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日本正值战国时代,而欧洲则处于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的贵妇出门时流行穿这种高底鞋,这种流行也流传到法国及英国,甚至导致有些孕妇因跌倒而流产。
(说起来,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女人,好像还喜欢在脸上贴黑痣?而且这时候的欧洲人都不讲卫生,一年最多洗两次澡,香水也是这个时期创造出来、用以掩盖臭味的东西……)开耶想了想这时候欧洲的一些风土人情,就忍不住觉得有些郁卒。
欧洲的贵族阶层为了凸显自己,总是什么方法都敢尝试,但最早这种木鞋之所以被发明创造出来,和威尼斯的生活也有关系,在威尼斯海水涨潮时,需要穿上这种高跟木鞋,才不会把脚弄湿弄脏。
然而,比起身高170cm还想穿高底鞋的信长,开耶始终觉得,还是总踩着高跟木屐、实际身高只有160cm的半兵卫,比较适合这种高底鞋。
开耶和利家、秀吉两人,看着信长抓起几样东西,迅速地跑进里间,去鼓捣着换衣服,开耶不由得向那两人递了一个“你们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
信长很快就出来了。他换上了一套华丽到能闪瞎人钛合金狗眼的欧式贵族男装,里头搭着只有意大利男人才敢穿的精美白色蕾丝衬衫,还顺便把那看上去就极其咋咋呼呼的狐狸毛领红披风给披挂在了身上,脚上没穿那双有25cm高的木制女式高底鞋,而是又宽又大的欧洲男式方头鞋。
公元十五世纪末叶,欧洲的资产阶级仍然继续使用尖而长的鞋子“波万那”,但贵族却使用方而圆的鞋子“方头鞋”。这种流行始于查理八世大帝,法国人称它为“鸭嘴鞋”,德国人称它为“牛面鞋”,查理大帝穿这种鞋子,是因为他的脚有毛病,相传他的脚有六个脚指头。
这种男士专用的方头鞋很舒服,也很高雅,多半以绒布制成,在脚背处有松软的饰物,鞋子开口,内有绸缎的裹布,并且外面绣有种种纷繁花饰。
然而!!和“恨天高”的高底鞋同样,文艺复兴时期的方头鞋,开始横向发展,发展到最后,就和有30cm高的高底鞋一样夸张,简直就是如同荷叶一样“宽又圆”的典范。
“盛装打扮”的信长,踩着那双占地面积极大的方头鞋,哐哐哐地走到他们面前时,相当拉风霸气地抖了一下披风。
大概是信长的服装实在太具有冲击性,饶是习惯了信长奇葩穿衣风格的利家、秀吉,此时此刻那表情也简直就像是遭到了会心一击、血槽全空了似的,大张着嘴眼珠瞪圆下巴随时都会落地。
开耶反倒很淡定地打量了信长一眼,下了一个结论——
(只有这只信喵才能驾驭这些让人吐槽不断却又印象深刻,设计独特颜色抢眼搭配大胆的豪华服饰呢。)
“有什么想说的就别在心里说,用汝那张伶俐的嘴好好说出来。”库库库阴笑两声,眯细双眼的信长冷艳高贵地抖了下披风,那姿态就像是女王出行似的。
开耶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别再眯眼睛了信喵,好好一双杏眼眯的好像锅边磕了一下,磕出来的一条窄缝似的,真是对不起给了你一双大眼睛的土田夫人。)
“不啊?我只是觉得您简直就像是刚从巴黎时装周回来的一样,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披风艺人(天下一のマット芸)’时尚名人织田上总介信长大人呢~”
就在开耶进行“时装鉴定总结”时,信长又换了个更加骚包的姿势在抖披风。
开耶立刻眉毛一挑,啪啪啪开始鼓掌,“真是什么人什么事都阻止不了您抖披风的信念、那种感觉~真不知道是不是您年年都在过明国才有的习俗——本命年?似乎您格外喜欢红色系的服装呢?”
弗洛伊斯真是了解信长的审美,除了那件白色蕾丝衬衣,居然所有的服装都是以红色系为主。
这种非常讨人嫌的说话方式,开耶可是从半兵卫那里学来的。笑眯眯的诚恳表情,外加极其真挚坦率的语气,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敬语,保准能气的人七窍生烟。
要说她有什么特技的话,大概也就只有“模仿他人”了。虽然身高太高的人没法模仿,但声音、说话方式和行为模式,只要仔细观察一个月左右,就能模仿个大概。
太复杂的人——比如像半兵卫,她现在也只能模仿个大概而已。虽说目前为止她模仿的最像的人也是半兵卫,因为稍微转变下声线,她和半兵卫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
“哼,那是自然。”信长志得意满的语气中,充满了炫耀嘚瑟的感觉。虽然开耶说了一大堆意味不明(?)的话,而且也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但他偏要把这扭曲成夸奖来理解。
(呜哇……除了龙兴殿之外,真的有这种把嘲讽当夸奖的人啊。)开耶真心为信长明明听懂了嘲讽,却故意把这曲解为“夸奖”的“心胸”折服了。
穿着那一身欧式服装,信长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当然是未遂,因为方头鞋的占地面积实在是太大,信长不得不伸出脚来,示意秀吉帮忙脱鞋。
“汝刚才说,这个好像下弦月形状的东西……叫什么卜娜娜的,是和橘子一样的水果么。”
看着翘脚让秀吉帮自己脱鞋的信长在那戳香蕉,开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是香蕉(Banana)。从东南亚传来的热带水果。”
撵走了利家和秀吉之后,信长奋力拽下两串香蕉中一串的一根橙黄色果实,直接捞过来就塞进了嘴里。
“好苦……!”他直接呸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拿远了那根被咬残缺的橙黄色物体仔细端详,而后试探地又咬了一口。
开耶面无表情地看着眉头紧皱的信长一再犯蠢,导致他眉头像打了结一样拧在一起之后,才慢吞吞地开口,“苦是正常的,因为香蕉不是那么吃的。”
“哦?那要怎么吃?难道是蘸糖?”
(……能不能不要把任何东西都跟糖分扯上啊这个重度甜食控!你是哪个大猩猩家的银卷毛吗!)开耶内心不断OS。
说起来织田信长明明是个冷酷残忍、以暴虐秉性闻名的男人,竟然会那么喜欢吃甜食,简直就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他喜欢吃甜食,才多少中和了这种冷酷残忍的印象,反而显得有点蠢萌可爱。
……和她残缺不全的记忆当中,那个总喜欢“笨蛋”连发,但吃起甜食却好像“抱着松子咔咔咔啃的可爱小松鼠”的死小鬼一个样。
不过,当下的日本砂糖可是属于奢侈品,一般都进贡给将军了,不是任何大名家都能吃到砂糖的,平时在甜食中使用的甜味剂都是甘葛煎①。可信长居然连吃香蕉都想蘸糖,实在是太奢侈了。
拿过被信长摧残的那根香蕉,开耶示范如何剥皮,“像这样,从这里把皮剥开,就会露出里面的果肉了。”
“哦哦!跟橘子一样!”信长立刻像个小鬼似的,双眼闪闪发亮地盯着被剥了皮的香蕉,而后抢了过来,一口口给吞到了肚子里。
接着他兴致盎然地学着开耶的样子,奋力把所有香蕉从根部扯下来,剥了一根香蕉,满足地咬了一口。一眼瞥到旁边的开耶正在心不在焉的走神,他抓过一根香蕉剥了皮,好像那是一把刀似的,气势万钧地递到了她眼前。
“汝也来一根!”
正在想身在近江的半兵卫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在闹情绪绝食的开耶恹恹地回答,“我就不必——呃唔……!”
拒绝的话音未落,开耶就被那根剥掉皮的香蕉给堵住了嘴。
……准确来说,是差点被香蕉糊了一脸。
然而,信长这幼稚的行为根本就是报复式打击,跟半兵卫情意绵绵的投喂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把夺过信长手中的香蕉,用手帕把脸上的香蕉渣擦掉,开耶恶劣地想,(这家伙竟然也知道分享东西给别人?)←完全忘记了以前从信长那里又抢又骗了多少甜食的人。
信长高深莫测地抱着肩,“如何?”
“……真甜。”虽说开耶现在其实更想把信长直接按在地上打死,但考虑到会对浅井·织田的同盟造成恶劣影响,柘榴又会守寡哭的死去活来,开耶也唯有手痒痒的悻悻放弃了。
“哼,坦诚率性这点历来都是汝之优点。”信长又开始阴阳怪气、得意洋洋地诡笑起来。
想起半兵卫喜欢吃甜食,开耶决定把另一串香蕉带回近江,哄那个明明应该比她大,却总是像个小朋友似的闹情绪的“天才军师”。至于信长?给信长留那已经全被掰下来的七零八落香蕉就足够了。
“另一串香蕉我带走了,信喵——咳、信长大人。”说着,开耶把完好的一串香蕉,打劫式地收进了道具栏。
完全没阻止,而是继续吃香蕉的信长,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汝当真是厚脸皮。”
开耶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相当诚恳地道谢说“谢谢您夸奖”,随后“咦”了一声,“您今天才认识我吗?居然才发现这一点?对了,翻译费用及外交促进费共计一千贯②,不可以赊账刷卡哦?不过看在吉乃夫人的面子上,我打个折好了,小判五十枚就够了。”
信长盯着她伸出来的手看了半响,不情不愿地叫小姓去拿了一摞摞小判进来。
要是给她那天价的一千贯,他不如一开始就自己跟弗洛伊斯沟通。还用得着支开她,只为了多跟柘榴待一会儿吗。
边双目发光地数钱,考虑着观音寺城和今滨城的修整建设计划,开耶边满意地开口,“多谢惠顾~下次还有这么好赚的活儿一定要记得叫我,我一定会放下手头一切活计,飞速冲过来勒——不、帮忙的。”
信长:“……快拿上东西和钱滚。”←有这种不知死活的厚脸皮小姨子他绝对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而且他居然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
*
*
*
①甘葛煎:将地锦的树汁煮干后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枕草子》中也出现过,在日本自古以来都作为甜味剂使用。
②一千贯:一贯等于10万日元,信长所珍藏的著名茶入(茶罐)“九十九发茄子”就价值一千贯,原本属于松永久秀。目前这个时间点信长还没有得到九十九发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