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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奈何平阳多恶犬 可叹茅舍有孝心(1 / 1)

眼看要分出胜负,从门外忽然奔进一人,持一把单刀,分开三人,高声道:“且住手,容我说话。”众人凝目观看,见他身材短小,黑胡巴茬,眼中有骄横之光。林凤祥问:“你是何人?竟敢来管闲事!”那人并不言语,径直到杨秀清面前,抱拳道:“贤弟请了!”杨秀清默不作声。那人道:“我等仰慕贤弟,如久旱盼甘雨!你满腹才学,却为何隐身山林,拒人于千里之外?”杨秀清愤然道:“你二人用心阴险,做事歹毒,我岂能与你同流合污?世德兄自便,不必再来纠缠。”众人闻听,恍然大悟,方知此人正是天地会堂主李世德。

李世德长叹一声,道:“人各有志,岂能强求?贤弟既然不愿入教,只好作罢。我手下弟兄一时激愤,烧你柴垛,已是铸成大错。为兄有薄礼奉上,深表歉意!”回头叫店主,“取白银一百两,赠予杨兄弟,以资家用。”那店主早有准备,一听吩咐,忙取了银两,用托盘盛了,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杨秀清迈脸道:“我遭此横祸,自认倒霉,不用你来可怜。”坚辞不受。李世德哪里肯依?说道:“我烧你家底,理应赔偿,不必推辞。你我八拜之交,情同手足,今后若有牢狱之灾,只须言语一声,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向众人一抱拳,拉着雷再浩径自去了。

林启荣秉性忠厚,见此情形,不禁赞叹道:“此人做事落落大方,是真豪杰!”旁边卢贤拔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不然!不然!我看他面露狡黠之色,说话间目光斜视,有自得之意,其中恐怕有阴谋。”

话音未落,听闻门外人声喧哗,有人高声喊道:“快快围上,不要叫走了反贼!”大家正在狐疑,听脚步声起,涌进四五个人来,个个身强力壮,手持刀枪铁链,如凶神恶煞一般。当先一人身形高大,鹰鼻鹞眼,手中执明晃晃一把砍刀,一指众英雄,喝道:“你们这帮毛头小贼,盗了官府库银,却躲在这里分赃,还不束手就擒!”这正是:才走魑魅魍魉辈,又遇豺狼虎豹来。

众人莫名其妙,不知其所云何事。杨辅清双眼一翻,骂咧咧道:“你是何人?说话如同放屁!我等是山里烧炭百姓,今日来这里跟集,哪曾盗过库银?你血口喷人,真是看见和尚喊姨夫—乱认人!”那人被骂,气往上冲,喝道:“爷我是本地团练教头王作栋。方才有人来报,说你等盗得官府库银,在此处分赃。如今被围,还敢嘴硬?”杨辅清道:“放屁!放屁!你说我们盗取官银,可有凭据?”王作栋眼尖,早瞧见桌上银两,用手一指,道:“那托盘中莫不是贼赃?”回头叫一团兵,“过去验看仔细,叫他心服口服。”

那团兵听命过去,把那一百两银锭细细查看一番,回头禀报:“上有官府字样,确实是被盗库银。”王作栋冷笑道:“如今人赃俱获,还有何话可说?”

林凤祥暴跳如雷,高声道:“这是青莲教恶人有意栽赃,嫁祸于我等。你大睁双眼却不分青红皂白,有本事就来拿我!”王作栋冷笑道:“你这贼子狂妄自大,好似哈巴狗蹲墙头--装坐地虎!死期将至,还敢撒野!”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人影一闪,被林凤祥“噼哩啪啦”连抽十几个耳光,直打得晕头转向,不辨南北。众团兵一声呐喊,刀枪齐举,,便要动手。

杨秀清急呼道:“且慢动手!”回头对众兄弟道:“我等不过是平头百姓,岂能与官府相争?今日即便侥幸逃脱,家人也难免遭受连累,大家万不可逞血气之勇。如今只有暂到县里,待我向太爷申诉前后原由,方能真相大白。”言毕,对王作栋一揖手,道:“我一干人被奸人诬陷,有口难辩,甘愿伏法。只是这林李二人本是萍水相逢,与此事毫无关系,还请教头网开一面,放他两人离开。”

王作栋已是恼羞成怒,喝道:“铁证在此,再不要狡辩。拿了!拿了!”一声令下,从门外又进来十余名团兵,取出绳索,将七人抹肩搭背,捆了个结结实实。可怜这一帮英雄豪杰个个本领非凡,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因投鼠忌器,做了阶下之囚。正所谓: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却说冯云山躲离了牛行,脚不停歇,过了两三个街巷方才止步,心中暗想:“本想找个挣钱糊口的差事,谁知反赚了一肚子的气。常言道: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如今又到哪里周转?”正在胡思乱想,听耳边有人喊道:“三教主原来在这里,叫我们好找。”声音极为熟悉,忙回头看,只见身后酒馆中走出五六个人来。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浓眉阔口,却是祁云岭秦日纲。

冯云山惊道:“你不在山上整顿军务,为何在这里逛悠?莫不是出了变故不成?”秦日纲忙道:“三教主不要惊慌,只因洪教主捎书与我,言道三教主在浔州走失,命弟兄们仔细探寻。我带一班弟兄到处寻访,不想在此处相遇。”冯云山急问,“秀全哥哥现在哪里?”秦日纲道:“洪教主本来与三教主相约在浔州碰面同回广东,谁知久候不至,已经自回广东去了。不知三教主因何故流落到了此地?”冯云山听了此话方才放心,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我腹中饥饿难耐,先买点酒食压压饥再说。”众喽罗上前行礼,见过冯云山。大家转身同向酒馆中来。

进了门,分主次坐定,吩咐小二准备酒食。冯云山先问一回祁云岭及北山银矿之事,又把自己巧遇张永绣等事前后细述一遍,因道:“如今我得贤士指点迷津,尽知英雄豪杰藏身之处,只需用心招揽,不久定叫贤良云集,大事指日可成。此上天欲使秀全哥哥成功,非人力可以成就!”众人齐声贺道:“三教主顺天应人,天地护佑,可喜可贺!”

少时便有小二斟上酒来,先摆上几样果点,方才端上米饭,粉汤,数盘小菜,又安排筷箸。虽不丰盛,样式倒也齐全。大伙谦让相敬,推杯换盏,吃将起来。

冯云山眼尖,转头一瞄,只见窗外屋檐下那青苔石阶之上坐着一位白发婆子,穿一件破旧蓝衫,满身尘垢,手中拄一根木棍,闭着眼正在那里栽盹。冯云山叹道:“可怜!可怜!这位老人家沿街乞讨,竟然连个盛饭的碗儿也没有。小二,你去取一碗热饭与她,免得饿杀在此处,闹出人命来。”

那小二闻见,在一边鼓眉瞪眼,磨磨蹭蹭,并不动身。冯云山道:“你这小哥却是惫懒,迟迟不去,莫不是怕无人付钱?你自管去,少时我会算钱与你。”小二袖了手站定一旁,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清早间有一黑汉背这婆子到此,叫得一碗饭吃了,却无钱付账,便与小人争执起来。那汉子性如烈火,三言两语不合,便将小人一顿好打。幸亏我家主人与他熟悉,出来理论几句,那汉子自知理亏,放下这婆子自己找钱去了,到这时不见回转。方才我又被主人训斥几句,还未回过神来,你却又要我盛饭与她,过来过去总要摊派我身上,真正是吹火筒迎南风-两头受气!”

冯云山听得明白,笑道:“你这小哥脑子倒是滑溜:别人做事见好就收,你却顺着竿儿往上爬,算起老帐来哩!罢!罢!罢!新帐老帐都算在我头上,你快去盛饭,到时给你饭钱。”那小二无法,嘟嘟囔囔走了进去,将那潲水桶捣腾捣腾,不顾酸臭捞起一碗,端出门来塞与那婆子,恨道:“今日有贵人舍饭与你,快快吃了到别处躺晃着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婆子昏昏沉沉正在那里丢盹,被他一吵醒过神来,把手中饭碗瞅一瞅,闻一闻,禁不住怒火中烧,喝道:“我并不是街上那拽棒要饭的讨吃子!你将这酸汤剩饭与我,如何吃得下去?莫不是有意耍弄我不成?”嘴里骂着,端起碗儿,“噗”一声正扣在小二脸上,粘答答汤水横流。那小二又气又恼,却也不敢发作,只是捂着个嘴,恨道:“晦气!晦气!也不知我今日亏了什么人,招得这般臊气!”一行说,一行拾了碗,自入里边去了。

冯云山在里面看见,忍俊不禁,“呵呵”笑道:“这老人家倒是骨硬之人!也罢,秦兄弟叫两个人去扶她进来,叫她吃饱喝足,也算一份功德。”吩咐未了,早出去两人,搀了那婆子进来,又多添一副碗筷,候她享用。那婆子恍恍惚惚,犹如做梦,道:“我老婆子几世修来的福气,竟受这般款待!莫不是遇到了神仙?”秦日纲笑道:“这位公子虽不是神仙,却是神仙的儿子。他本是天堂上帝之子,下凡来传播教理。老人家年纪虽高,料也不知天堂之事。”那婆子眉开眼笑,道:“我这把岁数,却从未曾去过天上。这哥儿心肠慈悲,是好神仙!是好神仙!一会儿等我儿子来,定要叫他拜上一拜!”

冯云山道:“老人家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为何流落在此处?”那婆子见问,禁不住停了筷子,浊泪下滴,道:“小神仙这一问,倒勾起了我老婆子的酸心事。有道是黄连地里吃青梨,命苦心酸口难启。”冯云山道:“莫不是儿不孝媳不贤,挨打受气多艰难?”那婆子老泪纵横,絮絮叨叨道:“若是这般,倒是祖上有德,烧了高香了。我老婆子原是八峒公福社人,丈夫早逝,只靠儿子儿媳经营几亩薄田度日。哪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只为几尺田埂,与地主卓家起了争执。那卓家原本财大气粗,暗中串通官府,将我儿一绳捆进县衙,一顿棍棒直打得遍体鳞伤。幸亏本地胡以晃胡大老爷路见不平,出面申诉,才救得回家。不几日竟气绝身亡,一命呜呼。我那媳妇心小,一时没想开,便悬绳自缢了。只留下我老婆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靠乞讨度日,走一村,要一村,饥是一顿,饱也是一顿,只是老命长,总死不了!”

众人听了,又气又叹。冯云山却端了酒杯,“呵呵”笑道:“你老人家想必是年事已高,头脑颠钝,在这里编古今哄我们耍哩!”婆子道:“句句是实,怎敢虚说?”冯云山道:“方才小二端饭与你,你说你并非拽棒行乞之人,后来又欲叫你儿子来拜神仙;现如今却说你家破人亡,沿街乞讨。前言不搭后语,难道不是编古今哄我们玩哩?”

婆子被他一说,不觉破涕为笑,喜滋滋道:“都说你是神仙,果然脑子转得快。说来也是我老婆子命中有福:只因那一日讨饭到平在山,又累又饿,恰恰遇上一个烧炭的汉子,虽然相貌不扬,脾气暴躁,心底却是善良。见我可怜,又是端茶,又来奉饭,后来打听得我家境遭遇,便道:‘如今你老人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也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不如我认你为娘,相依为靠。’这也是我前世积的善德,从此便多了一个儿子,每日里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虽不是亲生,倒比那亲生的还强上十倍哩!”

大伙听了,齐声赞道:“好人!好人!果然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冯云山这才明白,问,“平在山在何处?”秦日纲道:“就在前面紫荆山里,离此地有数十里之遥,山大沟深,林密水多,实乃贫困之地。”冯云山心中奇怪,问那婆子:“路途遥远,山道崎岖,老人家如此年纪,不在家中享福,却为何流落此地,忍受饥渴之苦?”

婆子满面笑容,喜孜孜道:“说起这事,倒亏了我儿一片孝心!只因这新墟镇临近州县,定期开集,十分红火,招得方圆百里之人常去赶集。我那儿子便道:‘这新墟之地我倒常去,果真热闹非凡。待到开集之日,我背娘前去开开眼散散心。’我想家中米面尚且欠缺,哪有钱去赶集哩?因此并不答应。我儿却是固执,道:‘老娘这般年纪,连个世面也没见过,叫我怎能安心?’便收拾动身。三更出发,天亮时已背我到了集上。也怨我儿脾气不好:因怕我腹中饥饿,便讨得一碗饭来给我吃,那曾想惹出这么多事来!”冯云山笑道:“老人家这是苦尽甘来!俗话说:痒要自己抓,好要别人夸。听你这一番话便知你那儿子当真是个憨实孝子了!我这里有几两散碎银子,你拿去作盘缠,舒舒心心逛上一天,回家享清福去吧!”

那婆子闻听,就像大晴天听到打雷声,又似三九天听到燕子叫,只当自己耳朵听错了,只喜的心花怒放,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秦日纲笑道:“老人家念错了,要念当念教主洪先生,这上帝教却不是那个菩萨教。”

正在说笑,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喝喊。众人闻声,一齐向门首观看,只见一人满身污垢,声如惊雷,势如奔马,大踏步走将进来。正是在牛行被冯云山戏弄的庐六。冯云山大惊道:“不想这泼皮竟追寻到此处,这才是下葬日跳起来分家产-阴魂不散哩!”

庐六听得冯云山说话,抬头一看,登时三焦怒气冲天起,无名业火脚下生,喀嚓嚓咬碎钢牙,厉声道:“你这穷酸鬼害我吃尽苦头,自己却躲在这里逍遥自在。如今又落在六爷手里,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快拿命来!”不由分说,腾腾几步撵上前去,伸出一双脏兮兮蓝靛大手便去抓冯云山。秦日纲在一边早有防备,忙横手臂一挡,喝道:“你这汉子不知天高地厚,怎敢来伤我家三教主。”庐六一抓不着,只气得暴跳如雷,抡起一双拳头,冲秦日纲便打。

忽见那婆子把手中筷子往桌面上一丢,气吁吁喝道:“畜生!畜生!你整日惹是生非,行凶闹事,怎连个好坏也不分?”庐六闻声,定睛一看,不禁喜从天降,道:“老娘原来在这里!我刚才回来,不见娘的踪影,大声找寻,娘却连个声气也不给一个。”婆子恼怒道:“你脾气暴躁,让我怎能心安?我不如死了算了,找我作甚?”庐六赔了一张笑脸道:“娘有所不知:我清早间本想去拣拾牛粪换几文钱给娘买饭吃,那曾想被这穷酸戏耍一番,沾了一身的牛粪。正寻他不见,不想却在这里撞见。我不打他,怎咽得下这一肚子的恶气?”婆子“咄”一声喝道:“你一口一个‘穷酸’,你可知这哥儿是何人?他本是天上神仙转世,来世间救苦救难,传教说法哩!方才他管我吃饭,又给我盘缠,是慈悲为怀的好神仙!你去打他,自己岂不成了恶人?”庐六闻说,半信半疑,扬一张黑油瓦亮乌金脸,瞪一双暴珠烁光铜铃眼,看一看冯云山,又瞅一瞅老娘,问,“此话当真?”婆子道:“你是我儿,我哄你作甚?”

要知庐六有何言语,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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