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发麻、四肢无力、恶心呕吐?这症状好像……”开耶总觉得好像从哪里听听说过这种症状,而且还是在现代,经常会听说到的——
看着开耶陷入沉思的模样,信长阴沉地开口,“是毒.药……吗?”
柘榴虚弱地晃了晃手,还有精神开玩笑,“真要是毒.药,那可就是无色无味的毒了。”
开耶断言道,“真要是毒.药,那事情反倒简单了。很快就能找出来。”
信长挑眉,“无色无味的毒,那不是根本让人无法察觉?人又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不,无色无味中的味,不是味道的味,是气味的味。某些有.毒物质,没有颜色,没有气味,但却并不意味着舌头就尝不出来。”好歹化学能拿满分的开耶表情僵硬地反驳。
虽然也没人会去尝无色无味的毒.药就是了。毕竟拿生命冒险试毒这种事,也只有大明神话传说里的神农做得出来。
“柘榴,你在昏迷前,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又或者吃的东西里,有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特别难吃或者特别美味的东西?哪怕稍微有点古怪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没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啊?我和孩子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只除了鱼汤泡饭——最近的鱼汤泡饭格外美味呢。”
开耶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抓住重点了。
和喜欢吃鲑鱼料理的开耶不同,柘榴特别喜欢吃鱼汤泡饭,不管用什么鱼熬制的清汤都可以,她和挑剔的开耶在这方面并不相同。
而所谓的鱼汤泡饭,则是用鱼肉熬制的清汤,放入米饭搅拌均匀后,撒上葱花与海苔条的日本本土料理。看上去很简单,但熬制鱼汤的过程可是很繁杂的。
“就是你爱吃的鱼汤泡饭害你出现那些症状的。用于熬制鱼汤的鱼有问题。”而且明明和孩子们吃的东西一样,只有一种不一样,这目标也太明显了。
同时,也说明这不是误伤,而是有预谋的毒杀!
“鱼?鱼有什么……问题吗?”柘榴迷糊了一会儿,才“啊”地睁大了双眼,“有毒的鱼,该不会是——”
柘榴虽然天真单纯,可也不是傻子。
开耶抿了抿唇,“就是那个该不会。”
信长来回看了这姊妹俩一圈,都没明白她俩在打什么哑谜。
“居然是河.豚吗!?=口=我居然把河.豚汤喝下去了?”柘榴明显也有些后怕,“幸亏那几天我食欲不振,并没有吃太多鱼汤泡饭……虽然确实很好吃啦。”
“河.豚……豚鱼?”虽然叫法不同,但信长也大致猜到了是什么鱼。信长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阴阳怪气地冷笑了起来。
开耶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想到柘榴居然会被这么简单地放翻,但对姐姐身体的忧虑多少也稍微打消了一些。可心里却更担忧起远在今滨城的半兵卫。
“放心吧,要真的是处理过的河.豚汤,反而没有毒了。你喝下去的恐怕是没怎么处理,就将极小的河.豚皮或者鱼脊骨煮熟的鱼汤。而且极少的进食量虽然不致死,对身体也是有危害的。恐怕下毒的人,是想要让你看上去像是‘由于几次生产落下病根,导致身体逐渐虚弱而死’,造成这种假象来瞒天过海,以掩盖你被下.毒的事实。因为河.豚毒是神经毒素,这个时代的医者,根本查不出来。那种毒素要是进入血液,就是天照大神在世都救不了你,今后稍加调养、注意饮食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危害,但在饮食方面一定要谨慎。”
信长一言不发地听着开耶讲解,眼神却愈发阴鸷起来,“胜藏①,传令下去,把那些没用的医者全部秘密处死。”
一直在室外长廊上待命的一名小姓,低声应答道,“是,大殿。”
“等等!胜藏!”柘榴急忙出声阻拦,那名小姓有些犹豫地看了信长一眼,在发现信长没什么反应之后,则恭敬地垂下头。
“是,主母大人。您有何吩咐?”
听着胜藏对柘榴的称呼,开耶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就算她是柘榴的亲妹妹,也觉得信长有些过分了——浓姬可还没死呢,居然连他身边的小姓都这样阿谀奉承……
不过,若是只在生驹宅邸这样称呼柘榴,那么浓姬确实是察觉不了,在他人心目中,其实信长的正室夫人,早已经从她斋藤归蝶变成了生驹吉乃。
(但以归蝶夫人的聪慧,会察觉不了吗?)开耶很怀疑。
不过,这事也和她无关,是信长的家事,她无权置喙。不论如何,都是信长和柘榴自己的选择,而浓姬,从斋藤家嫁到织田家的那一天起,也许她就应该已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了。
“传令的事先缓一缓。”柘榴撑起身子,将手放在身旁的信长手背上,柔声道,“吉法师,开耶也说了,当下的医者是查不出这种毒的,你何必杀他们?”
信长毫不留情地回答,“查不出就说查不出,竟敢用‘由于几次生产落下病根,导致身体逐渐虚弱’来敷衍糊弄我,身为医者居然胡乱下定诊断结果,若是耽误了患者的治疗时间又该如何?仅凭这点就不可饶恕。”
开耶立刻接话,“没错,这种职业道德败坏的无能家伙,根本不配为柘榴看病,应当好好惩罚他们才对。”
“开耶……怎么连你也——”柘榴不可思议地看着提议惩罚的开耶。
信长瞟了开耶一眼,他可不信这姑娘提议惩罚,是想让他杀了那些医者。
有之前她庇护秀吉,惩戒那些织田家武士,阻拦信长砍死他们的事珠玉在前,信长表示,他要是不清楚这姑娘的劣根性,那才是真变成一只“能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拿出甜食来的喵”了。
“那些无能的家伙,就应该罚他们三年不许为平民以上身份的人看病,并且只准在织田领行医治病,看病只能收药钱不准收诊疗费,每日还要到城里去向专人汇报工作。”开耶飞快地说完,立刻紧跟了一句,“信长大人您意下如何?这个处罚会不会太重了?这些医者搞不好不出三年,就因为经济困难而穷困潦倒、饿死路边了呢。”
「哗——织田信长好感度上升。」
……他就知道。信长忍不住洋洋得意了一下。
开耶的提议既保住了那些医者的性命,照顾到了柘榴想让他们活下来的想法,同时也满足了怒火上头的信长,想要处罚他们的心思。最关键的一点,让这几名医者在织田领内,几乎免费为平民行医治病,对于提升织田家的威信和名声也有极大好处。
一箭好几雕的事,信长干嘛不同意?
“就按浅井家老的提议去传令吧。”信长转头向胜藏下令。
那名小姓应声后,忍不住抬头看了开耶好几眼,似乎想要记住她这张脸似的,而后才匆匆离去。
“开耶,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谢谢你~”柘榴很开心地双手合十,朝妹妹露出了笑脸。
“……没什么。”开耶淡淡地应了一声。
与其让她安慰大受打击为此哭泣的柘榴,还不如提前把这种有可能发生的危机扼杀在摇篮里。要知道她活了这么久,最怕的可就是姐姐的眼泪了。
“你如何会对豚鱼的毒如此了解?”信长问道。
开耶顿了一下,才开始解释。
也亏得现代日本人对河.豚的狂热喜爱,让她对河.豚料理和相关处理,以及药用方面多少还算有所了解。
开耶在学校里上化学课的时候,授课教师也有特别提及过,河.豚毒素是强烈的神经毒素,很低浓度的河.豚毒素,就能选择性地抑制钠离子通过神经细胞膜,致人于死命。
从柘榴说出她的那些症状之后,开耶就觉得多少有些熟悉。感兴趣的事情听过之后,她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何况她也算是跟着京都的著名医者学过医,医治过一些人,不能算是对医术一无所知。
大概那个用惯河.豚毒的人,因为现下正直晚春,才会为了避免大剂量一次性致死,刻意减小了毒液的使用量,这才让柘榴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