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月离开画舫也是元气大伤,并非受伤,而是意料之外地耗费了过多灵力,操控地鬼之术。
可她心里也害怕,蒙驷估计是九死一生,此次压根没精炼出任何修为献给阁主。
这也就罢了,最终她连俞子烨都未能带回,此次中明的计划一无所获。
以沈渔的脾气秉性,怕是会不见血不罢休。
可谭月必须承认,俞子烨的那股力量,她是拼尽修为也抵挡不了三招的。
即便留在当场,也是在沈言鹤面前自取其辱后,悲而丧命罢了。
所以谭月来到青峻山上的月下竹亭之时,心里暗暗打算着要如何脱身。
“阁主。”
她硬着头皮对着亭中的背影行礼。
自己虽也曾算是五洲数一数二的恶人,可每每还是会被沈渔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
“来了。”
沈渔转过身,面色隐藏在阴影中,听着声音却是有些轻快。
谭月心一横:“此行中明,一无所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听到沈渔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却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谭月疑惑地抬头,只见沈渔笑着向她走来,面色在月光下,竟是无比快意!
“谭月,你此行可是立了大功,你说……我要怎么谢你?”
沈渔逼近谭月,一张冷峻的脸,和这快意的笑格格不入,透着诡异,谭月别过头去。
“我不明白。”
沈渔拉过她按坐在石桌前,也为她斟满一杯酒:
“你自然不懂,我知你是无意,对俞子烨下了地鬼之术,却意外找到了我已经找了近千年的东西。”
谭月怔怔地拿起酒杯,莫非俞子烨那股力量,是水行之力?
看着谭月的表情,沈渔轻佻地点点她的额头:“没错,就是水行之力。”
谭月大惊,竟是如此这般的巧合!
沈渔神色忽而阴郁起来,愤然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天知道,我这么多年来,用尽修为与灵力,四处淬炼力量,才得以在地鬼处换得力量,掩盖我没有水行之力的事实……”
他捏捏手指,指间的碎片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中:
“我如此苟活多年寻找的力量,竟在这么一个小散仙的身上!”
谭月心里这才相信,沈渔应当不会对她如何,便斗胆问道:
“何不趁此机会,将水行之力一举夺来?”
沈渔更为悦然地笑了笑,格外耐心地解释道:
“你有所不知,水行之力不可强夺,持有者必须习得操控之法,方能转移元神之内的力量。”
谭月饮尽杯中酒,沈渔竟又兴致勃勃为她满上:
“而五洲之内,知晓操控之法的,唯我一人。”
谭月这才了然地笑了:“如此,真是天意。”
沈渔面上笑着,却是阴狠地言道:
“没错,一切都是天意,我只需等着她找上门来便好。”
沈言鹤跳下客船,将俞子烨带到俞老三面前。
她紧闭着双眼,脸上有泪,有血,粘着些许额边的碎发,狼狈的脸上却是平和而安详的神色,像是入梦一般。
俞老三即刻知道,自己设下的最后一道禁制,已经被女儿自行突破了。
水行之力的所在,昭告天下。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这时上官飞尧和尹夕川也急匆匆的冲了过来,温琢焦急说道:
“事不宜迟,水行之力一出,天下必然大乱,此时必须找到藏身之地,再想办法保住子烨的元神!”
“子烨的元神如何才能保住?”
沈言鹤抱着俞子烨的那双手臂,和他的声音一样,都微微颤抖着。
他此时不想知道任何旁的事情,他只想知道,如何能保住俞子烨的命。
俞老三也颇为头痛,当下他能想到的最佳之计就是躲到无涯去。
无涯属水,俞子烨的水行之力可以更好地藏匿于无涯水力旺盛之处。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几人身侧突然出现一道微光。
从微光处静悄悄打开一道幻境缝隙,内里射出的光芒在深夜的湖畔尤为刺眼。
“什么人!”上官飞尧和尹夕川站到几人前方戒备着。
随着缝隙的扩大,两个人影逆着光翩然而至。
首先窜出来的是个一身红装的女子,在她身后缓缓步出,不急不慢跟着的,是一身着青白袍的高大男子。
“连双双!”沈言鹤惊道。
“长海!”尹夕川看到来人也是一惊。
来不及多解释,连双双急着说道:
“事不宜迟,你们赶快进到幻境里来,子烨再次将水行之力封印于元神之前,不得暴露!”
沈言鹤带着俞子烨飞身闪进幻境之中,俞老三也紧随其后。
然而孟长海却拦住了正动身的尹夕川:
“夕川,留下养好伤,医治伤者,料理中明后事,省得阁主起疑。”
尹夕川一时间被水行之力的突然出现搅得乱了方寸,这才回过神。
此刻定了定神,他回头看看在一旁傻站着的温琢,回望着孟长海:
“我明白你的意思,日后再细说。”
言罢便带着温琢回到了客船上。
上官飞尧马不停蹄地回王宫去了,他知道何为无涯长尊孟长海所提’中明后事‘。
今日探查过画舫中的宝物,尽数是王宫中珍藏至宝。
他有一笔账,还尚未与自己的爹算清。
看着幻境入口缓缓关闭,尹夕川想着,孟长海带着连双双突然出现在此处,水行之力的出现也绝非偶然,定是这几日查到了阁主的把柄。
恐怕真正的灾祸才刚刚开始。
然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这百余被地鬼之术伤害的人。
温琢左手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卷,右手逐一试探客船内伤者的元神,仔细的一一确认。
尹夕川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年轻的双手布满了茧,温琢一直承受着不该属于自己的包袱。
而她其实,也不过是遇事会哭的小姑娘,却极善于把自己伪装成个刀枪不入的样子。
走近温琢,打算商讨如何用蒙驷的元神进行救治,还没等尹夕川开口,温琢就又变回了那个固执的样子:
“到这里你便不必再用邪术了,我来就好。此次施法,五洲必会知晓,你一届长尊,背不起这责任。”
尹夕川倒是不恼,笑着说道:
“正因为我是长尊,他们能奈我何?你个小姑娘,还不是两三下就被抓住了。”
温琢不同意,固执地说道:
“即使是长尊,即使是为了救人,可叛了五洲的天道,无论是谁,都是要死的你知不知道!”
尹夕川愣住了没说话,看着泪滴从温琢眼中涌出,她声音颤抖地轻声说:
“不想看着你,走我母亲的老路……”
一双温暖的手将温琢揽入怀中,尹夕川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背负的够久了,从今以后,这些我来面对就好。”
温琢抓着尹夕川的衣袖,哭的更凶了,他无奈的笑笑,用手擦去温琢的眼泪:
“你这眼泪最不值钱,可都流到我心里了。”
温琢这才明白,她是多么需要有个人,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