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衙管两餐。
可是分配的饭食都是有数的,秦端初初胃口还跟大家差不多,但是时日越久,胃口越发大了起来,逐渐跟前世齐平。
以至于……他吃不饱!
晚上当值要吃宵夜。
白天当值要多吃两餐。
如此一来每日里那大家心照不宣的贪(污)的一点点外快油水,就完全填了进去。只盼着到月底发的一两角银子可以维持生活。
隔着秦端那一次醉酒、赵睿和抱他回去、第二天又在人家家里蹭了两餐那一日已经过去三日了。
秦端再一次遇着了赵睿和。
彼时,他在巡街,他在买菜。
因为秦端身边还跟着同袍,于是他也不好搭话,只是忍不住的扬着嘴角,对着他笑,眼睛很是清亮。他笑容洋溢对着他的时候,跟对着别人很有不同,区别很大。
对着别人,他是随心随性大大咧咧的笑。
对着赵睿和,不知怎么的,但是是只要想着醉酒后是他抱了自己回去,早间又是那样搂着他醒了神来。笑容里便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来。
赵睿和站在摊子前边儿,跟他轻轻点点头。依旧是那样斯斯文文的样子,干净而美好。
两人视线相对,似乎都有异于常人对视的温度。
莫名浮动的甜蜜在心湖上荡漾开来。
再一日。
秦端心里突突跳着,他面色如常,可是一路收地摊费的时候,那脚步是有些快的。要是同袍还要在摊子上执拗收一文钱还是收两文钱,他就忍不住的微有焦躁。
他怕。
怕自己耽误得晚了,没碰着人买菜。
可是……可是他也不想想,人家不定天天来买菜啊。
然而心间就是有那样强烈的念想在。就是觉着……他还能碰着他。
忙碌而劳累的巡街事业,赵睿和突然成了他的惊喜、执着、念想……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萦绕在心头上。
靠着焦石巷了。同袍在收取摆摊占地的费用。秦端穿着红色的捕快服,其实很醒目。他身修腿长颜值高到接近天花板,腰挎一把黑长弯刀,往哪站都是最醒目的。可他不在乎自己醒不醒目,他的目光在逡巡着。
眼神里带着渴望。
他想……再偶遇赵睿和一次、两次……天天……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赵睿和。茫茫人海里,街道上热热闹闹的熙熙攘攘的,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影子。
眼神不禁微微失落起来。
“大娘,要些葱蒜生姜。”
一道温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来,在众多的‘买卖’里是那样的寻常,可是在秦端耳朵里却那样的不寻常。他满心雀跃的转了身去。
那说话要葱姜蒜的赵睿和却并没有看着摊子上的东西,反而含笑站在那里,柔和的眸子望着秦端。
秦端脸颊发烫,眼里的情意似水般起着波澜。
“秦端!愣着做什么了?走了,白马街后边儿还有事儿要做了!”
“哎,来了!”
话是应了,身体没动。可又不得不动了。他转了身,头还转着了。
赵睿和站在原地,笑着看他离开。
秦端也就忍不住露个傻笑给他,步子跟上了同袍。
这之后,几乎每日都能在这个时间点见着对方。有种心照不宣的约见意味儿。
没有言语交流。
只有视线相对。
只有温和笑容。
而这一日巡街的时候忽然下了大雨。大家都往屋檐下面躲。卖雨伞的生意顿时特别好。
大雨下得突如其来,且看样子似乎一时片刻不会停。
人堆人人挤人的挨蹭在一起。
本来还隔着三四米距离,随着人群涌来,两人挨到了一块儿。
赵睿和温和的眼眸忍不住看看他。
秦端对上了他的视线。
也许是视线里含着的感情过于炽热,让人心里微微发慌,两人同时别了脸去,看着前面,视线从高到低,从蒙蒙的天空到飞檐翘角到水圈泛滥的街面。
手背却和手背挨在了一块儿。
心弦悸动。
赵睿和忍不住的,轻微弹了弹自己的小拇指,缓缓的勾了勾秦端的指尖。
秦端忍不住笑,微微垂着眼帘。
——
大半个月里,秦端一直好好的当差。
白天巡街的时候收地摊费。
上边要检查街容卫生的时候还挨家挨户的敲门通知搞洒扫。
轮到晚上巡街的时候,把那些醉倒的酒鬼给扒拉到收容地去。
要是遇上普通的打架斗殴还要去抓人。
如果是邻里吵闹、夫妻打架、兄弟分产不均、小叔子偷嫂子……各种各样的事儿,他们也得顶上。
秦端每日忙忙碌碌的倒也适应良好。
只是轮到他值夜之后,他心里怅然若失。偏偏还没有什么时间去找赵睿和。不知道他白天没看到自己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失落?
其实他心里微微发怯。
想去见他,又不敢去见他。
实则是第一次恋爱,莫名羞涩。
日子这样的流水过去。
这一日晚上他负责值夜间的班,和宋壮壮两人组一队。
秦端身修腿长玉树临风的,宋壮壮人如其名矮矮胖胖的特敦实。跟秦端旁边,一口一声‘端哥’的喊着,“端哥端哥,慢着点慢着点儿……”
“等等我。”
“等等等等,别走这么快,我、我怕!”
秦端走得够慢了,腿长不能怪速度啊。
秦端嘿嘿笑起来,“你怕啥啊?咱们两个人,你难道还怕鬼?”
宋壮壮嘿哟一声,脑门发汗,左右顾了顾,给说道:“咱们上京城倒是还安宁,毕竟皇城重地,高手如云,那些邪门事儿发生的少。”
“但是,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
他说到这里,嘘声悄言,“我听我鄛县来的叔爷说,鄛县最近出了个白衣女鬼。专门吸男人精气。”
秦端:“……按道理来说,一般女鬼什么的,而且是这种艳事儿,难道不该是红衣吗?”
宋壮壮:“……”
“不、不是,我、我说,端哥,重点了?重点是吸人精气不是?”
秦端给点点头。
“行行行,□□气、□□气。”
宋壮壮给缩了缩脖子,显得脸更大如盆了。
“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
“我叔爷都不敢在村里待了,带着我那表妹妹他们就来我家了。嘿嘿嘿……我表妹玉香生得可好看了……”
秦端:“……”
宋壮壮开始傻笑着滔滔不绝说他表妹那磨盘大的好生养的……pg……
猥琐得一b。
秦端觉得关于找老婆这种事情,他还是喜欢干干净净、斯斯文文、手艺……不错……的……秦端心里止不住的想着某个人,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情意。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着的。不敢教人看见了。整一副春(情)泛滥。
两人绕过一个大弯,拐进锦绣街,等会儿巡完了博园,差不多就快天亮了,可以回官衙交牌子了。
拐角的风有些大,街边的楼,垂葫芦似的挂着的椭圆长灯被风吹得晃柳条一样。
秦端被风吹得眯起眼。
站在原地。
宋壮壮那双甲虫眼就更加看不清楚了。
但是他张口结舌着,颤颤巍巍的扯了扯秦端的手肘上的布料。
秦端拍开他,看着街上。
别扯了,是有两人。
两死人。
血流满地。
秦端:“我守着你去叫人。”
宋壮壮一身肥肉都在发颤。使劲摇摇头。
秦端:“你守着我去叫人。”
宋壮壮抖得更厉害了。
秦端:“……”
秦端走上前去,宋壮壮亦步亦趋跟个小媳妇一样。秦端在血污前边儿一点儿停下来,低头看去,然后对宋壮壮的道:“你说的白衣女鬼,吸人精气是不是这个样子?”
宋壮壮没回答他,转头就呕得肺都要出来了。
这两尸体,被吸得真就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皮贴在骨头上。估摸着为了稍微遮人耳目或者拖延点官府查案的时间,这两人的脸皮跟撕布一样的扯没了。
要不然见惯了死人的宋壮壮,也不会恶心成这样。
的确是冲击有点大。
秦端忍不住的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胃。
“现在怎么办?要不我给提回去?”
秦端给问上一句。宋壮壮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于是秦端走到街边‘借’了一块充作招牌的长方布,把竹竿子给丢到一边了。把两死人给捆做一块儿,提溜着。
“走吧。”
宋壮壮:“……”
一大早的衙门当值换班。二三十个人凑做一堆,一个个眼神怨念深重的看着秦端。
吃过早餐的全给吐了。
没吃早餐的胃部抽搐。
唐大山黑着一张脸。
秦端问:“这怎么处理啊?要不,我先把人招牌给还回去?”秦端扬了扬手里的布。免得耽误人家做生意不是?
众人:“……”
这是什么什么酒家?以后再也不去了!
磕碜不磕碜了?绑了死人你又把布还回去。
唐大山深吸一口气,“胡闹。”
又道:“这事儿我们处理不了,回头跟大人说了,转昭明司去就成了。他们专管武师犯案这一块儿。”
秦端哦了一声。
唐大山:“好了,换班!休息的休息,巡街的巡街。以后晚上的巡街大家都要小心一点。注意警惕!”
“是!”
那块布被宋壮壮给扯过去烧了,说什么也不让他送回去。秦端只能无奈作罢,回了宿舍洗了把脸刷了刷牙。然后抱着自己的大盆子,打算去外边儿的小摊上吃碗牛肉面。
熬一晚上,挺累的。
又累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