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王翦他们挟持了您?”田武有些纠结。
“王翦、徐福在此次入学的学子中都是资质上乘的人物,与老夫也相谈过几次,看着不象那种穷凶极恶之辈。此次这种情况,或许该是另有隐情,应该不会对老夫做出那样的事情。”荀孙摇着头惋惜地道:“老夫已经想过,纵然老夫错了,他们真的挟持了老夫,那么老夫正好将他们骗出藏经阁。到时候你们便不必顾忌老夫,只将他们擒杀了便可。”
田武怔了怔,见荀孙坚持,只得松开了抓住荀孙的手。
“王翦、徐福,你们莫急,老夫这就进来了。”荀孙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向藏经阁。
“先生,如果王翦、徐福真的挟持了祭酒大人……”旁边一人担心地看着荀孙远去的背影。
“如果真的挟持了,那就给我放箭射杀了那两个贼子。”田武笑得极阴险的:“至于祭酒大人的性命,就看那两个贼子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呵呵,那就先预祝先生即将荣升祭酒大人了。”旁边另一个学子谄媚地笑道。
“不许胡说。”田武斥了一句,却忍不住脸上乐开了花。
“祭酒大人。”看着荀孙进来,徐福和王翦都是一揖。
“唉。”荀孙叹了口气,看着二人,痛心疾首道:“你们二人为何却要如此?”
“祭酒大人,偷入藏经阁确是我二人不对,只是那卷齐国关防策却真不是我二人所盗,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徐福低着头辩解着。
“就算你们并未盗书,可私入藏经阁已是犯了天大的忌讳,你们为何要做此事?你们究竟想找什么?难道你们真的对禝下学宫、对齐国有什么企图吗?”看着这二人,荀孙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徐福看了王翦一眼,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道:“祭酒大人,我们对学宫、对齐国并无任何不轨之心。我们想找的乃是木鸟的秘密,我们想找的是那位造出木鸟的公输先生的秘密。”
“木鸟?呵呵,我若告诉你们那木鸟并非我禝下学宫所造,你们信吗?我若告诉你们那位公输先生并非我禝下学宫的人,你们信吗?”荀孙摇了摇头道:“你们来这里找这些讯息却是谬误了。”
“可是据我们所知,学宫里确实有木鸟啊。”徐福愣了一愣,急急道。
“确实,你们要找的那个公输先生曾经来过。”荀孙的脸色极为凝重:“不过也是在很久以前了,学宫里的木鸟都是蒙他所赠,除了木鸟外,他还送给学宫两台木人车和十具游标卡尺。不过这些东西实在精巧,我们只复制出了游标卡尺,木鸟和木人车至今也没什么头绪。”
徐福和王翦面面相觑,线索一下子就全断了。
“既然你们并非要与学宫为敌,也不想与齐国为敌,那么我也无意为难你们。”荀孙又叹着气道:“也罢,如今你们已被团团围住、走投无路,莫如就拿着老夫,来当你们的人质,或有逃出这里的一线生机。”
“祭酒大人,您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在这学宫里,蒙您百般维护,已是欠您许多,这件事情本是我们犯了学宫的规矩,所有的后果便该是我们自己来扛。此时此刻若再将您拖下水来,我们便是更没脸见人了。”徐福一揖到底:“祭酒大人请回吧,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出玉石俱焚、有损于藏经阁的事情,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您、对不起禝下学宫的事情。”
荀孙看着徐福和王翦,终是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往门口走去。
徐福和王翦看着荀孙一步步走远,想起线索全断,眼前一片茫然,只呆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走到门口,荀孙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二人道:“你们可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翦一愣,站起问道:“祭酒大人,此话何意?”
“之前你们对我说了那些,我却只是半信半疑。是以我便提出让你们挟持了我,若你们真的这么做了,那我便是半句也不会再信你们。”荀孙捻着胡须道:“可你们终是放过了老夫,可见你们并非田武所说的穷凶极恶之人,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学宫的事情,既然如此,老夫却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
“祭酒大人,您想告诉我们什么事?”徐福看着荀孙,却有几分不解。
“我之前与你们说的都是实话,那位公输先生确实不是我学宫的人。”荀孙笑了笑道:“只是我却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当真?如此还烦请祭酒大人相告。”徐福的两眼顿时放出光来。
“从你们来到学宫,我就知道你们并非凡夫俗子。”荀孙看着二人,悠悠道:“你们能否先告诉我,为何你们对这件事情如此费尽周折?”
“这……”徐福纠结了下,一抱拳道:“祭酒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我却不便透露太多,我只能说我等此举并非为了一家、一国,实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危福祉。”
荀孙低着头,想了好久,终于道:“也罢,此事于我于学宫也并非什么大事,我便与你们说了吧。这位公输先生本名一个般字,鲁国人,原是个木匠,只是技艺出众,已是神乎其技。他来到学宫,本意是想入了学宫,当个先生,将他一生的心血发扬光大。可当时的祭酒大人却并不看得起木匠的手艺,认为这是末技之流,难登大雅之堂,便拒绝了他。他也不以为忤,只是笑笑,便提出借住半年,半年后就离开了这里。当时的祭酒大人便答应了。半年期满,他果真便是走了,却给学宫留下了百十余只木鸟、两台木人车和十具游标卡尺,并言明若是学宫改了主意,可去云雾山鬼谷岭找他。”
云雾山……鬼谷岭……好熟……徐福低着头,努力地想着。
“这鬼谷岭名声虽然没我禝下学宫那么显赫,可在做学问的人的心里也是一片圣地。只因我这里是官办,他那里却只是私相传授,故与我禝下学宫并称一正一奇,它那里的主持名叫鬼谷子,据说便是一代奇人。”荀孙仔细介绍着:“我一直也未想通,这公输般为何独独要留下那么多木鸟?你们若想了解那位公输般的秘密,却该去那里走上一遭才是。”
“多谢祭酒大人相告,恭送祭酒大人。”王翦感激地一揖。
“只是外面已被围住,不久齐王亦会派兵前来,我却担心,你们该如何脱身?”荀孙此刻真是开始有些担心了。
“不妨,还请祭酒大人放心,我等自有办法。”王翦瞟着角落里一缸缸为防着失火储存的清水,正色道:“如今只麻烦祭酒大人让他们尽快攻进来才好。”
荀孙犹豫了下,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未吐一字,只摇着头,出了门。
“云雾山鬼谷岭……我想起来了……费有才去的就是那个地方。”徐福突然拍着王翦的肩膀,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
“原来你低着头,想的却是这个?”王翦没好气地道:“我早就知道了。”
“祭酒大人,老天护佑,您竟安然无恙地出来了?”田武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知是懊恼还是失望,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敢问祭酒大人,那两人与您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他们只是反复和我解释,大齐关防策不是他们盗取的,而是有人栽赃他们而已。”荀孙轻描淡写地道,却紧紧盯着田武的眼睛。
“哼,不是他们偷的,难道还会插着翅膀飞到他床上去不成?”田武一脸不屑:“若他们不是为了偷盗些什么,又何苦每日都去那藏经阁?”
“每日?”荀孙诧异地看着田武:“你如何知道他们每日都去藏经阁?”
“呃……”见说漏嘴了,田武连忙支吾道:“那卷竹简是今日在他们床上找到的,显然不是今夜才盗取的,想必前些日子便也去过,故此猜想他们是日日都会去的。”
荀孙点了点头,神情却颇有一些玩味:“只是我看他们好象还在翻捡着什么东西,并没有急着要逃的意思,似乎胸有成竹,有什么逃跑的后路。”
什么?田武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传令道:“来人,进阁。”
一个个自认身手不错的先生带着弟子穿着劲装进了藏经阁。
阁里黑乎乎的,一丝光线也没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火把,一排一排书架地检查着。
一个火把慢慢移动到了一排书架前,想来这排书架这里是许久没人来过了,书架上的各卷竹简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那人伸出火把,往书架深处照了照,便想要走。突然一条黑影从书架上方翻了下来,一拳砸在那人的脖后,那人一声未吭,便向前倒去。黑影急忙伸手一绰,将险些跌落的火把抓在手里。堪堪的,火把离着竹简只有一寸有余。
很快,那人身上的劲装便被剥了下来,换到了黑影的身上。唔,还算合身,黑影挥了挥胳膊,轻轻跳了跳……
“啊……”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