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一封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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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景色一年四季都有定数,虽然美丽但匠气很足,看惯了以后,也就厌倦了。

尤其是冬日里即便是在努力的点缀,也仍旧是光秃秃的,御花园里没了郁郁葱葱的草木作为遮挡,人的身影清晰可见。

礼王独自一人行走,看上去神色阴沉淡漠,其实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相反整个心都像是在火炉上面滚过一圈,都烫焦了,燃烧到最后将自己都烧死。

他茫然的走在宫廷里,这是他自幼生活的地方,从九岁开始,多了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个人相辅相持走过来,能够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兰容若的鼓励功不可没。

看着花,能想到她站在花前巧笑嫣然。望向池边,能看见她与水中倒影皆美丽如此。

礼王一直没碰她,新婚之夜才是花朵最美丽绽放的时候,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他是个自私的人,知道要娶她会有很多麻烦,可无论如何,那个女孩他都要保护。

她哭的伤心,他就心如刀割。幻云前来禀报兰容若的动向,重复那些伤心的话,他恨不得将所有伤害她的人都毁灭。

天空是晴朗的,可注定有一场暴风雪来袭。

未央宫是给王后住的,可是兰容若早早就搬了进来,这就是属于她的。

礼王挥退了所有人,就只是踏入有几分寂寥的殿中,与她遥遥相望,久不相见,思之如狂。那四肢都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大脑仿佛被什么冲击,眼眶一瞬间有些湿润:“你回来啦?”

两人之前并未见面,兰容若回来以后自觉无颜面相见,就一直捂被遮掩,礼王求了多少次见一面都不成功。

如今两人见到了。兰容若冲着他笑了笑,眼中含泪:“我回来了。”

四目相对,是说不出的眷恋,纵然外边有再多的风风雨雨,只要相见就会展开心扉。

她终于肯见自己了。

礼王少年人的脸上充满了激动,赶紧就走了过去,可又好似怕唐突佳人一般犹豫,身子迟疑了片刻以后,试探性的过去握住她的手,见她虽然身子一僵,但是没有在将自己推开,稍微松了口气,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别难过。”

她微微含着下颚:“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丈夫已经回来,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礼王心中触动,猛地将人抱在怀里,一连串的道歉脱口而出:“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受了委屈和屈辱,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我一定要让秦国血债血偿!”

兰容若侧头依偎在他的怀里,感激涕零的说:“大王情深,妾无以为报,惟愿此生长,常伴左右。”

礼王虽然很高兴对方的坦然相待,但同样觉得有些不真实,仔细看着对方强颜欢笑的脸庞,一时有些犹疑不定:“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兰容若用力的摇了摇头,用神情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站起身来盈盈一拜:“妾有一事想要请求大王。”

“你说。”

“我想自请为妃。”

礼王一怔,继而摇头:“不行!”

她的神情极为的坚决,“还请大王成全我,我非完璧之身,无脸面为后。”

礼王握住她的手,将人拽起来,拉倒自己身边,有几分凄然:“你知道的,我不在乎,我只要你。”

“王上不在乎,难道天下人就都不在乎,他们不关心我与大王情深。不关心我受人挟制,痛苦万分,就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热闹,看大王的热闹。妾只想留在大王身边,什么名誉地位统统不在乎。老天爷能让我回来,而不是病死在半路,已经是对我的恩赐,我什么都不求,只想在你身边。”兰容若坚持屈膝行礼,垂头恭顺,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她的脸庞周围散落着青丝,那白皙的脸颊以及纤长的脖颈是那样的美丽。

他静静的看着,凑上去亲吻,呢喃着说:“你都回来了,我求去什么?我想娶你做妻子,这辈子也只要你一个人。”

两个人滚落在榻上。

兰容若逼着眼睛默默的承受着他的重量以及亲吻,两个人在依偎着彼此,从彼此的身上获取着温暖的力量。

她爱眼前的男人,并且也不想离开他。欲擒故纵用在此刻,未免有些悲凉。

那榻上是纠缠着的两个人,初次的青涩懵懂都还在,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没有冲动之下的幸福,有的就只是急匆匆以此来证明些什么。

证明人还在,还爱着彼此,又或者是什么。

窗户上糊着一层窗纸,外边的种种都变得朦胧不清,廊下种植树木的倒影映衬在窗纸上,干枯的只剩树枝,在风吹动之下不断摇曳,倒也有些张牙舞爪的感觉。

时间的流逝,让世界都漆黑。

晚上将人送走以后,兰容若就叫人端进来远远不仅得热水,她将自己浸泡在木桶里,干脆末过自己的头,过了一会儿露出湿漉漉的脑袋,整个人像是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

要离趴在木桶边,往她身上撩水:“淹死的鬼是最丑的。”

“活着漂亮,死了还不许我丑一丑?”兰容若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轻轻的笑了笑:“不用怕我做傻事,要死我早就死了,可我知道人活着才有希望,所以永远不会草率了解了自己的一生。”

“我见礼王在你身上待了那么久,肯定很喜欢你……啊——”要离被泼了一脸的水,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人。

兰容若又急又羞,捂住了自己的脸,急急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不就是男人和女人做的事情么?我父亲从前有个妓院里的相好,我在那住的时候,见过许多男人女人啊。”要离说的坦然无比,她自幼随着父亲见人间百态,对于男女之事不懂,却又知道,未曾看作是什么羞耻之事。

“我的小要离你怎么听墙角?”兰容若却是到了年纪会有人告知她,所以多多少少知道这种羞耻的东西断断不能讲出来,那脸颊红的跟苹果一样,透着娇艳。

“你们声音太大了。”要离老老实实的说。

兰容若又羞又恼,本以为那个时候人都离开了,却浑然忘了里屋还有一个在酣睡的要离,只得谆谆嘱咐:“你年纪也大了,万万不可在这般不懂人事儿,这种话万万不要往出在讲,心里有数就好。即便是你日后嫁人,有了闺房之色,夫婿调侃,你羞涩的笑笑,头都别抬。”

要离倒是没想过嫁人,却也点了点头,心里有些高兴,因为这些话从未有人与她说过。毕竟身边都是大男人,很粗心,况且这样的事儿也不好说。

兰容若又在水里躲了半天,方才觉得自己好了不少。冬日里天气凉,水温下降的也快,她匆忙洗了洗,便穿上单衣回到了被子里去。她连日来身子一瘦再瘦,锦缎盖在身上都没什么起伏感。

要离瞧着怪难受,也跟着躲到了被窝里,小声说:“你马上就要嫁给礼王了,为何还是不高兴?”

兰容若勉强笑了笑,示意对方隔墙有耳,趴在她耳畔道:“我从不求一时的结果,一辈子才是最重要的,眼下看不到,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

“待你日后有喜欢的人就明白了,我见宇文毓总是随着礼王来,为了却是见你,你可喜欢他?”兰容若这些日子虽然悲伤,却不是一味沉溺在悲伤的世界当中,性格使然总会接收到其他的信息。

要离摇了摇头,“不讨厌。”不过是认识,谈不上喜欢。

“那……”兰容若迟疑了一下,也看得出来之前要离心不在焉,还是问:“那连城过来给你送的那封信,是逍遥给你的吧,你看了么?”

要离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拿出一封信,她未曾展开,未曾看过:“逍遥聪明,最会给人下套,我不敢看。”

倘若逍遥知道这番话,定会说,他们家的女娃娃长大了,不好骗了。

“那你想看么?”

“我不识字。”

兰容若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遭,微微一怔,继而道:“我念给你听?”

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默默的展开了这封信,上面只有寥寥的几句话。

“逍遥要去赵国,说欠了赵国人一个恩情,要以死才能报答,既然你不取他性命,他索性就自己丢掉。”兰容若一点点看下来,读了最后一句话:

“此为还他人恩情,也为还你血债。”

罪孽深重,不及他情深似海。

要离手一抖,绢布直接落在了脸上,她的眼前被蒙住了。虽然即便是不蒙住,也因为夜晚的缘故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但总有一种和世界做了遮挡的感觉。

外边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雪花落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晰,还真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她就知道,不该看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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