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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狂风迷雾刀剑鸣 酒店行客疑窦生(1 / 1)

众人一哄进了屋,分宾主坐定。少时家人铺下果疏,摆上酒菜。但见各式菜肴精炸细烩,真个丰盛。韦爷先敬一巡酒,然后举箸相让。那些兵丁都是吃溜嘴的,哪里晓得客气?霎时飞觥献斝,直吃了个昏天黑地,一片狼藉。后人曾有诗写道:

酒气氤氲香满座,菜味缥缈色绕樽。芹韭葱姜细炒作,鸡鸭鱼肉巧烹饪。魂飞神迷眼朦胧,杯推盏尽意昏沉。自古世人皆好此,多少丑事私下成!

韦爷一边周旋,一边偷看天色,但见空中丽日炎炎,远处树静山明,哪里有半丝雾气?不禁心下腾突不安,思道:“冯兄弟言语谬矣!这般天气哪来的大雾?只怕要事与愿违。”烦闷了一回,早已到了申时,那筵席也已尽了。韦爷无奈,又记挂锦囊中言语,怕误了时辰,只得请众人动身启程。

一班人酒醉饭饱,个个心满意足,出得门来,叫起民夫,辞了韦爷谢漠,押解公粮向县里而来。行了数里地,忽然南风大起,直吹得蓬飞草断,树折石滚。好风!你看它:

断树飞石,拔山撼岭,流云难驻奔天际。卷浪扬波,覆舟摧城,飞鸟不鸣匿踪迹。只可怜那农夫拽牛寻路径,樵子呼兄又唤弟。摧枯拉朽汹汹势,扫尽天地浊腐气。

众人顶风而行,眼睛也难睁开。正觉吃力,风忽然停了,只见飞烟铺地,浓雾横流,数丈之外难辨路径。好雾!有诗为证:

浩浩渺渺,荡荡悠悠。满眼空濛生世界,一片混沌布寰宇。氤氲含水气,朦胧漫山谷。浓漠漠日月无影,咕嘟嘟峰崖模糊。冷凄凄触石垂天,浸树凝珠。赶路商旅难迈足,采药童子失归宿。国运家运亦如此,不知前途在何处?

众民夫齐停了脚步,回头道:“老爷啊!你看如此大雾,不说水气湿冷,路径尚不能分清,如何行走?”沙闾喝道:“休要偷懒!如今正是初春节气,气候多变,不足为奇。你等加把劲,挣扎到了新墟,我定有重赏!”众人惧他凶恶,怎敢违抗?只得鼓起精神,寻径找道,逶迤而行。

行不到半里地。见两边乱草盘缠错杂,野树叉枒交横,忽然不见路道。原来众人走得急,又加雾气浓厚,不觉失了方向。沙闾心中焦躁,嘴里骂骂咧咧,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喝停民夫,命兵丁去探寻旧路。

正在慌乱,猛听两边喊杀声大起,如虎吼狼嗥。沙闾大惊失色,只道有人来劫粮,急命迎敌。众兵丁横刀竖枪,凝神待战。半晌,只听喊声渐息,唯见雾气迷茫,连半个人影也不曾看见。众民夫惶惶不安,道:“莫非此处有鬼怪不成?”沙闾“哈哈”冷笑道:“胡说!分明有乱匪意欲劫粮,见我等人多,不敢贸然下手,只好虚张声势而已。你们休得乱说,以免乱了自家阵脚。”

言犹未了,忽听一声梆子响。从左手边杀出十几条汉子,皆衣衫褴褛,以黑泥涂面,一个个身形彪悍,手中兵寒光烁烁。须臾已到近前。

众兵士哗然声起,急挥兵器拒敌。哪知来人却并不接仗,撒腿直奔民夫,吆喝一声,举兵刃乱剁。咿!这才是“人在地上坐,祸从天上来”!可怜那帮民夫皆是平头百姓,自出娘胎哪里见过这般场面?才一受惊吓,早已魂飞魄散,口中呼娘唤弟,四散而逃,霎时走的干干净净。

却说沙闾见惊走了民夫,不由心中大怒,忙抖擞精神,将手里一柄精钢缠丝双刃刀晃一晃,指一指行凶之人,喝道:“何处野物敢来虎口找食!莫不是吃了豹子胆?休要放肆,拿命过来!”言毕将刀一摆,拍马而出。身后团兵见捕头出马,怎敢怠慢,呐喊一声,从两侧包抄上来,将那一干人团团围住。两拨人犹如群狼争肉,又似众虎夺食,搅在一此,斗得难解难分。

那团兵久经操练,又仗着人多,时间一长,已占了上风。来人虽然凶悍,终是寡不敌众,险象渐生,眼见要落败。正在吃紧,蓦然间一声响亮,斜刺里又杀出十数人:黑皂皂泥垢涂面,恶凛凛勇似夜叉,汹煞煞刀枪耀眼,火烈烈杀气冲天。拼死横冲过来。团兵猝不及防,被他一冲,顿时手忙脚乱。

两拨人合在一处,并不恋战,呼哨一声,抽身便走。沙闾急命追杀,怎奈草木纵横,又有雾气弥漫,一时追之不及,早被其脱了身,呼啸而去。捕头回首检看,身边只剩兵卒,不见一个民夫。不禁又气又恨又无奈,问众人道:“可恨这帮盗贼驱散了民夫,这般情形如何是好?”手下衙役道:“眼下前路难寻,又有强人伺伏,怎能到得新墟?当下之计,不如暂回金田,待明日雾散再走不迟!”

沙闾无奈,只得应允。众人收了兵器,挑担的挑担,推车的推车,寻着来时的踪迹,跌跌撞撞,复向金田而来。只可叹他一个个口含钓钩尚不知,犹自挣扎上砧板。有诗单表道:

捕头当年困大宣,弥天雾气漫坤乾。不知何处补天手,先拿燕雀作操演。

走了不过百步,已是筋疲力倦,苦不堪言。猛听一声梆子响,眼前火把齐明,多如星斗,喊杀之声惊天动地,似有百余人众。火光之中,见一人形如飞熊,势如奔马,杀将过来。手中一根熟铜棍舞得如旋风一般。团兵哪里抵挡得住?纷纷向两边躲避。那人忽的到了沙闾马前,举手中棍向上一捣。沙闾见其勇猛,不敢遮挡,急侧身一闪,躲了过去。那棍子落空,余势却不减,向下一落,正杵在捕头座下马后腿上。那马吃痛,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将沙捕头撂下鞍桥。幸得手下衙役上前拼死敌住,救了回去。

那大汉见走了沙闾,便把手中棍向上一指。两壁厢伏兵齐出,舍命前来混战。众团兵此时已是风声鹤唳,哪里敢再战?急护了沙闾狼狈而逃,一路上磕磕绊绊,也辨不出方向,直奔出四五里路,见火光渐远方才定下心来。

沙闾惊魂稍定,命衙役盘点人众,所幸并无伤亡,只是失了百石公粮,自知犯了大罪,不禁垂头丧气,暗中自埋自怨:“不想沙某时运如此不济,平白无故生出这段波折来。这才是:

时蹇命滞遭霉运,泰尽否生困自身。头过鸦雀遗粪便,天降金银伤性命。喝水塞住门牙缝,放屁打疼脚后跟。阴阳五行不得解,此事还要怨祖坟。

眼下若回县里,必受责难,怎能吃罪得起?所谓‘反贴门神左右难’,叫人好不气馁!”思量了一回,看四周烟迷雾漫,渐渐黑暗下来,终是惶惶恐恐无计施,踌踌躇躇进退难。

所幸团兵中有那谋略出众之人,见他为难,便出谋划策道:“捕头莫要发愁!仔细想来,那劫粮之人不但人数众多,且号令严明,进退有方。此事绝非一般毛贼草寇所能为,莫非其中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依我之愚见,好歹熬过这一夜,等明日雾气消散,我等自回新墟,捕头却和众位衙役老爷乔装打扮,潜身此地用心打探。古人云:月黑风高,雁过留声。那些人取了这百石公粮焉能不留下蛛丝马迹?若是能探访出其来龙去脉,再回县里上报,呈请发兵征剿,岂不是减了几分罪责?”

沙闾没法,只得依他所言。因见天色已晚,黑漆漆难寻路道,便命人拾柴生火。谁知雾气重,柴枝被水气浸湿,不能点着。众人无可奈何,只得挤坐在一起取暖。漫漫长夜,只觉冷露凝衣衫,寒气透骨髓,一个个浑身湿透,苦不堪言。

却说韦昌辉送走了那一班虎狼之辈,见天色清明,正狐疑不定,忽见狂风骤起,俄尔大雾垂空,心中骇然道:“冯兄弟果然是神仙类人物!此人有呼风唤雾之能,搬运乾坤之术。韦某能得他相助,大难何愁不解!”急忙唤了五六名心腹家丁,去村头打探消息。

不多时,家丁飞奔来报:“不好了!那帮官爷怕是流年不利,犯了太岁,刚走不远便被人给打劫了,眼看着便要倒灶哩!”韦爷忙问:“不知胜负如何?”家丁回道:“小人们也不敢近前,远远只听见喊杀声惊天动地,眼见灯笼火把多如星斗,似有数百人在厮杀打斗。”

韦爷冷笑道:“团兵不过四五十人,焉能敌得过百人围攻?料来必败无疑。这帮飞鹰走狗平日里狐假虎威,一味欺压百姓,今日才遇上克星,总算消了我心中这口恶气!”

正在解恨,忽然家人来报:“门外有一人,自称受冯公子差遣有要事禀告老爷。”韦爷听闻不敢怠慢,急叫请进。

少时,只见一人青衣草鞋,进得门来行礼,道:“老爷白日里所缴纳的公粮已被我家公子全部夺还,请老爷派人取回自家粮食,下剩的我家公子要运进山里救济百姓哩!”

韦爷急起身让座,忙唤人献茶,言道:“两广之地能与官府抗衡者只有天地会,想不到冯兄弟竟然也有此势力!你家公子神机妙算,运兵如神,不知是何方圣贤?”

那人拱手道:“公子不过一普通书生而已,自幼曾阅览百家经典,精通奇门幻术。蒙老爷盛情款待,感恩于心。因见你一家有难,不忍弃置不顾,便飞符咒,发令牌,借得一天雾气,又撒豆成兵,替老爷夺回了这万斤皇粮。我来时公子曾捎话,叫你千万照锦囊所嘱行事,绝不可泄了半点口风,不然便前功尽弃,招来杀身之祸。谨慎!谨慎!”

韦爷忙起手应诺。来人见时候不早,便催韦爷差人前去取粮。韦爷摆手道:“烦请回禀你家公子:韦某并非小气之人,岂会吝惜几石粮食!眼前春荒难接,我愿将这八十石粮食赠与公子,以救济世间百姓。区区敬意,请不要推辞!”

那人闻他这一席话,赞道:“韦爷果然是有肝胆之人!只是此事未经我家公子同意,我不敢擅自作主!”韦爷道:“此乃我一片心意。冯兄弟与我一见如故,绝不会责怪你。”那人推辞不了,只好应承了。不敢久留,辞了韦爷,径自去了。

却说韦爷送走来人,急取来第二封锦囊拆开看,只见里面安排详细,布置周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写的明里明白,又附有一首小诗,道是:

欲行此计亏自心,搬是弄非做小人。蝼蚁尚有偷生意,何况平头一百姓。

下面另有手书书信一封。

韦爷看罢,心中嗟叹不已,以手指心,扪心自问,道:“惭愧!惭愧!冯兄弟本是忠厚之人,为救我一家出此不义之策,实在让我有亏欠于他。这封书信一出,只怕要惹纷争,起战祸,陷韦某于不义之地!”踌躇良久,横下心,咬牙道:“罢了!只要南窗美梦香,管他鸡飞狗跳墙。眼下我韦氏有灭门之祸,也顾不得‘仁义’二字了,只盼能逃过此劫,再论后事。”

打定主意,唤来三名家人,索性将前事全部告知,道:“我一家大难将至,须仗各位帮我渡此灾厄!”那三个是韦爷心腹之人,一名覃七,一名陈二,还有一个名叫丁德忠。三人生得身高腿长,机灵善变。听了韦爷言语,回道:“老爷无须过分担忧,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等愿听老爷吩咐,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韦爷大喜,道:“此事说来也是我韦家祖上有德,幸得天赐能人相助,授我三条锦囊妙计。如今第一条已经应验,想那官府失了公粮,数日内必派人来刺探消息。你等明日出门去,在附近村落盘旋,单等官府探子到来,只须这般行事,定叫他自进圈套。—行止语言千万小心,莫要露出半点破绽,否则便有灭门之灾。切记!切记!”

三人原本是机敏之人,听他一点拨,早已悟透其中玄机,忙垂手答应。又筹划多时,方才去了。分明是:精心布置,弯钩穿饵垂金线;巧作安排,只等游鱼自投来。按下不表。

单说沙捕头一干人丢失了皇粮,迷失了路径,困在荒山野岭,惶惶一夜,只觉冷露浸肌肤,寒气透骨髓,凄凄惨惨,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熬到天明,雾气稍稍消散,路道渐渐能辨。沙闾焦急难耐,一心要去打探消息,命衙役们脱去公服,借别人平常衣衫穿了;又发付团兵先回新墟。收拾妥当,带了衙役,辨明方向,重向金田方向而来。

行走多时,早见一湾逝水,几处村落,冷冷清清杳无人迹,也不知是什么地方。但见那:

村头水雾重,溪上石桥冷。家家门户闭,寂寂少人行。罕有炊烟起,不闻鸡犬鸣。山河多暗淡,混沌漫乾坤。

众衙役一个个缩颈袖手,叫苦不迭,道:“老爷啊!你看这荒村烟云罩,野径荆棘盘,连个鸟雀声也不曾听到,去哪里打探消息?”沙捕头喝道:“你等当差多年,岂不知我家县爷手段?眼前你我误了差事,触了王法,若是回转公堂,纵然免去死罪,也少不了吃顿棍棒,先打个半死,然后扛枷戴锁充军发配哩!要是棒子重,下手狠,打断了双腿,怎能到得边疆?终不然要客死途中呢!常言道:自摘的苦果自己吞!事已至此,莫要埋怨,且抖擞精神,若能访出那盗匪巢穴,向县爷有个交代,那时节将功折罪,少受一份责罚,岂不是好?”

众人被他一唬,便似城隍娘娘有喜—怀了鬼胎,哪敢多言,只得攒起精神,再不敢有懈怠之心,于是踏荆棘,踩露珠,向村里行来。

到村头抬头观望,只见溪流蜿蜒,潺潺涓涓,上面有石桥横跨,形似弯月。石桥那边有几簇柳荫,里面房舍隐约,杏旗高挑,只是不见行人,不闻声响。

捕头道:“那厢是个酒馆。跌绊了一夜,肚子早就饿了,且进去吃杯酒再做事吧!”众人齐声道:“正是正是!自古‘茶馆酒家是非多’!进去坐坐,说不准能听出一点风声来。”

大家过了桥,一哄进了屋。见里面设几张桌子,摆几条板凳,擦拭干干净净,倒是齐整。环视四下,但见:

门绘远山,窗含溪泉。远山松冉冉,溪泉水潺潺。碧柳低垂挂雨露,修竹挺拔染泪斑。炉烟袅娜,酒气氤氲。袅娜银壶鸣,氤氲麝煤暖。窗明几净车马稀,客少人疏生意淡。

原来时候尚早,店中再无客人。众人拣一张桌子围了坐下,唤店家上酒上菜。少时,便有小二过来张罗:先铺了几碟果蔬,又端上几样小菜,最后又筛上酒来。大家早就饥肠辘辘,霎时间便动了筷子,先吃个半饱,然后猜令划拳,飞杯献盏,吃的酒液横流,一片狼藉。

意兴正浓,忽听脚步声响,竹帘一挑,从门外大踏步走进一个人来:生得骨骼高大,臂膀修长,眉目藏煞气,行止有杀机。肩上扛一柄带鞘单刀,上挂一蓝布包袱。沙捕头偷眼细瞧一回,暗想:“此人形容凶悍,随身携带兵刃,看来不是寻常人物,不知是何方恶神。我料他大有来头,倒要仔细留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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