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六“嗳哟”一声,道:“我只以为这年轻人是个奸诈狡猾的无赖货,不想却是大仁大义的真君子!我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好人。”说罢对冯云山纳头便拜,道:“公子照顾我娘,又赐盘缠,我却拳脚相加,恩将仇报,难为人!难为人!请公子恕罪!恕罪!”冯云山急忙伸手搀起,笑道:“我先时只当你是欺行霸市的泼皮汉,今方知是心底仁慈的忠孝郎。你背母赶集,孝心可嘉,佩服!佩服!”旁边秦日纲笑道:“这才是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识。”一壁厢说,一壁厢回头招呼小二打水,替庐六清洗污垢。
一时梳洗已毕,重新入席,相互引见厮认,又招呼小二添酒加菜。庐六本已饥饿,狼吞虎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大伙知他性情鲁莽率直,也不在意。少时酒足饭饱,听众人谈论教中事务,庐六便道:“云山兄弟游方传教,只是不知你那教宗有何好处?”冯云山道:“本教乃是天堂上帝次子吾兄洪先生所创,旨在降魔除妖,替天行道。我这里有几句偈语,专说本教好处,你且听:
妖魔当道侵四方,百姓遭灾苦彷徨。
缺衣少食无安乐,悲风冷雨受凄凉。
哀声遍野冲霄汉,饿殍横道塞路旁。
天父闻讯痛心间,洪主奉谕离天堂。
万苦千辛传圣教,涉水跋山伏虎狼。
入我教来脱灾厄,灵心一片放光芒。
男为兄弟无贵贱,女为姊妹无弱强。
有衣有食同受用,有田有地共分享。
生前积得善一分,死后减去罪几桩。
不受油炸火煎熬,升腾天阙伴帝皇。”
那婆子在一旁悉心听教,只乐得眉飞色舞,道:“真是好教!真是好教!我想让我儿也入教聆听福音,不知小神仙肯不肯要?”冯云山忙说:“洪先生创此教本来就为劝世人入教,积德积福,同证善果,怎敢说‘要’与‘不要’的话?”庐六在一边道:“谁管他‘红’先生还是‘黑’先生,‘上’帝教还是‘下’帝教!我只知云山兄弟对我娘好,便是好人,只要是云山兄弟说话我就听。”众人听了轰然大笑。冯云山急忙喝道:“休得胡言!古人云: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洪先生是上帝之子,洞察世间,教内人众应毕恭毕敬,不可私下失礼。”庐六喏喏连声,又道:“我在平在山结得一帮弟兄,约有百人,个个是肝胆相照的好汉,平日里与我关系甚密。我回去定要叫他们同入此教,若有不从,休怪我这双拳头无情。”冯云山大喜道:“若真能成全此事,大功非兄弟莫属!”于是便叫小二取清水一碗,为庐六作了洗礼。自此庐六便入了拜上帝教。后人有诗赞道:
二十四孝美名扬,又见庐六拾老娘。一饭之恩涌身报,服得嘏王归南王。
又有诗写道:
新墟镇上烟尘起,紫荆山前乱云飞。揽得明珠洗污垢,终使乾坤荡风雷。
礼毕,别无他事,冯云山便欲告辞起程。秦日纲道:“三教主此去应以大事为重,跟他人少起争执,以免节外生枝。”一面又吩咐从人为其准备盘缠。
正要动身,忽听庐六一片叫苦之声。冯云山忙问:“兄弟为何事惊慌?”庐六向门外一指,道:“那杨七麻子方才还与我争强斗气,此时却怎地惹上了官司?这一去身入牢笼,只怕要受皮肉之苦!”众人闻听,向门外齐望,只见闹市中涌来四五十团兵,个个手持兵刃,吆五喝六,耀武扬威,押解几条好汉,径向这边而来。
冯云山问:“那被押解人犯是什么人?”庐六道:“提起其中几人,山中无人不知:他们本是山里烧炭的炭夫,平日里饥寒交迫,朝不保夕,却个个身藏绝技,满腹学识,是附近有名的贤能之士。不知何故竟染上官司,此一去只怕凶多吉少。众兄弟都是有胆有识的豪杰,何不与我同去打个烟消云散,救上他们一救。”冯云山听庐六一番话,猛然醒悟道:“我曾经听张永绣言说,这紫荆山崖高峰奇,沟深林密,是龙眼所在,饱学之士不计其数。莫非这一干人犯正是我要寻找之人?若果真如此,我不救他们却救何人?”心中默默筹算已定,便道:“庐六兄弟狭义心肠确实难得!只是不知他们因何犯事?须要打听清楚来龙去脉,方好设法相救。”
话音未落,只听座中一人道:“此事容易,不过是举手之劳。”众人凝眸观看,见此人身材短小,手脚伶俐,原来是祈云岭前寨头目柳炎。秦日纲大喜道:“此事除兄弟无人可成!”说话间,只见众团兵已到门前,当先一人手抱砍刀,面有骄横之色,分明是领头之人。柳炎解去兵刃,赤手空拳出得门来,迎着那人走过去,看看到了近前,伸手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对那人一作揖,道:“差爷请了,借一步说话。”嘴里说着,暗地里一拉衣袖,把银子顺将过去。
有道是:“贪钱的小鬼会推磨,吃惯的狐狸利如狼。”那王作栋行走衙门,何等精明,一见柳炎举动,早明白了七八分,忙袖了银子,住了脚步,问:“兄弟何事?”柳炎挂笑脸道:“实不相瞒,差爷所押人犯中有几人是我家左邻右舍,平日里依律守法,十分本分老实,却不知为何故惹上官司?请差爷稍作明示,我这里也好回去捎话带信。”王作栋道:“这帮人私盗库银,勾结叛党,其罪当死!”柳炎忙笑道:“我那邻家是守规矩的人,如何能干出这事?莫不是其中另有缘由?罢!罢!罢!且不管他是真是假,如今已经犯事,免不了要筹集财物四下打点。还请差爷通融通融,让我去跟他们商议商议,叫家人变卖家产,去衙门走动走动,花钱消灾,早日免了这场是非。”那王作栋串通官府,终日游走集市,欺压百姓,无非为了坑蒙敲诈,聚敛钱财,柳炎一席话,正合了他的心意,不由心中暗喜,便道:“兄弟言之有理,快去,快去,不要耽误了时辰。”
柳炎欢喜道:“多谢!多谢!”转身移步,径直走到众英雄面前。好个精灵鬼,果然有眼光!只一瞥,便认定杨秀清是个出类拔萃之人。走上前去,喝道:“你这帮愚顽之人,不在山里养家糊口,却在这里惹是生非。如今染上官司,悔之晚矣!还不将前后原委一一道来,等我回去招集乡邻设法营救。”说罢朝杨秀清一递眼色。杨秀清不明究竟,张口结舌,莫名其妙。柳炎又道:“事已至此,莫要迟疑,你只管说来,我与六丑兄弟自有法子救你。”
杨秀清受制于人,又连累众弟兄,本就心灰意冷,明知雷再浩二人设计陷害,必有相救之法,心中便有入青莲教的念头。忽然听此人口中呼出庐六小名,虽然疑惑,却素知庐六是豪爽仗义之人,因此猜想其中定有蹊跷。此时人在屋檐下,免不了要低头,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虽不认识柳炎,没奈何,只得豁了出来,于是便把遭雷再浩李世德陷害之事将该隐的隐了,拣该说的一古脑说了出来。
柳炎听得明白,也不言语,回头冲王作栋一拱手,一溜烟跑回店里,对冯云山道:“难救!难救!原来这其中曲折颇多,大有文章!”便将杨秀清的话又说一遍。冯云山大喜道:“我入紫荆只为访贤,不想贤者就在眼前,我不救他等谁去救?”因见店里另有三五旁人,便道:“此处人多耳杂,大家到里间作商议。”
众人一哄进了里间。冯云山问秦日纲,“下山时带了多少弟兄?”秦日纲道:“方才打发出五六人上街寻访三教主,加上眼前弟兄,总共有十数人。”三教主又问:“武艺如何?”答道:“个个武艺超群,勇猛非凡,以一敌三,绰绰有余!只是当前团兵众多,恐怕难以取胜。”
冯云山笑道:“制胜之道贵于勇而决于谋。区区四五十团兵,胜他有何难处?我有一‘分势遏流’之计,可救得这些受难弟兄,又可嫁祸于青莲教,使其远遁,不能再来纠缠。依计行事,绝无差错!”如此这般细说一遍。众人听罢鼓掌叫好,齐道:“三教主果然神机妙算!事不宜迟,速速行动。”
冯云山交待完毕,便起身告辞。秦日纲惊愕道:“贤士在此,正好借机招揽入教,三教主却为何要离去?”冯云山道:“兄弟有所不知:想那天地会盘根错节,遍布大江南北,这帮人尚且不与为伍,如今我人际生疏,威信未建,他们岂肯入我教来?众位兄弟只管依计而行,日后我自有法子招其入教。”又对庐六道:“你安顿好老娘,听命于秦兄弟行事,万不可莽撞,以免坏了大事。”庐六虽鲁莽,却知道轻重大小,忙连身应承。于是两下拱手告辞,各行其事。
单说冯云山出得门来,在集市上盘桓半日,只盼有人来雇。渐渐日头西斜,天色不早,却没一个人来问。又等了半个时辰,已到了散墟时间,那些赶集之人成群结伴,三三两两,慢慢散去。冯云山心中惆怅,暗自盘算:“不想事情竟如此不尽人意!眼下时间不早,不如先入山中再作打算。”拿捏已定,便随了众人,离了新墟,径向紫荆山而来。
行了数里地,眼见云拖白日天边去,鸟衔暮色山中来,环顾四周,只见高冈横卧,碧草连天。那清溪小桥之侧,有一人身着青衫,怀抱雨伞,骑一头驴子,缓缓行来。到了近前,冯云山举目细看,但见白面长须,细眉俊眼,生得气度不俗。不由心中赞叹不已,暗中道:“此人相貌清雅,气定神闲,定非寻常人物,我不妨攀扯攀扯,或有益处。”
咦!也是冯云山晦气要来,他那里只顾凝神思想,却忘了挪身让路。那头驴子走得筋软力乏,心中正有气,见对面来人斜行一丈,横走八尺,毫无避让之意,不由得勃然大怒,昂头撅尾,撩起腿来,“邦当”一声,一蹄子正弹在冯云山胯眼上。冯云山“嗳哟”一声,跌坐在道旁,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驴儿骂道:“你这亡人!我与你无冤无仇,平白无故却来伤我,真正是驴仗人势,岂不知你呀!
鞭下乞食多低贱,胯中偷生少清闲。长耳难遮路漫漫,暴睛时有泪涟涟。”
那青衣人急忙笼住缰绳,跳下驴背,伸手搀起冯云山,赔笑脸道:“公子莫怪!我这坐骑啊:
曾随诗奴留佳韵,又渡张果涉烟云。竖耳常闻惊天事,瘦骨旁敲带铜声。
只因当下社稷飘摇多风雨,心绪烦乱难安然,这才误伤公子,见谅!见谅!”
冯云山听了“哈哈”笑道:“先生才思敏捷,风趣善辩,承教!承教!不知先生高姓大名?”那人笑道:“在下大湟江黄玉琨,以讼师之职谋生。近日无事,前去拜访挚友杨秀清,哪知其外出未归,家中又走水生灾,不得相见,只能郁郁而回。与公子萍水相逢,幸甚!幸甚!”冯云山问:“你那朋友莫非是山里斫柴烧炭的炭夫?”黄玉琨惊问:“你是何人?因何得知?”
冯云山笑道:“在下冯云山,奉广东洪先生之命游方传教。曾在新墟偶遇杨兄弟遭难,心中不平,已命教中兄弟相救。”遂把新墟之事细说一遍,单单半字不提祈云岭之事。黄玉琨叹息道:“我那些兄弟腹藏经纬,却怀才不遇,命运竟然如此波折!亏得公子相助,也是祸中之福。只是公子虽考虑周全,尚有不到之处。”冯云山吃了一惊,急道:“愿听教诲。”黄玉琨道:“如今官衙腐败,勾结豪绅欺压百姓,无非是为了勒索敛财。今公子命教众强行相救,县中闻之,岂肯罢休?必定会牵连于其家人族亲,反为不美!”
冯云山听他一言,恍然道:“若非先生指点,几乎误了大事!此事不难。”于是从包袱里取出纸笔,就在那古树荫里,奇石之上立作一书,向黄玉琨抱拳道:“先生行走公门,熟识门路。如今事情急迫,只得烦先生将此书连夜送入县中,管叫那县令不再纠缠。”黄玉琨接了书信,粗粗一览,大喜道:“公子之才可比武候!事不宜迟,当立刻动身。他日有缘再图相见。”翻身上驴,一抱拳,急急去了。冯云山方放下心来,举目四顾,但见苔铺古道曲,水映烟霞飞,天色已晚,不敢逗留,自去不提。
却说王作栋率团兵押解众英雄出得镇来,径投县中。行了数里地,忽见沟壑纵横,乱树槎桠,那条路盘旋曲折,十分崎岖。路两边荆棘缠连,刺藤牵绕,更有流泉涓涓,蛙跳蛇盘,甚是难行。有诗为证:
盘地参天,凝翠带烟。野径难寻觅,枯枝自零乱。茫茫渺渺连溪畔,槎槎丫丫接岩边。远眺峰高无客旅,四顾林密少莺燕。静静寂寂,潺潺涓涓。薄雾笼黛岑,清泉吟幽涧。只见那草深叶繁碧波漾,竹青松劲梅枝颤。藤萝争向上,葛蔓自悠闲。花开锦绣,香如麝兰。流云斜横情惆怅,歧路难行意黯然。为人哪得一帆顺,劝君失意莫心寒。
正走的辛苦,只听“托”的一声,从乱草丛中跳出一人,手中执一口柳叶单刀,一指众人喝道:“慢行!慢行!你这帮短算之辈,狐假虎威,竟不知死活。快快放下我家兄弟,逃生去吧!”王作栋急睁眼细看,只见来人身材短小,动作麻利,脸上黑布遮掩,声音似曾听闻。心中疑惑,提了刀,上前道:“你是何人,为何信口雌黄?此处人多,哪个是你家兄弟?”那人冷笑道:“你这官府走狗,胆子倒也不小!我青莲教纵横湘桂,英雄多如星斗,朝廷尚且忌惮三分,你一个小小团练教头,竟敢私自将我兄弟擒拿,莫不是老虎嘴里乘阴凉-嫌命太长?”王作栋闻言,心中恼怒,喝道:“原来你是结党谋反的逆贼。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今日遇见爷,是你的晦气到了!趁早放下兵器,找根绳子自己绑了,一同押解送官,免得爷我多费手脚。”
那人闻言,怒恨攻心,钢牙迸碎,高声道:“你既不知好歹,我便送你上天堂。”纵身形,轻如飞燕忽近前,扯起刀,白光烁烁杀气寒,“嗖”一声,挂动风声搂头砍。王作栋赞一声,“好身手!”挥刀相迎。两人来来往往,各施解数,斗在一起。众团兵知王作栋武艺超群,因此并不上前相帮,只在一旁呼呼喝喝,呐喊助威。
赌斗了四五十回合,王作栋瞅那人刀法稍慢,露出破绽,忙飞起一脚,正踢在腰眼上。那蒙面人“嗳哟”一声摔倒在地,落着腰,捂着臀,挣扎不起来。王作栋“呵呵”笑道:“你夸尽海口,原来不过如此!”回头吩咐团兵,“取绳子绑了,一并送官,也是大功一件。”
那人听见,心里发慌,拼全力爬将起来,看看眼前有一道土坡,急纵身一跳,一咕噜滚了下去。到了坡底,挣起来,跌跌绊绊,撒腿就跑。哪知用力过猛,却闪了脚筋,三瘸二拐,疼痛难行。王作栋在上边看见,大喜道:“这是天要灭你,怨我不得。”回头命手下,“过去拿了,不要叫他走脱。”
团兵听令,呼喝一声,出来数十人,携枪掣棒,雄赳赳,气昂昂,下得坡来,将那人团团困住。噫!才出毒魔爪,又被虎狼围,眼见难以逃脱。正在危急,忽听有人高喝一声:“你那些泼皮吊衫,莫要伤害我兄弟。”这一声好似晴天打个霹雳!喊声过处,从荆棘丛里跳出一人,身如宝塔,眼似铜铃,也是黑布蒙面。须臾已奔到近前,抡起一对砂锅大的拳头,凶似煞神离地狱,势如疯虎下山岗,直打得团兵东倒西歪,四散奔走。
王作栋看见,一腔怒气咕嘟嘟直往上泛,骂道:“可气!可气!这反贼竟暗设帮手。今日不捉此二人,难解我心头之气。再下去几个人围捕,定要捉拿归案。”团兵闻言,立时又奔出十来个人,鼓噪呐喊,冲下坡去。
那汉子见了,心中害怕,急搀扶起受伤同伴,落荒而逃。众团兵得了王作栋号令,如何敢放?吆五喝六,随后紧追不舍,三转两转,渐渐诱入山林,不见踪影。
王作栋怒气未消,回头对杨秀清一干人道:“你等自称受青莲教陷害,此事如何解释?”杨秀清叹息道:“这分明是青莲教所施奸计,欲使我身染官司,倾家荡产,教头为何总是看不明白?”王作栋冷笑道:“你且莫要狡辩,少时拿住判党,自会水落石出。”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呼哨,从乱树密林中奔出十余条汉子,手持利刃,杀气腾腾,把团兵团团围住。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浓眉阔口,踏步上前,手中钢刀一指众团兵,道:“小小乡野民团,微如草芥,竟然自不量力,敢伤我弟兄,视我青莲教中无人不成?且叫你知道我雷再浩厉害。”不由分说,将手中刀一举,那众汉子一拥而上,如切瓜破柴般,举兵刃乱剁。众团兵已知中计,急奋起应战。霎时刀光剑影,混战成一团。
杨秀清在一旁冷眼旁观,如坠迷雾乱云,百思不得其解,回头对众兄弟道:“今日之事蹊跷之极。这班人行为诡异,不知有何图谋?大家何不挣脱绳索,帮团兵擒拿住,审问明白,定能还我等一个清白。”杨辅清笑道:“哥哥不要多管闲事,只管看戏,以免坏了别人好事。”杨秀清诧异道:“何出此言?”杨辅清笑道:“哥哥难道没看出?方才两个诱敌之人虽蒙面,其中一个身形手段分明是庐六兄弟。庐六性情率直,轻财仗义,怎会与青莲教为伍?此事大有缘由,哥哥不要急躁,静观其变为宜。”杨秀清细想一回,恍然醒悟,道:“若不是兄弟提醒,险些坏了大事。”不再言语,只在一边观战。
看官细想:团兵虽然人多,本来就是普通百姓收编而成,平日里懒得操练,有何能耐?忽遇强敌,先前尚能抵挡一阵,时间一长,筋疲力尽,锐气尽失,被那一干人横冲直撞,直杀得丢枪弃棒,溃不成形,喊一声,逃之夭夭,只剩下王作栋苦苦抵挡,犹自缠斗不休。雷再浩喝道:“此人为害乡间,罪大恶极,休要叫他跑了。”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上,把王作栋围个水泄不通。王作栋毫无惧色,冷笑道:“你等一齐上来,又能奈我何?”抖擞精神,把手中刀抡得如车轮一般,光芒四射,杀气迸溅。众人刀枪齐举,四面围攻,却丝毫近他不得。
斗了几十回合,难分胜负。雷再浩大怒,提刀上前,喝退手下,对王作栋道:“你已是瓮中之鳖,为何犹作困兽之斗?还不弃刀认输,省得大爷空费气力。”王作栋仗着武艺高强,哪里肯听,横刀冷笑道:“你虽人多,全是酒囊饭袋。我不擒你,难解心头之辱。”不等答话,脚下一纵,势如惊隼,欺身直上。手中刀寒光耀眼,如一道白虹贯日,隐隐发出虎啸龙吟之声,疾袭而至。
正所谓忙者不会,会者不忙。雷再浩见他刀来,毫不惊慌,提起手中兵刃,随手向上一撩,只听“喀嚓”一声,王作栋手中刀脱手而出,恰似流星赶月,飞出数丈之外,掉落尘埃。王作栋心知不妙,急抽身便退,哪里来得及?动作稍慢,已被一脚踢了个筋斗,摔在地上。众人喝采如雷。杨秀清暗自惊骇:“不知哪门哪派,竟有如此英雄!”
雷再浩道:“此贼子作恶多端,罪不可赦。且看住他,寻一僻静之所,待我办完大事再将他千刀万剐,祭奠我青莲老祖。”众人闻令上前,扯起王作栋,押了杨秀清等人,沿羊肠小路径向西北方向而来。
要知王教头性命能否得保,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