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四月份和九月份海盗侵扰沿岸百姓,你应该记得。"谢子期道。
"你果然是个疯子。"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谢子期根本不理睬仰止脸上那似悲似喜的表情。
“这次又是什么事?"
“时候还未到,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我先走了。"
谢子期离开之后,在窗前仰止坐了久久,望着那半轮明月,皎皎光彩铺设大地。他内心万千感慨,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谢子期这一激,他大概永远不会迈开这步,只会在心里无数次思量,仍然留在相府。
至好也不过是在相府做个幕僚,至坏也不过是个不得相爷重视的潦倒幕僚,死后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他终久迈出了这一步。
人生从此不同了。
在璀璨还是庸庸碌碌中,他做出了选择。
即使是死亡,他依旧无悔。
次日,天光大亮。
谢子期拿着仰止送来的书信仔细研究,子期提笔写下一封仿相爷字体的书信,感觉不对,把书信放在一边,而后重写。从早到晚,直至亥时。子期终于完全掌握了刘无忌字体的要素,不是□□成像,而是十成十的像。即使是放到刘无忌的面前,子期也有信心,刘无忌根本分不出那封是原件,那封是仿的。
构思片刻,谢子期接连写了十几封书信,把书信吹干,又把书信封好,而后又裁开,之后再封好,上面还留有一丝再次封好的破绽。
谢子期把所有书信藏在一个书匣里,上面用书掩盖住。
而后把书匣摆放在书桌上。
谢子期把字画挂满墙壁,而后横七竖八的把书和毛笔砚台胡乱摆放。整间书房一别往日干净整洁,颇为凌乱。
谢子期满意的检阅后,落锁离开,而后去止园把书信还给仰止。
"从今天起,你以后再也不要踏进梓房。"
仰止闻言愣住。
谢子期从袖子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仰止,”如果十天之内你没见到我的面,就把这个锦囊打开。"
“好。"仰止点点头,望着窗外皎皎月光,"我们再手谈一局吧。"
“好,这一次规则是输者为胜。”谢子期看了眼仰止,而后在他对面落座。
“好,好,好。”仰止连叫三声好。
同一片月光下,三皇子的府邸。
三皇子坐在凉亭里自斟自饮,一黑衣男子跪在他的面前。
“怎么样?"
"禀主子,明日辰时张榜,未时在朱雀大街簪花游街。"
"名次如何?"
“江南出身的赵秉瑞为第一名,江北出身的刘沛为第二名,西南出身的王党为第三名……"
“好了,本王知道了。”三皇子出声打断他,而后命令道:“你明日未时带着文丑二人去相府接谢子期过府,从朱雀大街过来。”
"是,主子,属下告退。"
时间流转,又至明日。谢子期如往常一般,辰时起床,喝茶,看书;至巳时,拿起剪子将院子里的梅花如往常一般,剪掉;至午时,吃饭,踱步。
未时一刻,梓房院内,有三名男子不期而至。
“来了。”
“你们是三皇子的人?”
在院子里踱步的谢子期丝毫不惊讶,平淡的说道。
文丑二人看了看为首的黑弘,黑弘点点头。
“给我一刻钟时间。"
黑弘允许了。
谢子期转身去书房,拿起笔就开始作画,半刻钟之后,谢子期出了书房。
"可以走了。"
三人沉默不语,一起走出相府。
至始至终,相府内的人皆视而不见,直至到了相府门口,一左一右两个侍卫,瞅了瞅三个武力值高的三个大个头,又看了看谢子期。
两人一起问道:"谢子期,你这是被相爷赶走啦?"
谢子期对左右两个侍卫笑了笑,而后在黑弘的"请上轿"的手势中,沉默不语的坐上轿子。
又过了一刻钟,谢子期坐在轿内,耳畔听到一阵喧嚣之声。
"那个小郎君真好看。"
"瞧,那个簪着白玉兰的小郎君才是真的好看。"
一群一群的女伴们凑在一起,相互指着那骑马游街的科举榜单前十名的郎君,没有丝毫遮掩的样子。
"这群花痴,都不知道那个簪着白玉兰的小郎君有多厉害,他可是江南苏阁书院苏汝先生的关门弟子,这群小娘子们,就知道看脸看脸,没见识。"另外一堆男子们则是对身边的小娘子们趾高气昂,肆意点评着。
黑弘突然道:"子期公子,要不要停下来看一看啊?"
这时候,因为京华女子们的言语大胆而脸红不止的赵秉瑞,正好听到迎面而来的轿子内传来的声音。
"不用,继续走吧。"谢子期淡淡地回道。
"是。"
赵秉瑞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隐隐约约觉得很像小师哥的声音,他不由得朝那轿子看去。然而,人潮涌动,游街的马,一匹一匹紧挨着,赵秉瑞连转头都无法办到。
那轿子和赵秉瑞的马擦肩而过,恰好,一阵微风吹过,一直不错眼珠子看的赵秉瑞看到那微风吹起轿子帘幔的一角,从那里面露出衣服的一角。而那一角,赵秉瑞敏锐的看到绣着一个小小的子期二字。
赵秉瑞顾不得其它,调转方向,而后挥鞭驾马,朝谢子期的轿子飞奔而去。
道路两侧,京华无数女郎惊叫连连。然而赵秉瑞直至飞驰到街头,也没发现轿子的半片影子。难道是他白日做梦?亦或者是看错了。
赵秉瑞只好回到簪花游街的队伍中。
躲在另一处狭窄街道的黑弘,和文丑示意一眼。轿子加速,不过是半刻钟,就到了三皇子的府邸。
谢子期被安顿在谢园,梅花树满园,面积极广,然而偌大的园子,只安排谢子期一个人住。
黑弘非常了解的并没有给谢子期安排奴婢,只是吩咐文丑保护好谢子期,然后朝谢子期拱拱手道:”子期公子,请好好休息。”
谢子期根本就不理睬他,只是拿过书架上的书,自顾自的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了起来。好似没有两个煞神站在身后,也好似并没有离开过相府一样坦然视之。
夜深,三皇子处理完政事刚刚回府,急匆匆的下轿,黑弘迎了上去。
"人接回来了吗?"
黑弘连忙禀告:"接回来了,安置在谢园,没安排奴婢伺候,我让文丑两个人保护他。"
"安排的不错。"三皇子赞许的看了黑弘一眼。
"他吃过饭了吗?要是没有的话,让府里的御厨给做一抬膳食,我陪他吃些。"三皇子直直地往谢园走。
"主子,属下有一事禀告。"黑弘忽然跪下。
"说。"三皇子收起脸上的笑模样,十分威严的看着黑弘。
“在子期公子书房里发现了这个。”黑弘把一碟书信奉上。
三皇子接过,越看脸色越是恼火,最后气急,转身离开。又过了三日,三皇子并没有来找谢子期。
谢子期来到三皇子府邸的第四天。
早晨,雾气稀薄,谢子期在园子里剪梅花。
三皇子脸上带着怒气,步履匆匆,鞋上还带着湿气。
“赵炳瑞作弊事发,进监狱了。”
谢子期没有回头,继续剪梅花树枝。
三皇子看着谢子期的背影,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是你亲手把他送进去的。”
谢子期没有回答。
三皇子突然奔至子期身前,他把一叠书信扔到谢子期面前。
“你来京华,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子期把剪子放在一边,弯腰捡起书信。
“你不是都知道了。”谢子期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又是为了什么?”三皇子眼中发红。继续质问道:“你借助科举作弊案,把生你养你的谢家拖下水,江南谢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赵炳瑞是和你相处六七年的师兄弟,你亲手把他从状元变成阶下囚;你卧底相府多日,搜集了刘无忌和海贼的来往书信。这一切,我都看不懂。”
谢子期:“这不是你所乐见的吗?”
三皇子点点头,“我是乐见其成,但是现在我更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谢子期难得的笑了笑,“你眼中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三皇子默然。
过了片刻,三皇子突然大笑不止:“你是个疯子!我想把太子拉下马,何尝不是个疯子。”
“疯子配疯子,天生一对。”三皇子喃喃自语,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
“你确定你是疯子?”谢子期悠悠地吐出一句话,眼神却落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上的枝头。
三皇子猛然愣住。
“子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过三天,就是皇帝的诞辰,你想不想在诞辰之日发生点什么?”
谢子期看向三皇子,继续说道:“比如说敬献给皇帝的画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