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占领相州城,已过去三曰。
在虞世南努力安抚下,战火造成的纷乱局面渐渐平熄。
相州城的大部分百姓,在太守柳真败亡后,皆心怀不安,甚至许多有逃离此地迹象。
大战过后,必有大灾。
这包含了兵乱和病灾等等,极为可怕。
一方面是,得胜之兵,常常在攻陷之地肆意妄为劫掠,甚至屠城。另一方面,死尸堆积往往也会引发瘟疫和其他疾病。
时下风气如此,各地获胜之军都会纵兵劫掠,从而激发士卒战意,换得战场上的更大胜利。
进入相州城后,高驷立刻下达命令,禁止士卒扰民,违者杀无赦!
这道迥异而严厉命令,就如同一颗石子砸入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有将领提出异议,说此令有违常理,必将导致军心涣散。
高驷一听到就严厉训斥,还斩了两个违反军法的士卒,更警告三军说着:
“克城不拆屋,破敌不杀俘!”
此令一出,在齐军大小将领中,很快如旋风般传开。
有人不屑,有人惊讶,但却无人再敢明面上藐视法令,即便个别士卒暗地仍做些掳掠之事,很快便被彭石头带着巡查卫队逮捕,当众格杀。
那些血淋淋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上,以告慰受苦的百姓。
这一连串的举动大获人心。
自此,此地百姓方信,入主相州之齐军,果真奉行仁义政策,不过数日民心初定。
对高驷战后约束士兵和同时实行安抚政策等手段,虞世南大为赞赏,在他努力执行下,使相州渐复往日繁华。
对高重德,虞世南渐渐换了心态,从一开始以之为友,到现在转变为真心认其为主公。正如古时前人所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于是,在相州安定下来后,高驷率军返回,以虞世南为九品县令,周仲为校尉守城辅佐,其他大军返回邺城。
自此魏郡十县彻底归义军所有,不断屯田练兵,声势日隆。
八月二十八曰,铜雀台。
得胜而归,犒赏过士卒后,便是封赏将官的庆功宴。
高驷心中欢喜,坐在高台上不时打量着座下将领,频频举杯。
一郡之地虽小,但也是块根基之地,终于以胜利者的身份扫扎根下来。心里回想着,要成就大事必得赏罚分明。
又吩咐李百药庆功宴马上开席。
对于主公设宴,当然就是能来的都来,至于立下功劳的,更是早就迫不及待。只见宴会上,已经有人在攀比功劳大小,而不少彼此相熟的面孔,更是在聊着天,说得眉飞色舞。
等开了宴,高驷站起身来,到各桌上劝酒。
主公设宴款待下属,已经是恩典,又亲自下来敬酒,更是让人心头感动,大伙都是一饮而。
高驷虽然每次只喝两口,可一圈过去,也是头有些晕,步履摇摆,于是就做到到了大殿主座上,暂作歇息。
大殿中,有许多武将开怀畅饮,热闹非凡。
高驷静静地看着,拿起酒杯仔细把玩着,享受着作为胜利方的得意。
就在这时,薛元敬上前说起了一件事。
“怎么,要我厚葬柳真?”高驷诧异地说着。
“是,必须厚葬。”薛元敬声音有些低沉的说着,态度极为坚定。
破城后,乱兵杀了柳真,高驷心里并不在意。
可现在竟然有人提出让他祭拜一个战死的隋军官吏,高驷心里很不舒服。战场上杀的手下败将,死后却需要亲身祭拜,着实让人气愤。
“主公,柳固然可恶,却是为大隋尽忠。其人在相州府五年,有不少恩惠施与百姓。表彰忠义,有利于主公统治啊!”
薛元敬悠悠的说着:“对了,主公可知天马之问,您怎么看?”
“先生,咱是个粗人,还请名言。”高驷淡淡说着。
“天马之问来自浮屠教高僧达摩老祖的三问。”
“北魏末年,有天竺圣僧达摩西来弘法,其牵着三匹汗血宝马,分别叫作为赤血,月光,象龙,俱能日行千里,登山渡海如履平地。”
“可惜龙驹太烈,不许凡俗骑乘。当时有人讨要,圣僧便问道‘天马不驰,如之奈何?”
那时共有三位英雄得到圣僧认可。
第一位乃是跋扈将军尔朱荣,他大笑片刻,上前与马对视,厉声道:“杀之!”就迅猛的拔刀斩了赤血宝马,扬长而去。
第二人则是牧马奴隶高欢,他一手执刀,一手拿饲料,说道:“诱其驰!”
让那马儿选择,臣服,有吃的。不服,则死。
那匹‘月光’汗血宝马,竟似能听懂人言,曲身跪下,任高欢骑着,风驰电掣而去。
第三位是没落鲜卑贵族宇文泰,他按剑上前,沉吟良久道:“待其驰。”
其把马当作朋友,连日照料之下,得到了象龙神驹。
这便是天马之问,也叫做达摩三问。
影响更大的在后面。
尔朱荣以三千铁骑起家,南征北讨,平定葛荣百万叛军,对北魏皇室有再造之恩。然则其欲篡权夺位,最后一步之差被魏敌刺杀。
尔朱荣被后人评为功盖曹操,祸比董卓。
高欢以奴隶之身,侍奉尔朱荣起家,在尔朱荣死后举起复仇大旗,废立魏帝,开创高齐霸业。
高欢深沉大度,轻财重士,机变难测,后世称之为齐神武。
宇文泰自没落中奋起,远赴关中建立府兵制,创下关陇贵族根基,与高欢东西鼎峙,难分轩轾。
宇文泰明略过人,一时之杰,后世称之为周成祖。
薛元敬娓娓道来,将五六十年前的天马之问讲的精彩纷呈,这时听闻者无不脸色凝重。
“元度,你去带人厚葬相州阵亡官吏,柳真更要广为宣扬。”高驷忽然唤过贾元度吩咐着,却是不动声色的接受了薛元敬的建议。
薛元敬眼中一亮,露出一丝喜色:“大善。只是,臣还有一问,若是主公会做何选择?”
高驷却摇摇头:“小孩子才做选择,换了我,三匹马全要。”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依旧热闹的宴席。
人员暂作如下安排:首先就是任命李百药为魏郡典农校尉,负责全郡屯田事宜。
原本辎重营副手郑俨擢升为九品司马,负责邺城日常政令,作为李百药的下手。
其次就是虞世南任顺相州城县令,周仲升为校尉负责守城。
薛元敬因献城有功,升为邺城令,负责招抚流民,重建城池。
武将方面,则是:韩世鄂晋升为长水校尉,掌兵两营(五千人)。王伯仁晋升为武成校尉,掌兵一营(三千人)。尉迟恭晋升为元戎校尉,掌兵一营(三千人)。
其余,贺怀亮、杨积善、杨民行、柳庄、彭石头、斛斯政、常何各升为副校尉,各执掌兵马一营(两千人)。
再往下,方大牛、许三、韩通、麦季才、麦仲才、麦孟才、薛元博、李铁良、杨公卿等为武义郎,各自统兵八百。
兵马有不足的,就让诸将到各地编练府兵,实行军屯,且耕且战。
崔略的兵曹司马职位并无变动,只是对他进行了一番嘉奖,赐下了侍女、仆人十余个。
“我是哪里错了?”想起一事,他不由得忐忑不安。
一个月后,随着杨花落尽梨花开歇语传播的更加广为人知,各地枭雄无不蠢蠢欲动。
晋阳龙城。
没了仗打,这让李世民极为郁闷,才从军营回来便有仆人寻他。
“父亲,您找我?”过了一会,李世民才换了常服。然后,他来到父亲书房,态度恭谨的朝父亲李渊行一礼,方询问着。
见爱子已至,李渊放下手中文书,示意李世民坐下,这才开口说:“世民,你是我李家最具将才的苗子。寻你过来,是有一事,想要问你。”
李世民恭敬说着:“父亲请讲。”
李渊将公文给儿子看了,不断的思索局势,目光变的深邃很多。
“你对这二人的用兵之能,有何想法?”
李世民微微一愣,迎上父亲目光,不假思索的说:“回父亲,儿子以为,这两人李密容易对付,而高重德难打。”
“哦?说说看。”李渊面上表情不变,只示意他继续说。
“是,父亲。”李世民得到父亲首肯,兴奋的继续说道:“我看者公文上说,李密广招义军,攻下荥阳,实力大增,被各地义军奉为盟主。但精锐不过是蒲山公营的八千众,只要者八千人一败,其势自然风流云散。不过一战之敌耳,何足道哉!”
“相比下,河北邯郸一战,获胜的高重德更加注重长远。高重德此人,屯田养兵,如今看来,绝非普通人可比,着实有些本领。
观其行事,大有魏武帝遗风,将来是个劲敌。我李家对他,是安抚,还是削权,请父亲早做决断。否则,迁延日久,其对地方的控制逐渐增大,加深了对整郡控制力,则必成心腹大患。”
李渊点点头,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外面:“世民,你果有将才。此事,为父自有安排。”
李渊回转头,再次看着爱子,叹息着:“一直以来,我只得韬光养晦,不想天下变数迭起。如今看来,却是小觑天下英雄了。从今日起,你便广交四方英杰,为来日作打算。”
听到父亲的安排,不知为何,李世民脑海中,顿时闪过李靖的身影。
他对李靖印象深刻,在第一次出战时,正是由于李靖的谋划,他才大获全胜,风光一时无二。
李世民自身也的确有才能,有胆略,有气质,有相貌,有家世,处处皆远远超出同辈。
此时连父亲让他结交豪杰,岂非是个大好时机?
李世民情绪顿时起伏起来,眸色闪动亮光,方说:“父亲所言甚是,儿子这便出门,揽延各家俊杰。”
李渊看了儿子一眼,叮嘱道:“世民,如今,昏君困局东都,大隋已是一曰不如一曰,但仍不可造次。要牢记一点,不得主动招惹官府。你作为李家的嫡子,在这关键时刻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让昏君抓住把柄。”
“孩儿记住了。”李世民飞快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