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明月挂中空,为黑暗漫长夜晚增添一分色彩,不再那么的单调。
只可惜今夜的月已渐缺,究竟是谁偷了她的圆盈?是时光小偷吗?
我拄着窗沿看着夜穹里唯一的光明默默想着。
现在的我心里有诸多疑问,有如一团乱丝缭绕心神,却找不到乱丝的头。
看着那轮将被乌云覆盖一角的明月,抬起拄在窗沿的双手揉着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喃喃自语道:“现在要是有酒就好了……”
有些事越想越乱,越想就会越惘然,当然头也就越痛,越痛却越去想,我想强行罢休遭乱的念头,我想到了酒。
只不过当年离家出走时才十四岁,当时的自己哪里会喝酒,冰箱里又哪里会有酒这种玩意?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想睡觉的时候有人送来枕头,想吃饭的时候有人送来一顿可口饭菜。
我想喝酒了,于是就有人送来了。
门口处,汽车喇叭声忽然滴滴大响,两束强光照射而来,不偏不倚刚好对准我所在窗口下面的位置。
迎着车光望去,那是一辆火红色法拉利,车门打开,一个英俊无仑的年轻男子走下车,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与我遥遥对望,说道:“知道你想喝酒了,下来开门。”
“有你这样天资卓绝的蛔虫,我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我懒懒说道:“来我家还需要我给你开门?”
“要不是看你是三叔,这门早不见了。”
方小寸懒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上前打开了我家的大门。
……
夜风拂衣,大榕树树叶轻轻拍响,处处让人感受到秋天的萧瑟。
我坐在石凳上,拾起刚落下的一片榕叶,在指间来回捏揉。
旁边的方小寸在车后箱来回搬运,大瓶小瓶的玻璃制品搬上石桌上,发出一阵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看着我在一旁坐着发呆,直引得他摇头不已。
刷的一下,揉捏在指间的榕叶忽然不见,我抬头一看,只见方小寸唇角勾着微笑,学着我一样指间来回揉着那片榕叶。
我往石桌看了一眼,顿时间双眼一亮。拿起摆在石桌上的酒瓶,从一看去:“罗曼尼康帝!马桑德拉!鸣鹰葡萄酒,哎呀,82年的拉菲……”
大小不一的瓶子摆满石桌,而且全部都是世界名酒,令我不得不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他,只见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忽而一甩榕叶,坐了下来,随便拿起一瓶,开瓶器嘟的一声打开瓶塞,便往酒杯倒满,递给我,说道:“一般的酒实在喝不下。”
我接过那杯酒,忽然笑了起来:“几年不见,你道行不见提升多少,装逼的功夫却达到了传说中的斩三尸,不愧是个天才。”
然后我把他递过来的那杯酒连同酒杯往后一抛,随便拿起一瓶,开瓶器嘟的一声弄开瓶塞,狂灌两口,长吐一口气,说道:“我不喜欢用杯子喝酒,不过瘾。”
方小寸闻言,倒酒的手顿了顿,想了想后微微一笑,把他自己那杯刚倒到一半的杯子随意一抛,也灌了两口。吐了口气后,反击了回来:“你冒充孤独模仿绝望的境界不也一样达到了斩三尸。”
“你我半斤八两,你说不赢我,我也说不赢你,这么久不见了今晚自封道行,一定要喝个痛快。”我灌了一口酒,随即双指并拢快速在身上的几处部位点了下去。
方小寸迟疑了一下,也点了自身几处部位,说道:“也好,反正在安平镇没人能杀得了我们。”
这话不是狂妄,当年力压群雄的一代传奇闭关在此,纵是当今道行通天的妖魔鬼神四圣也得隐蔽气息,自封道行。方家嫡系人丁凋零,我跟方小寸乃是方家嫡系的未来,香火的延续,大伯能让我们受到伤害?
“看你好像挺有钱的,是不是接收了家族的产业了。”我灌了一口酒,笑嘻嘻的看着他问道。
说到这个话题,方小寸再也不顾什么儒雅、淡然,顿时就火了,说道:“你别搞错,家族继承者是你,我只是替你打理而已,当年你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一个产业你知道我有多头疼吗?你难道不知道自由是我的向往吗?”
我一甩喝空的酒瓶,又开一瓶,悠悠说道:“三叔我是让你提前适应,一世人两叔侄,如果我生日那天就交代了还不是你继承,再说了我也不想被家族所束缚。”
方小寸没好气说道:“那我可不管,反正你回来了,就别想跑了。”
说完直接跑回车上拿出一摞文件袋,啪的扔过来。
接住空中飞来的文件袋,打开一看,全是继承什么产业之类的,我忍不住笑骂:“别人都是为了产业或是什么遗产的用尽手段,最后不惜同室操戈,你倒好,一股脑的推还给我,就好像什么烫手的山芋。”
也不顾石桌上的酒水,我随手把那摞文件往上一放,又喝了一口说道:“别老是像吃了天大的亏一样,继承家族产业这件事等我生日过后再说。”
方小寸闻言,闷闷地坐下,闷闷地又开了一瓶。
……
这片天地分为两个世界,道行使我们超脱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成为神话故事里神秘的那群人,然而自封道行的我们其实也就是普通人,酒喝多了也会醉。
网上前段时间很流行两句话:我有酒,你有故事吗?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我们俩有过往双方不知情的几年,但是这些过往不就是故事吗?
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各自的过往,他说他光鲜背后的头疼,我讲我的那段离家出走的经历。
几个小时后,桌上摆满的世界名酒,早已被我们喝的七七八八。
方小寸醉眼惺忪,满脸潮红,说都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他说道:“跟你说个事,这个事只有喝到了这种程度,我才敢说。”
我感觉脑袋沉重无比,懵晕一片,闭上眼,使劲甩了一下脑袋,这才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方小寸打了一个长长酒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幸好身后便是大榕树,他这才没有摔倒,他伸手搭住我的肩膀,借势一拉,把他自己送到了我的耳根前,细声说了一段话。
说完了这一段话,醉乎乎的他脸上仿佛放轻松了很多。
而我却有如被晴天里的一个霹雳击中,醉成浆糊的脑子里顿时间清醒了许多。
方小寸说的这段话也确实只有喝醉了才有理由,有胆子说,如果是在平时只能把这段话深深埋在心底,不敢表露一分。
说出口来便是罪。
那段话只有九字——爷爷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段话给人的感觉只有好奇,但是在我听来却不只是好奇,还有怀疑跟猜测和无限的联想空间。
方小寸所说的爷爷他们,就是上一代的传奇,方家四雄。
那四个男人所在的时代,无数天才翘楚光环暗淡,可是他们却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再跟你说两件事。”
方小寸醉醺醺的喝着酒,笑吟吟的看着我,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说过,他接着说道:“明天你的好生活就要结束了,各大家族的年轻子弟都听说了消失差不多七年的方家小三爷回到了安平镇,而且还听说了你的道行很低,嘿嘿……”
我笑道:“我忍了好多年……”
“三叔,你这话话里有话啊!”方小寸带着莫名意味笑道。
我反问道:“你不也忍了很多年了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为那些所谓的天才感到悲哀了。”
方小寸举起酒瓶又喝了一口,然后含糊说道:“我也是忍了很多年,而且还忍的很辛苦。”
“另外一件事是什么?”我打了个酒嗝,感觉双眼皮十分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合上,睁也睁不开了。
“她回来了!”
“她?”
“对,她!”
方小寸啪的一下伏在石桌上撞翻了还未开封的一瓶名酒,咕噜掉落在地,发出嘙的一声脆响,
“她!”
我嘴里喃喃念着,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段画面:一个走起路来背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女孩。
然后我趴在石桌上,撞翻了几瓶别人都是用来收藏的名酒摔在地上,碎成满地玻璃碎片,我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