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梅继贞一个激灵,却怎么也想不到拿来簪子的竟会是姬公遂。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我这里?”梅继贞果然不愧军中悍将,立刻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拔出了身佩的长剑,一个纵身,跃到了姬公遂的面前:“说,你是如何得到了这根簪子?”
姬公遂笑了笑,道:“将军,我适才说了,是这簪子的主人让我拿着簪子来找你的。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却不知将军可还记得崇城望南台上的盟约吗?”
梅继贞看着姬公遂,咬牙切齿,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久,终是愤愤地哼了一声,将剑扔在了书桌上:“既然是小姐让你来的,可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姬公遂点点头,道:“只有两个字,小姐只让我给将军带两个字,‘报仇’。”
梅继贞盯着姬公遂,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笑个不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报仇?哈哈,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了。报仇?你可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那可是我们的伯侯大人。你可知道如今崇城的军队是谁管着?便是我们伯侯大人最亲信的堂兄弟。你可知道这崇城的军队有多少人?你可知道伯侯大人的护卫有多少人?你可知道这些护卫中高手有多少人?你可知道平日里我们这位怕死的伯侯大人身上穿了几层甲胄?”
梅继贞上前一把薅住姬公遂的衣领,恶狠狠地道:“这崇黑彪亲手杀了伯侯大人,我每日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为伯侯大人报仇,可到了今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倒是你,竟就这么送上门来了。在我心里,你虽比不上崇黑彪,可也是我的大仇人,找你报仇,却好象简单得不少。”
姬公遂猛地挥手,将梅继贞的手腕擒住,用力一翻,将梅继贞摁倒在书桌上。梅继贞的脸死死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一只没了手指的手掌徒劳无力得拍打着桌上的长剑。
姬公遂伸手把桌上的剑拿了起来,轻轻用剑脊拍打着梅继贞的脸颊,冷笑道:“杀他难?那么杀你呢?你府里那么多护卫,我如今只一个人,按理也该是杀不了你,可眼下你的小命还不是就在我的手心里吗?”
梅继贞不停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嘴里只呼呼地低声怒喝。
姬公遂将梅继贞松开,推到了一边,将剑又扔回桌上。
“看似不可能的事,只要机缘巧合,总是可以变成可能的。”姬公遂在身上擦了擦自己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梅继贞。
梅继贞皱着眉,想了想,慢慢走到姬公遂面前,对着姬公遂笑了笑,突然挥出一拳,正砸在姬公遂的下巴上,将姬公遂打翻在地。
姬公遂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朝地上吐出一颗活着血的碎牙。
“果然,你说的有道理,看着象我这么个残废,绝不可能打倒你。”梅继贞笑着晃了晃拳头,叹了口气道:“可却能趁你不备,击倒你。”
姬公遂揉着生痛生痛的下巴,不断抽着冷气,看着梅继贞道:“那梅将军是答应联手了?”
梅继贞冷声笑道:“你我之间虽是有仇,但也是各为其主,杀伐之争。我自小从军,从来便有这个觉悟。就算想找你报仇,我也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你。可是这个崇黑彪,却为着一己私利,竟亲手将他那手无寸铁的弟弟和侄儿杀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身受伯侯大人大恩,本是无以为报,又曾在望南台与伯侯大人立下重誓,此生追随伯侯大人,开疆辟土,共建功名。如今伯侯大人已被小人屠戮,我梅继贞自当肝脑涂地,为伯侯大人报仇。你若有什么计划,只管说来听听。”
姬公遂叹口气,道:“我如今孑然一身,你家崇小姐也被关在绣楼里,对所有的情况都是两眼一抹黑,哪里便有了什么计划。我目下最想知道的便是伯侯府的守备情况、崇黑彪的护卫人数、还有地牢的守卫。目下最想做的事,首先是将我那些弟兄救出来,其次便是杀了那个崇黑彪。”
梅继贞脸色一变,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姬公遂道:“姬将军,你莫不是唬弄我吧?莫不是就想借着我的力将你那些手下给救出来吧?你是不是骗了我家小姐,只说要杀崇黑彪,才得了我家小姐的簪子?”
姬公遂苦笑道:“你放心,我姬公遂如今虽然落魄,好歹还是西岐的将军,怎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况且为着崇黑彪的奸计,我生生折损了三、四百弟兄。你该听说,为了让我逃命,他们舍生忘死,丢下了多少具尸首。我可发下重誓,此生若不助着你们对付那崇黑彪,便甘愿受朝歌那炮烙虿盆之刑。只是在对付那崇黑彪之前,我却定是要救出我那些弟兄的,这些也委实是和你家小姐说过的。”
梅继贞见姬公遂立下如此重誓,抱拳道:“姬将军勿怪,我梅继贞是个直性子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姬将军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自然也是信得过的。如此,便和姬将军也算定下盟约了吧?”
姬公遂也拱手抱拳道:“梅将军客气,只是你家小姐可是答应了我,许我将救我那些弟兄放在第一位的。”
“这个自然。一来,救你那些弟兄可比杀那崇黑彪要简单许多;二来,就算杀那崇黑彪,也是需要一些外面的人动手,才对小姐最好。你的那些弟兄,身手我都是佩服得很的。”梅继贞笑笑,颇有一些自信道:“我如今虽然残废了,可在这北崇军中还是颇有些关系的,那姓崇的也无法在军中一手遮天。你且先在我这里住下,你要的信息,我自会派人替你打听。”
姬公遂对梅继贞一揖,道:“如此便先谢过梅将军了。”
梅继贞摆摆手道:“姬将军客气了,既然已经结盟,那便都是自家的事情,哪里用谢。”
“你是说奸杀?”崇黑彪看着手下,表情却有几分古怪。
“是。”手下恭恭敬敬地禀报道:“我们查证过了,那个掌柜正是伯侯大人通缉多时的淫贼。现场一片混乱,小梨姑娘也是衣不蔽体,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只是……”
“只是什么?”见手下吞吞吐吐,崇黑彪眉头一皱。
“只是仵作验尸,说小梨姑娘并未被破去处子之身。而且看现场的情形,该是有第三个人趁着那掌柜的兴起不察,从背后将掌柜的一剑砍了脑袋。看那创口,剑法之强,长剑之利,也是当世少见。小梨姑娘却是一剑贯胸,只不知那高手既然救了小梨姑娘,却又为何将她杀了?”手下详细禀报着,也是一脸的不解。
“难道还有第四个人吗?”崇黑彪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应该是没有了。”手下道:“据仵作说,地上的脚印,便只有三个人的。”
“好吧,你们再去查查吧。”崇黑彪叹了口气道:“也不用太费力气,左右不过是死了个丫头,更何况那个高手还替我们家那位报了大仇。只是那小梨原已答应替我看着我那侄女,如今却……唉,也无妨,就再给我那侄女派个丫鬟吧,也能看得更踏实些。”
“是,大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了。”那手下原本也对那凶案头疼,只是碍着死了个伯侯府的丫鬟,才不得不尽些力气,如今见伯侯大人都不甚在意,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记住,如今的重中之重,便还是那个姬公遂。”崇黑彪眼睛一瞪:“若是不能将他查找出来,我是寝食难安哪。”
那手下立刻跪在地上,拱手抱拳道:“大人放心,小人明白。”
“如今为着你还在崇城之中,崇黑彪是忧心忡忡。每天都有兵卒在大街上巡查,我那些故旧和我说,现下崇城的第一要紧便是将你找出拿下。”梅继贞皱着眉头,道:“只是就为着崇黑彪的担心,伯侯府现在是戒备森严,每日在府中各处巡逻的兵卒就不下二百。他的身边更是高手如云,全是他的亲信、江湖上的好手。地牢里如今也看管甚严,小小一个地牢,关了百来号人,竟就有几十个人看守着。要想救人,委实不易。”
姬公遂沉思良久,问梅继贞道:“崇黑彪既然这么怕死,那伯侯府一旦被人袭击了,自然该是不会让他的那些高手护卫调离身侧。我们若只是要救人,便不用考虑这批人。至于那些巡逻的兵卒和看守地牢的守卫,应该都不是精锐吧?只要我们人手充足,部署合理,救人还是有希望的吧?”
梅继贞苦笑道:“姬将军,你说的倒是全都没错。只是我最担心的,却是伯侯府里的金雕卫。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三十多个人,可却是崇黑彪亲手训练出来的一支精锐,也是伯侯府里的机动部队。若是哪里出现情况,必是会立刻杀到那里去的。这批人手不好对付,若是短时间里解决不了,引出大部队来,我们却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我听说,你那些弟兄很快就会被问斩,若是真想救出他们,留给我们的时间可真是不多。”
“这样啊……”姬公遂手指敲击着桌子,陷入苦思,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屋外的风声呼呼地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