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底下,神辉普照,世间万物接受上天恩赐,沐浴神辉得以蜕变升华进入另一个新高度。然,天道公平,众生平等,有有便有无,于是便有了新生与枯萎,有了隆冬与炎夏,有了醒春与落秋,此为轮回,世间万物均遵随此法则。
一季交替一季,无限的轮回着,彰显着天道的公平与无情。
世间奇花无数,但总有那么几朵或在雪山之巅,或在崖畔,或在溪边骄傲盛开,在那一季漫散着自己独特的芳香。
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传奇跟神话,在上一个奇花竞艳的时代里,方家四雄傲视群芳,惊艳夺目,留下一个个前无古人的传奇。
九天之上斩下神祗头颅令神庭至今群龙无首。万里诛杀魔尊致令重创失忆。凌天一剑斩得鬼圣失魂丧胆,从此闻‘方’而逃,道心不稳。一手神符封妖王,封其道涯道行大损,道行此后再无寸进。
作为上一代巅峰的传奇,方家四雄之首,那个一生充满传奇的男人,一个活着的传奇……一雄方尺天,便在眼前这间草庐里闭关,一闭便是二十年。
草庐由枯草搭建而成,一扇草门两扇草窗便是这么的简单,这么的鄙陋。草檐垂下的枯草长短与色样,门前没有四季之分的青翠嫩草,历经十三年里风风雨雨摧残,依旧如昨。
这是我跟方小寸有生以来第二次站在这间草庐前,我与他面色端正,一丝不苟行完古代见长辈礼仪,躬身俯首对草庐一拜,但是草庐里却没有传出大伯的声音。
没有得到草庐里的回应,我与方小寸不敢平直身板,七岁那年,我跟方小寸忘了朽叔所教的古代礼仪,因年幼不懂事嘻哈打闹,被严肃方正的大伯以家法惩治了一顿。
也就在那一年我知道了自己命犯五劫灾,活不过二十一岁。
秋风拂动草檐垂下长短不一的枯草,偏斜一方,此处虽四季如春,却抵不住天威,掩不住四季更替,青翠嫩绿的小草微微摇头似在抵触这股萧瑟。
草庐沉寂,风吹衣物而褶皱,我俩就这样躬着身,不敢言语。
“都回来了……”
草庐内终于传出了一道叹息,然而就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能让人感觉出说这话的主人是一个严肃方正,刚正不阿的人。
在我跟方小寸听来,这一声叹息就是一道天籁之音,顿时如蒙大赦,平直了身板。
“方圆,你身上有四道我不喜的气息,用柳枝自鞭四鞭再回来。”
草庐内传出了大伯带着不容抗拒跟淡淡厌恶的声音。
我心生疑问,看向方小寸时,只见他俊脸上满是不解,回了声是后,转身放眼一扫四周,便见远处有一条溪流,溪边有一株垂柳。
走到垂柳前,看了一眼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折下一枝柳条,抽了后背四鞭,然后走回了草庐前,对着草庐一拜,问道:“小侄只遇到过鬼圣跟魔尊,剩下的两道气息是哪两道?”
方小寸闻言便已大惊,看向我的清澈大眼眸充满了好奇,然而接下来大伯的话震撼了他,也震撼了我。
草庐里传出了带着厌恶意味的两个封号:“神祗,妖王。”
我吃了一惊,大伯绝无骗我的理由,只是自己什么时候遇到了另外两个?
许久,方小寸脸上仍残留着震惊神色,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杀了三叔?”
方小寸这句问话里只有一个意思,他只是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在人间的神话故事里,魔、妖、鬼三个另类族群,乃是集凶残、暴虐、狡诈于一身,常择人而噬,而神却被人赋予圣洁、怜悯苍生诸如等等正面的词汇。
而在修行界中,众所周知妖魔鬼神四族乃是人族大敌,尤其与安平方家更是世代宿敌,生死难休。
四个最强大的宿敌连续遇上我,以他们的道行,我为何能幸免?
我说道:“鬼圣说我是一个引子。”
然后,我把那夜误上鬼班车遇到鬼圣的事从头至尾如实说了一遍。
……
“鬼圣说对付方家的方法是我的命,跟我头顶的一柄剑。”
我把最关键的说了出来,惹得方小寸好奇看了几眼我头顶晴空,一脸的迷惘。
“三叔的命跟他头顶的……那柄剑,为什么就能让鬼圣有这么大的自信?接下来我跟三叔怎么做?”
平时的方小寸话很多几乎就是个话痨,但是关键时候,他往往能戳到关键处,他问的自然是草庐里的大伯,但是说到剑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眼我的头顶。
草庐里沉默了许久后,再一次传出了那个刚正的声音:“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得大伯的话,我跟方小寸都沉默了下来,大伯传达的意思很清楚,我跟方小寸道行微末,再怎么准备都是徒劳之功,鬼圣道行高深,看我们两个一眼,我们就死了,而方家之所以能屹立人族之巅不见衰败,究根结底还是大伯一个人撑起了一片天。
所以,欲覆方家先灭大伯。
但是因为我的命,我却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又一次的沉默,不是因为话题的不合适,而是事件的震撼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所能接受的范畴。
这一次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我打破了:“大伯,什么叫五劫灾?”
这些年来,因为命犯五劫灾的缘故,我的身体跟精神一直饱受折磨,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想起就会被刺痛,但是说来也很是操蛋,我知道自己命犯五劫灾,却不知道什么叫做五劫灾,只是知道二十一岁的生日是我的人生大劫,当那天到来,我就会死。
当一个人迫切的提出问题,期望第一时间就能得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那么事实就是往往总与愿违。
沉默的等待,直到心里焦急似火烧,草庐里才传出了大伯的叹息:“天至高无上,公平公道,却也有天妒英才之时,方家是人间一个特殊的氏族,方家嫡系血脉更是特殊的存在,所以遭天妒,历代方家族人的使命是将妖魔鬼神四大宿敌斩杀干净,但是天却不容我方家嫡系血脉……”
“所谓的五劫灾便是五重灾劫,分别是一九、二八、三七、四六、五五,这五劫,每一劫对于应劫人来说都是灾难。”
“这指的是年岁?”
听着一九、二八这样的数字,就像小学时所背的九九乘法表,我不禁想起了九岁时的车祸跟十六岁时的一人面对上百号烂仔追砍,如今这么一说,我方知晓原来那便是我的第一劫跟第二劫。
大伯说道:“你九岁跟十六岁时我付出了大代价替你挡了两劫,我帮你挡了两劫虽然保你两次命,但是前两劫因为他人挡灾,劫难已经累积到了第三劫,所以二十一岁的大劫是你人生当中最大的劫,这也是我要唤你回来的原因。”
方小寸看了我一眼,问道:“三叔还有救吗?”
他问的不是还能不能破灾,而是能不能救人,问出了我心里迫切想要知道的。
既然大伯能在我不知的情况下破掉前两次的劫,这一次唤我回来,那么事态的严重不言而喻。
“你的劫只能你自己去渡……”
大伯并没有回答我还能不能救,但是却已经回答这个问题。
我忽然颓然了下来,来之前我就已经抱着失望,可是抱着失望跟残酷现实是截然不同的,抱着失望也就是说还是有希望。
但大伯是何人?
上一代力压群雄的风流人物,连他都只能破掉前两劫,那么我的第三劫灾难是何等恐怖?
人,谁不想活得更长久一些?谁又愿在充满青春,有朝气的年纪死去?大千世界,五彩纷呈,谁又愿就此面对永久的黑暗?
但是命理如此,一切都已经注定,谁又能更改?
心中的绝望在蔓延,仿佛整个世界已经空了,黑暗正在慢慢注满这个世界,或许当黑暗占据世界之时就是我死去的那天。
就在这时,一道很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耳旁响了起来,让我回了那么一丝神。
方小寸躬身对着草庐一拜,说道:“有一必有二,我想方家史上嫡系血脉中肯定不止三叔一个命犯五劫灾,而他们之中肯定有成功渡过五劫灾的先辈。”
对于方小寸的话,草庐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久了。
心中的绝望暂时停止了蔓延,我抬起了头看向那间有些鄙陋的草庐,因为越是这样的沉默,越说明有希望。
很久之后,草庐里传出了话:“历代方家嫡系确实有五位先辈命犯五劫灾,但只有一人成功了。”
此话一出,经过了人间跌落地狱,再从地狱瞬间升到天堂,这种大起大落的起伏太大,我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一把揪住方小寸的肩膀,使得他疼得龇牙咧嘴。
方小寸甩开我的手,问道:“究竟是哪位先辈,族志中有没有记载他是怎么破掉五劫灾的?”
看到了希望,我蓦然一喜,但是接下来的草庐回答却让我俩瞠目结舌。
草庐只传出了两个字:“是我。”
大伯一生,半世传奇,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命犯五劫的人。
我收拾波动的情绪,问道:“那大伯公你是怎么破掉的?”
“我还没有成功……”
草庐里淡淡回应道。
“那……大伯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心里震惊无比,五劫的最后一劫,五五劫,说的是二十五岁那年会面临劫难,破不掉就会回归天国,大伯如今应该五十左右,没有成功的话,怎么会破掉劫难所限制的寿命桎梏?
大伯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缓缓说道:“修行一途乃后天杂质褪尽返先天,先天聚五气而凝大道三花,塑过去、现在、未来三我,自斩三我方得大超脱……”
我不明白大伯为什么会讲这一段小时候朽叔跟我们说起的修行境界,正欲开口问大伯是如何突破寿命桎梏时,肩膀被撞了一下。
我不解地看向方小寸,却见他摇了摇头,我忽然明白过来,大伯既然不想说,那么我再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却在这时,方小寸转向草庐,提了一个问题,于是就有下面的对话。
“三叔他头顶是不是真有一柄剑?”
“有。”
“那剑是什么样的?”
“断剑?”
“我有吗?”
“没有。”
“三叔头顶的断剑是什么时候有的?”
“命中自带。”
“能化形吗?”
“能。”
“什么时候能化形?”
“想化则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