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言为定。”费不韦大喜,如今秦国本就强势,再有两位仙长相助,天下何愁不定,思念至此,立刻站起:“我此刻便就入宫,面见大王,你们且等我的消息。”
这二人虽是我的旧识,可却到底是何来路?为何费不韦一听他们愿意相助,却丝毫不疑?还如此欢喜?王斯看着眼前的徐福和王翦,似乎熟悉,又似乎极为陌生……
“本来我和王翦都不该掺和进这人世间的纷争之中……”王斯的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看着二人的眼神也渐渐炙热了起来。
秦王的宫殿,巍峨壮丽。
费不韦带着王翦和徐福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正殿。
秦王政年岁还是极轻,身材也不高大,坐在龙椅上,却极有威势。
“启禀陛下,王翦、徐福二人带到。”费不韦领着二人躬身跪倒。
“免礼,平身。”秦王的声音极平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
三人站起,费不韦退到一旁。
秦王看着王翦、徐福,眼神如鹰一般犀利:“王翦、徐福,相国说你们二人都是不世出的奇才,说你们都是鬼谷子的门人,学了他不少本事,说如今各国在战场上使用的那些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便是你们鬼谷岭传出来的。既然如此,你们可是有什么能够献给寡人的吗?”
徐福一揖道:“臣等没有,如今鬼谷岭最犀利的武器都已出世,臣等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献给大王的。”
“哦?寡人听闻鬼谷一门最擅长的便是奇门遁甲、机关之术,寡人也是极向往的。你们二人皆是鬼谷出身,却什么也拿不出来。”秦王顿了顿,突然笑道:“那寡人要你们二人何用?”
王翦抬起头,突然朗声道:“臣出身兵家,后在鬼谷门下修行,所学正是奇门遁甲和机关之术,臣所学所会确有颇多是可以荼毒生灵的器械。只是臣想问陛下,陛下统一了天下,是想手握万民,给臣民一个朗朗乾坤;还是只要一个支离破碎、再无多少人烟的王朝?”
秦王一愣,踌躇了下,勉强道:“寡人并非残暴之人,寡人想要的自然是万民安乐的天下。”
王翦微微一笑,深施一礼道:“既然如此,陛下,如今乱世,秦已是最强大的国家,其余六国皆不是秦的对手,陛下又何必纠结于鬼谷岭的那些只会杀戮的器械呢?”
秦王叹了口气道:“六国虽都不是强秦的对手,可也还是各有不弱的实力,若是能够联合在一起,秦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战场上各种器械机关层出不穷,若是再不多握着一些筹码,这天下何时才能归一?”
“陛下莫忧,如今天下之势便象陛下所言,六国无一是陛下的对手,可若六国联手,则纵秦国之强也奈何不了六国。”王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臣敢担保,六国之间互有嫌隙,绝不可能如同铁板一块,齐心协力共拒强秦。我鬼谷岭确有一批典籍流落了出来,让战场上多了许多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军械,此乃我鬼谷岭之过。臣此次出山便是为了替鬼谷岭赎罪,将这些不该出世的武器悉数收回。臣虽碍着门中的规矩,不能给陛下提供机关、武器。但臣胸罗万千机关之学,若在战场上遇到敌人用出鬼谷一派的器械,臣却有各种手段可以将其破去。如此陛下又何必担心那些六国手里的武器?又何愁天下不为陛下所定?”
“这……”秦王一阵踌躇。
“陛下,这王翦原是兵家出身,曾在禝下学宫求学,蒙荀孙大人赞为千年难见的奇才。后来王翦上鬼谷岭,又被鬼谷子视为可承袭鬼谷一门绝学之人。陛下当知,墨家与鬼谷岭乃是世仇,为了这个王翦,墨家寝食难安,甚至不惜潜入鬼谷岭暗杀王翦。刺杀未成,墨家反被王翦说服,与鬼谷岭消饵了仇恨。”费不韦在一旁极力劝解道:“陛下,如此人才,若是能为陛下所用,天下何愁不定,陛下的宏图霸业又何愁不成?”
秦王沉吟着,终于道:“王翦,我大秦如今军力强盛,世人皆称秦马如雷,足以睥傲天下。正如你所言,只要六国不能合成一气,天下迟早会是我大秦的。寡人若是用你,你要什么?又能给寡人带来什么?”
“臣的所学所长,陛下已然知晓。臣身边的这位姓徐名福,乃是通晓道家、阴阳、农家、药理之人。臣在军前为陛下冲锋陷阵、浴血厮杀;徐福可在陛下身边,为陛下运筹帷幄,确保军需无碍。”王翦一抱拳,索性放言道:“诚如陛下所言,若不用我们,天下迟早也是大秦的。可是臣却不知,陛下是想这天下在陛下手里一统,还是要留到太子太孙登基之后……臣敢放言,若陛下用了我等二人,则陛下定是能亲眼见到天下归秦。”
秦王哈哈大笑,一拍面前的案子,大悦道:“好,果然不愧为相国举荐之人,寡人能得两位爱卿相助,天下何愁不定?待天下归秦,寡人应承两位,必与两位同享天下富贵。”
“臣斗胆,臣等不需什么富贵。”王翦轻轻摇了摇头:“臣等身负鬼谷一门的期盼,唯愿将鬼谷一门遗失的禁术全部收回,勿使殆害天下,便已足够。”
秦王轻轻一笑:“放心,爱卿,只要能取了天下,寡人必遂了尔等的心愿,助你们收回鬼谷岭的禁术,绝不让其再流传世间。”
“谢陛下。”王翦和徐福立刻又都跪了下去。
秦王点点头,又笑道:“其实,尔等不必忧烦,就算不为了鬼谷岭,就算不为了你们的心愿,待天下定了,寡人也是要收缴了这些禁术机关的。这样的东西流传于世,委实叫寡人难以心安。只是你们也不必过于谦逊,待天下归秦,寡人论功行赏,也绝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届时,你们只管安心领赏便是。”
王翦、徐福只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谢恩……
王翦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秦王政斩钉截铁的承诺还在他的耳边回响:“徐福、王翦,寡人答应你们,若你们能助了寡人平定了六国,寡人立誓,定将所有禁术邪道的典籍全数销毁,不让一章、一篇流传于世,也绝不再让卡尺、木鸟、木人车,以及其他怪谬之物再存人间。此誓,天地共知、鬼神同证,如有违誓,我诅大秦便如昙花一现,必不得千秋万世……”
“传令,出兵……”王翦回头,轻轻地道。
“传令,出兵……”身后,王风全身披挂,大声呼喝。
“得令……”无数的将官在马上齐齐躬身。
一匹匹战马、一队队骑兵,踏着如雷的蹄声呼啸而过……
如林的长戈密密麻麻,步卒们举着盾牌、挎着利剑、背着弓弩,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行进……
王翦意气风发,仿佛又回到了千百年前的那个战场上,他抬头看着天空……
“轩辕、螺祖、燧人……你们放心,我会替你们守护好一切的。”王翦握拳抵在胸口,心里一阵绞痛,本来……还有一个名字的……
征战……厮杀……怒吼……哀嚎……尸成山、血似河、箭如雨……无数的战士倒下……一个个城池被攻陷……一个个君王耷拉着脑袋、捧着印玺,出城投降……
突突……似乎又是要召回了,也难怪,这么多年了,到底怎么样了,也该回去汇报声了……徐福和王翦相视一笑。
“陛下。”王翦、徐福二人跪在阶下:“托陛下宏福,天下已定。臣等也当退隐山林,再不问世事。”
“如今天下刚定,两位爱卿却是立下赫赫功劳,朕正要与爱卿共享荣华,爱卿却为何便要离去?”皇帝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舍。
徐福不住磕头,极恳切地道:“陛下,臣等本是山野之人,闲云野鹤惯了,却是无心朝堂。如今陛下恩重,已赏了天大的恩赐,臣等一世享受,也是够了。还请陛下恩准,容臣等归隐。臣等别无他求,只望陛下记得当年的誓言,臣等便安心了。”
“只是你等二人功高盖世,若就这么离去……”皇帝沉吟着。
“陛下,臣蒙陛下恩赏,已有了许多土地、庄园,臣只说年纪老迈,又颇多旧伤,须安心静养。”王翦微微一笑:“至于徐福,他本就隐身幕后,只做着王斯王丞相麾下的一个幕僚而已,平素又长于炼制伤药,虽是救了无数伤兵的性命,却也被人视作术士。陛下只需想个借口,说让他出去找寻长生不死之药,也就能瞒过众人了。”
“既然如此……就按爱卿之意吧。”皇帝点了点头。
一个极大的庄园,王风慢慢退出房间,轻轻将门掩上……
房间里,徐福和王翦相视一笑,将门锁好,躺在了床上……
好几年过去了,每天王风都会默默地到那个房间外面站上一会儿。好几次,他都想把那个房门强行砸开,可每一次他都忍住了。
“唉。”王风叹了口气,今天又是和往常一样,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吧?
虽然义父都说了,可这么多年都没动静,却不知道义父和徐叔到底怎样了。
王风默默地转过身,准备离去。
吱呀呀,王风猛地回过身去,身后的门开了……
“什么?你是说陛下为了他的誓言,下令焚书坑儒?”徐福和王翦张大了嘴巴,只看着王风。
王风笑了笑道:“何止,陛下还下令收缴了民间所有的兵器、军械,不论是否是鬼谷岭的传承,一律销毁。所熔之铜铸成了十二尊铜人,立在陛下宫前,为陛下守护千秋万代……”
云雾霭霭,四周一片迷茫,偌大一个坟头孤零零地立在山丘之上。喀……喀……隐隐约约的,山丘上不时传出些刨挖泥土的声音。
哗……一大块干土裂开,碎落了下去。一缕久违的光线终于又照进了地下的墓室里,坟头上方顿时传来欣喜的低呼声。
墓室的角落里,一个斑斑铜锈的物件儿正静悄悄地半埋在土里。一只满是泥灰的手伸了过来,捡起了这个物件儿。吹了吹物件儿上的尘土,又拿着物件儿在袖口上抹了抹,微弱的光线下,物件儿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一个青铜打造的游标卡尺。
皇朝二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