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捞具正好捞上来两块石头,拒绝了摊主想要帮他们加工的好意后,霍夕山默默把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收了起来,又问林络绎:“你准备拿它做什么?”
林络绎只享受捕捞的过程,至于捕捞的成果怎么处理他还暂时没有考虑,因此便诚实地摇了摇头,随意地道:“打个孔当挂坠吧?或者干脆当个摆件也挺好看的,反正它能发光。”
“既然你没想好,不如我帮你加工一下?”
“可以啊,那就麻烦你了。”林络绎把自己的那一块也塞给他,又有些吃惊地问道,“你还会这个?”
“不行吗?”霍夕山低笑着反问了一句。
“可以是可以,”林络绎抱着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是不太像。”
两人边走边聊,走着走着林络绎忽然感觉到怀里传来一股轻微的阻力,连忙回头去看,却发现原来伊莎这家伙正用两只后爪勾着自己的衣服,硬生生地把自己从一坨圆猫拉成了一条长猫,还把毛脑袋凑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旁边。
贼猫趁着小姑娘不注意,伸长脖子去吃人家篮子里的花,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操作的,粉色的小舌头一卷,一朵花就只剩下花蕊了。
林络绎:“……”
倒是一旁的霍夕山若有所思,他认出被伊莎吃掉的花是小叶莫罗菊,一种相当常见的酿酒植物。
看来这猫真的是个酒鬼。霍夕山笑着摇了摇头。
伊莎连着吃了两朵花以后,小姑娘若有所感,把头回过来,就和一只橘色的大花猫四目相对,再一低头,发现自己篮子里最好看的那几朵花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茎*干。
偷花贼一脸无辜,浅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如果不是它嘴边还沾着一片没吃完的花瓣的话。
“哎呀。”小姑娘叫了一声,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竟是卡住了。
林络绎哭笑不得,装模作样地在猫脑袋上打了一下,“你这个偷花贼。”他说着,又对小姑娘道,“不好意思,这猫……”他本来想说这猫不是故意的,可是看看伊莎这幅还没吃够的小表情,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这些花我赔你,多少钱?”
小姑娘愣了一下,低头数了数篮子里少掉的几朵,比了个手势道,“二十块钱。”
匆匆付完钱,林络绎就红着脸携猫潜逃了。他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像刚才偷鸡摸狗的是他自己一样。
跑了两步,发现霍夕山没有跟上来,林络绎回头小声叫他的名字,后者仍然停在小姑娘的面前和她说着什么,然后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纸币请她收下。
“你干嘛?”林络绎的脸还红着,额头上写着大大的“尴尬”二字,看到霍夕山又拿着几支花走过来感到有些好奇:“喂猫?”
“不喂猫,”霍夕山摇摇头,从余光里瞥了伊莎一眼,换来伊莎同样的一记鄙视。他把几支花放进林络绎手里,微微笑着,“喂兔子。”
“?”
“送你的。”
距离表演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霍夕山和林络绎谁都没有带伞,在瓢泼的雨幕中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直到伊莎的皮毛被雨打湿不舒服地“喵喵”叫起来,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怎么下雨了。”霍夕山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懊恼,一边说一边张开手挡在林络绎的头上,“先找地方避避雨?”
“嗯,”林络绎点头,“别挡我,你也挡挡你自己,我有猫呢。”他说着就把伊莎放在了脖子上,有些得意地看着霍夕山,“这不就好了?就是稍微有点重。”
霍夕山忍不住笑了一下,“稍微?”
“好吧,很重。”林络绎叹道,不过随即又打起精神自我催眠,“没事,我可是征服三倍重力的强者,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肩头一轻,霍夕山用一只手拎着伊莎的后颈皮毛把它提了起来,眉尖微挑,“淋了雨果然又变重了。”
伊莎仿佛能听懂似的,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下,恼怒地叫:“喵!”
“唉,这也不是它的错。”林络绎笑着替它辩解了一句,又转过半边脸压低声音一脸无奈地对霍夕山说:“看破不说破。”
两个人冒雨把伊莎送回了小酒馆,又等了一会儿雨势渐小,林络绎看了看时间发现表演开场快开始了,两个人便问酒馆老板借了一把伞,撑着伞往集市中心的众神剧院走去。
春天的风缓缓地从不远处刮起来,谈不上猛烈却很闹人,把雨丝吹得左摇右摆地沾在身上,哪里都湿漉漉的。
下雨让集市的生意冷清了一些,道路两旁的商贩们趁着这个时间搭好了雨篷,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互相聊天,不远处有一个只穿着草裙,上半身涂满油彩的流浪乐手在演奏一种林络绎从来没有见过的乐器。
那声音婉转悠扬,十分动听。
林络绎听得入神,一不小心踩进路上的一个小水坑里,污浊的泥水飞溅起来,转眼就落在他的裤脚和鞋尖,变成湿乎乎脏兮兮的一块水渍。
林络绎:“……”
“去旁边擦擦。”霍夕山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抬抬下巴示意旁边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可以暂时避雨。
站在帐篷门口,林络绎摸着鼻尖感觉有些窘迫:“我也不是经常这样。”他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摸出一张纸巾蹲下*身把溅到泥水部分略略擦了擦。
当然擦不干净,不过不太湿就行,回到飞船上让家用机器人帮忙清洗一下就行了。
“好了。”囫囵擦完,林络绎直起身子,正要开口说什么,帐篷忽地一下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一道沙哑的女声从被掀起的缝隙里传了出来,“两位客人来这里是要占卜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裙,脸上还蒙着黑色面纱的少女便从帐篷里走出来,她一边掀开厚实的门帘一边对他们屈膝行礼:“请进来吧。”
大概是由于这个场景实在过于像是诈骗,地球人林络绎的警惕心立刻就上线了,只见他拉着霍夕山往后退了半步,连脸都板了起来,低声拒绝:“不用了,我们避一下雨,这就要走了。”
少女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是之前那道沙哑的女声继续说:“我们古吉坦人占卜是最灵的,而且凡事都讲究缘分,这么大的集市,你恰好在我的帐篷下避雨,而我今天又恰好还没开卦,这一切都是命运注定的。况且我看你的同伴人高马大身手不凡,而我和莉莉不过是两个寻常女子罢了,难道还能对你们产生什么威胁?”
她说得在理,但是林络绎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少女也笑道:“请两位放心,按照我们古吉坦人的规矩,每天的第一卦都是免费的,两位来都来了,何不进来看看呢?”
“来都来了”确实是一件大杀器——这么大老远的来都来了,此生也不知道还没有第二回,占个卦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还是免费的。
“放心吧,她们不是骗子,旅游手册里面有这个项目的推荐,占卜师一天只卜三卦,据说很准,要不要试试?”见林络绎犹豫,霍夕山适时地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
“是这样没错,我们的占卜屋是注册过的,绝对不干坑蒙拐骗的事,请放心吧。”少女笑眯眯地道。
“嗯……好吧。”林络绎点点头,终究还是好奇,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他走在最后面,帐篷的帘子重新被放下来,黑暗回笼的时候林络绎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刚才霍夕山就在他的耳畔说话,气流从他的唇齿之间流过,明明应该是湿润温和的,却偏偏烫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帐篷里的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中间那张矮桌上燃烧着的白色蜡烛,刚刚说话的占卜师就坐在桌边,也同样穿着一条暗红色的长裙。
霍夕山看了看占卜师,又扭头看看旁边的那位少女,“你们是双生姐妹?可是手册上说真正的占卜师只有一位。”
“我沟通白天,而莉莉询问黑夜,我们是一体的。”占卜师低声说道,随即将手上的一副牌切开,摇摇晃晃的烛火在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如同两盏明灭的灯笼:“你想占卜什么?”
闻言,霍夕山微微侧身对林络绎比了个手势,林络绎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卜未来吧。”
占卜师的脸色变了变,那只游弋在牌面上的手也随之停顿了一下,她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又转向霍夕山:“那你想占卜什么?”
霍夕山看着林络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既然他问未来,那我就问过去好了。”
占卜师沉默了。
林络绎有些紧张:“这些不能问吗?”
几秒钟后,名叫莉莉的少女忍不住了,她的视线在林络绎和霍夕山之间来回打量,最后面色古怪地喃喃低语道:“你们两个站在这儿不问爱情,竟然问过去和未来?命运之神在上,难道是我疯了吗?”
林络绎:“……”
霍夕山:“嗯?”
如果不是有黑暗作为遮掩,林络绎感觉自己就要拔腿而逃了。
“你们误会了……我们是朋友,而且不是那种朋友……”他张口结舌,好像突然间丧失了强大的语言表达能力,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他是alpha,我是beta,我们的关系是非常纯粹的……”
“难道有哪条法律规定了alpha和beta在一起是禁止的吗?”莉莉不以为然,撇着嘴道。
“莉莉,闭嘴。”占卜师出言轻轻地训斥了一下自己的双生姐妹。
“……”莉莉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这问题林络绎没法回答,因为他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没有,只好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霍夕山的衣袖,“你来。”他小声催促。
霍夕山却是笑了一下,笑声如同月光下的海浪,奔涌着上岸后又向着来处奔腾退去,显得遥远而不真实,“确实没有。”
林络绎:“我没让你说这个。”
“那是我会错意了,”霍夕山轻咳了一声,转向占卜师:“不问爱情,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如果可以,请您占卜过去和未来吧。”
“好的。”沉默了两秒钟,占卜师沉声道。
她的手在牌面上来回游弋,嘴唇微微蠕动念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抽出一张牌。
“瓶中信,代表着过去短暂且微弱的联系,没有方向,随波逐流,和命运擦身而过,”她说着又从面前的数张卡牌中抽出一张:“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未来……呃。”
她忽然噎住了,下一秒顿时火冒三丈:“莉莉!你又背着我偷买甜点吃了,还把甜点店的宣传卡片胡乱藏起来——酒心巧克力是什么鬼,你是不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