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正搭着膝盖坐在码头,扶着额头伤脑筋道:“今天已经十四了,明晚就是月圆之夜,所以我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啊?我要疯了,为什么满脑子都是晋斯那个渣攻啊?”
夜幕降临,船楼上灯火通明,甲板上红男绿女,人影幢幢。这时候,晋斯带着竹氏兄妹和风舜登船了。四人立在船头吹着晚风,竹阳便将妹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看江景。
“竹少爷可真是心疼妹妹,羡煞了。”晋斯打趣道。
“那是当然,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除了我谁也碰不得。”
晋斯眼底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随即笑道:“今夜大家就在船上赏赏歌舞尝尝美酒,等船从牂牁江逆流而上,明日便可送三位返回都城了。”
“悉听晋公子安排。”竹雪乖巧道。
风舜沉色眺望着江面,他从上船起眼皮就跳个不停,总是察觉到一股微弱的杀气,似乎隐匿在人群中,又好像就潜伏在身边。
晋斯虽然在与客人们谈笑,目光却时不时扫向登船的地方。眼看船夫们正要收起踏梯,仍然不见辰夜半个人影,晋斯不禁上前阻止道:“再等等,还有人没有上来。”
正在这时候,一位身姿曼妙的玄衣女子踏上了木梯,她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黑纱,只露出一双妖艳的水眸来。
“谢过公子。”女子冲晋斯低眉一笑,当她经过身旁时晋斯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她身上竟有跟辰夜一样的气味,都是那种令人上瘾的毒香!
眼看女子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晋斯这才转向熙熙攘攘的码头,想着辰夜也许不会来了,只得摆手让船夫收起踏梯。
不出片刻,偌大的楼船便在茫茫江面上行驶起来,风帆呼呼鼓动着,其上写着一个红色醒目的“晋”字,标志着这艘船隶属于晋侯府。
“终于要做个了断了。”晋斯仰望着头顶的风帆,原本温和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甲板上风太大,竹阳便抱着妹妹回到船房里休息。他坐下来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询问道:“雪儿,你和晋少侯相处了一天,感觉如何?”
竹雪正坐在铜镜前,边梳头边道:“哥哥也知道,这次爹有意要和晋侯府结成亲家,可我不想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所以才借着谈生意的幌子登门拜访。这一见,倒觉得晋公子确实有几分魅力,不知哥哥怎么看?”
“说实话,哥第一眼看到晋少侯便觉得他气质非凡,年纪轻轻便成就了一番家业,不愧为一代青年才俊。只可惜他话语间顾盼生辉,眉目传情,一看就欠下了不少风流债!”
“我也这么觉得!那哥哥觉得夜公子,还有舜哥哥为人怎样?”
一听妹妹提到辰夜,竹阳便没好脸色,“哼,那家伙傲慢乖张,说话带刺儿,除了长得好看点儿全是毛病!妹妹还是别对这种人念念不忘,不然哥哥我可是会伤心的!”
“相比之下,舜行事沉稳,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虽说他看起来冷峻,但却是面冷心热。而且舜还是大汉王朝的将门之后,哥哥我一直都很欣赏他,舍不得他走咧!”
竹雪轻笑两声道:“哥哥不觉得夜公子很有趣么,他有时说话是刻薄了点儿,却总能给人带来惊喜。而舜哥哥却总是寡言少语,跟他在一起久了会很闷的。”
“嘁!那是因为你跟舜没有共同话语,像哥跟舜在一起从来不觉得闷。”竹阳不以为然的抱起手臂,“说了这么多,雪儿到底中意哪一个,这晋少侯还嫁不嫁?”
“我还是喜欢……最有趣的那个!”竹雪娇羞地垂下眼眸,就在辰夜冲进火海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彻底被他俘虏了。
竹阳不由得捂住胸口,感觉一口血就要喷出来……
彼时房间外的船厅里,艺妓们笙歌燕舞,众商人举杯相庆,谈笑甚欢。没人注意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个黑衣少年正坐在那儿嗑瓜子。这时一名玄衣女子走上前来,二话不说便揪住了少年的耳朵。
“啊!”辰夜捂着耳朵诧异地扭头一望,只见来人面罩轻纱柳眉杏目,不由得吃惊道:“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跟我过来!”少仪君说着一把拽住辰夜,拉着他疾步往船厅外走去。
晋斯正在与商人们谈笑风生,无意瞥见人群中有人一头长卷发,他心头一动,立即放下酒杯追了过去。
少仪君将辰夜拉到一个角落里,揪着他的耳朵痛骂道:“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胡闹!不是叫你不要出来抛头露面吗,你倒是厉害呀,晃了个十天半月不晓得回家,不知道姑奶奶我最讨厌等人吗?!”
“你说你不回家就算了,竟还敢差使姑奶奶去查什么陈年命案,活腻了不成!”
“徒儿错了,啊轻点儿!耳朵要揪掉了!”
少仪君这才放开辰夜,没好气道:“等回去了记得好好跟巫晓道个歉,那孩子因为担心你整日茶饭不思的,每天都带着雪獒在山脚下等你回来,到现在人都瘦了一圈儿。”
“哦……”辰夜委屈地揉了揉耳朵,“那关于晋侯府二公子的死,师父有没有查到什么?”
“这件案子挺玄乎的,开始一点消息也查不到,不过也算是机缘巧合,给我找到了当年负责查案的人。据他所说,那二少爷的尸骨喉咙处发黑,死前还将自己反锁在了一间杂物房里,推测应该是服.毒自尽的。”
辰夜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自尽?明明过得好好的,还有一个那么疼爱自己的兄长!”
“探案人还说,死者临死前是一只手捂住咽喉,另一只手伸向房门口,证明他曾想从里面逃出去。但房门是从里面锁死的,并且门窗都没有破坏的迹象,因此排除他杀的可能,基本判定为自杀。”
“当年,死者的兄长不接受这个说法,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弟弟会自杀,认为弟弟一定是被人谋杀的。于是又找了几个人来查案,可无一例外得出来的结论都是自杀。”
这时辰夜不禁想起老奴说过的话,晋可是一夜间突然失踪的,他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晋斯说,而非要选择自杀这样极端的方式?还把自己关在密室中,像怕人发现自己的死一样,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案子就说到这儿了,你查到金香玉的下落没?”
辰夜愣了一愣,这才道:“据晋家大公子说,那块玉晋老头一直随身携带,现在晋老头就在这艘船的顶楼,看来只能明目张胆的偷了。”
“这可不好办了,听说晋侯身边长期潜伏着四名武士,都是超一流的高手。还有晋家大公子,据说也曾是名盛一时的武士,那些人一旦动起手来,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那师父可不能袖手旁观,徒儿一个人招架不住啊!”
少仪君摆了摆手道:“我只是顺路过来找你,明日还要赶去都城办事,这次你自己看着办。”
“到底有啥事那么着急嘛?”辰夜可怜巴巴地搓着手掌。
少仪君不禁戳了戳辰夜的脑门,“你还有脸问,为师不出去给人家作法,你哪来的钱买肉吃?我们巫人本职就是为百姓作法祈福,哪像你成日里没个正形儿!”
辰夜沮丧地哦了一声,只听师父又道:“今天已经是十四了,你得抓紧时间发通告,趁今晚我还在船上,倒是可以帮你撒几百张符,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在这艘船上偷东西。”
“哎,为什么我每次偷东西都要这么招摇啊?”辰夜忽然产生了这个疑问,偷东西就该有偷东西的样子,干嘛要这么作死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呢?
少仪君狐疑道:“这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吗?你以前说这样能博得名气,只要姐姐还活着,一旦听到神偷的消息便知道是你。而你在神符上写的‘替天行盗’,意思就是替你姐姐偷盗,因为姐姐的名字里有一个‘天’字。”
“没错,就是这样的!”辰夜恍然大悟,赶紧给自己打圆场,“我上次掉到河里脑袋进水了,这不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嘛。”
少仪君半信半疑的停了片刻,这才掏出一个锦囊递给辰夜,“这是曼陀罗花粉,月圆将是致幻花粉药效最强之时,所以你最好等到明晚再动手。”
她话音刚落,忽听旁边走道里传来脚步声,便小声对辰夜道:“有人来了先不说了,晚点儿再找机会碰面。”
“知道了,师父万事小心。”说罢师徒二人便各自行动了。
不久后,辰夜鬼鬼祟祟的从一房间里钻出来,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绯色长裙,脸上还罩着一层轻纱。他硬着头皮向金碧辉煌的船厅走去,眼见一群舞女欢声笑语地经过身旁,他立即正了正神色,学着她们搔首弄姿地走起路来。
经过最热闹的区域时,辰夜忽然注意到几个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竹氏兄妹和风舜正坐在席间吃宵夜。只见竹阳吃个东西嬉皮笑脸的,还总是对风舜勾肩搭背,辰夜不禁骂了句热脸贴冷屁股!
这时风舜不经意抬起脸来,目光刚好投向了辰夜这边。辰夜先是一紧张,可一想自己这身打扮,量对方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他错了,风舜在看到他的瞬间,目光便直勾勾地钉在了他身上!
“是她!”风舜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辰夜所在的方向疾步走来。
“我靠多大仇,穿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来!”辰夜吓得扭头就跑,眼看不远处就是走廊,正要进入玄关时忽然撞到一人怀中,诧异地抬头一看竟是晋斯。
辰夜急忙回头一望,见风舜马上就要追过来,慌忙把将晋斯拉到身前挡住自己,故意勾住他的脖子蛊惑道:“官人,咱找个地方快活去!”
“好啊。”晋斯坏笑着将辰夜搂在身前,迅速拐到走廊侧边的角落里,就势一推便把他抵在了墙上。辰夜错愕地抬起脸来,一个吻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隔着面纱贴在了唇上。
此时风舜刚好追到了走廊口,目光正在人群中搜索,奇怪的是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你刚刚看到了谁?”竹阳追上来道,他从来没见过风舜这般动容,也不知道是谁令他如此牵肠挂肚,心里竟然嫉妒得要命。
风舜眼神颤动着,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毕竟十年没见过了。但是刚刚那人的眼睛和头发,又分明和当年的她如出一辙……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不怕我把你就地正.法吗?”晋斯低头凝视着辰夜,用自己鼻尖轻轻蹭了蹭辰夜的鼻尖。
“我……你怎么还认得出来?”辰夜有点害羞又有点恼火,古人不都连女扮男装都认不出来么,可他们怎么都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晋斯用手指撩起辰夜的一缕卷发,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我喜欢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
辰夜顿觉心口一热,这种心脏被射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你丫要不要这么撩我,撩上火了谁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