢谢。”宋夏夏已经没有力气再做更多寒暄。
顾随走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宋夏夏几乎撑不住,就地坐下,然后躺在了地毯上。
她没有力气再去洗脚了。
胸口的痛楚仿佛要将整个心脏撕裂,她拉开衣襟,有淡淡的血迹在蔓延,宋夏夏勉强伸出手去,封住了自己几大~穴位。
更多的酸楚蔓延开来,随着酸楚,身体的温度缓缓上升,她闭上了眼睛,会死掉吗?
可能会吧。
“师兄。”她低低叫了一声,意识变成一片混沌。
有冰凉的手掌探到她的脸庞,她在混沌中小狗一样靠过去,那双手这样的温柔,又这样的小心。
外间有敲门声,宋夏夏的意识微微回神了些许。
但是身体仿佛梦魇一般,无法动弹。
脸上的触感消失了。
又做梦了吗?
她模模糊糊中感觉门打开了。
然后有人走进来。
顾随将一双新拖鞋放在她前面,地上的女孩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
他想要将她抱到床~上去,但是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将床~上的杯子扯下来,盖在了她身上。
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咧开嘴的蝙蝠,收回了精致的小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