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吴府（下）
“父亲，此人太狂悖无礼了！您为什么要迁就这等粗鄙武夫，谅他也不敢动咱家！”吴维亮的儿子看到吴维亮盯着门口出神，还以为老爹是被李琰给气着了呢。
“唉，乱世要来了啊！”吴维亮沉吟半晌，忽然叹口气道。
“父亲，您，您没事儿吧？”
吴维亮看了儿子一眼，摇摇头，转身进了大堂。
吴维亮坐下，端起刚换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道：“辟轩，你也坐吧。你觉得这个李琰如何？”
“是父亲。父亲，此人，此人虽然有些粗鄙，但似乎，嗯……”这中年儒生之前总是觉得李琰粗鄙、骄横。但现在父亲一问，再会想起李琰的一举一动，又觉得这个人似乎又有几分内秀。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结论了。
“呵呵，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此人粗鄙才是表象，内里却有大锦绣啊。知道我为什么说乱世要来了么？当今天下蒙古人历来歧视我汉人，汉人百姓被压迫很重。尤其是南人，这几年南方作乱者不断，只是朝廷势大暂时不能成事罢了。这刘福通起事，朝廷要是能尽快剿灭还罢，如若不然，恐怕效仿者就接踵而来了。”
“李琰、李琰！此人我看也未必是什么官兵溃兵，要是官兵真有这等人物，怎么可能只收拢四五个人手。”
“什么？父亲是说这人，这人莫不是红巾贼？”
吴维亮摆摆手让儿子坐下，道：“不像，我看倒像是哪路‘豪杰’，准备拿确山当见面礼呢。就是不知道他准备把确山送给谁了。”
“那，要去县衙告发么？”
吴维亮看着儿子一惊一乍，皱了皱眉眉头，道：“你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现在我们去告发，难道人家就不能转身栽赃一个里通外匪的罪名给咱们？还是你真以为这李琰嘻嘻哈哈不敢杀人？赵处道倒是眼贼，他恐怕是第一个看出来这李琰等人的身份的吧。哈哈，让人晚上送一份请柬给赵处道，请他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到底是老狐狸，从李琰言谈举止同行人数就能断定李琰不是官兵。而赵怀钰却是知道李琰几个人见到吴葆禄大吐特吐的时候的表现才觉得可疑的，毕竟哪有上官吐得稀里哗啦，几个手下却站在一边看笑话的。
吴辟轩知道老爷子是想从周赵怀钰那里套出李琰来历，想了想问道：“是父亲，那，李琰？”
“就当他们真是官兵好了，他让咱们做什么就尽力配合好了。我说乱世要来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李琰了。观其言行此人绝不是甘于久居人下者，而且胆大有谋，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就能翻起一番风浪。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种人物就是妖孽。一个小小确山就能出这么一个人物，其他地方也不会少。这种人只要有一点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的，一旦兵权在手，天下必定有一番动乱。汉末之乱就是前车之鉴。”
“嗯，朔儿明天是不是也应该回城里来了，就让他去给李琰做个参军书记吧，铎儿不是慕武厌文么，就去找李琰投军去吧。这事儿我会亲自去找李琰的，想必他会卖老夫一个面子的。”
“啊？”吴辟轩惊得张大嘴巴，看着父亲。吴公朔是他的嫡长子，吴公铎虽然是庶出，不过由于吴氏人丁不倡，也向来是拿嫡子看待的。这一下子就把家中两个重要男丁派出去，可是不符合父亲一贯稳健的作风啊。
“父亲，那李琰可是贼匪，这事情要是发了……”
“哼，那又如何？李琰身边可是带着一个千户的大印，又有县衙那么多人旁证。就算事情发了，咱们也不过是被蒙骗的一员，说到底还不是为国效力么？要是他投降香军，对朝廷来说咱们也是被李琰裹挟的，对红巾军而言则是咱们跟着投效的。就算李琰自己举旗，咱们也是忍辱负重等待朝廷大军来了好里应外合。哈哈，咱们怎么样都不亏，这样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呢？”
吴维亮打的好算盘，可惜他这样的老狐狸也有算错的时候。他只知道给自己找到足够理由和借口，却不知道有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跟他讲道理，吴府的万贯家财就是别人动手的最大理由。
“乱世啊，要在乱世活下去也不容易啊。辟轩，你为人方正，这本来没什么，但在乱世这可能就是杀身之源啊。你让人准备请柬，给县里那些知名的读书人都送一份，让他们来一起编纂李琰需要的，‘教材’，这名字怪怪的，不过倒是贴切。”
吴辟轩有些为难道：“这么一件东西没必要请这么多人吧？”
吴维亮摇摇头，道：“需不需要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李琰看到咱们态度。去吧，弄得越热闹越好。”
“那二叔那边要不要我过去请一下？”
“不用了，他要是知道李琰来了咱家，很快就会上门来问个究竟了。”
不知道吴家父子在背后的算计，李琰此时已经站在一片工棚区了。这里聚集了很多工匠，县城之前就赢召集了很多人在这里打造兵器。赵怀钰被李琰委托继续召集工人，只是时间还短，还没有多少新人加入。
看到李琰走来，赵怀钰连忙带了人走上来。赵怀钰今天早上还是布衣一个，此时还没有多少威望，全靠县衙派了几个人跟着才能镇住场子。
“按照基将军吩咐，环刀之类的兵器已经停铸，现在铁匠正在全力打造枪头。枪杆也在准备着。不出意外，现在每天能打造近一百多杆长枪出来。只是铁料不多了，县衙搜集的最多还能再用三天。”
赵怀钰和李琰寒暄几句，就开始汇报工作进展。毕竟是新老板，还不熟悉，但看得出来李琰做事雷厉风行，直接一点总没坏处。
李琰皱皱眉头，长出口气道：“不行，速度还是太慢了。让文师远派老练些的衙差到城外再去找找，速度至少要提升到目前三倍才行。材料的问题我会想办法，你们有什么办法也尽可以提出来。打造出来多少兵器每天都送到张铁头那边去。这里经验最丰富的的匠人是哪位，我要见见他。”
赵怀钰派了一个人很快带着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翁过来。
“老儿陈大见过几位大人。”
李琰打量一下老者，看到他虽然看起来面相很老，但身体还算健壮。
“这位陈大是这里年纪最大的铁匠，现在干活的多半都是陈匠人的徒子徒孙。”赵怀钰介绍道。
“哦，陈老爷子不用客气。我只是想问一问目前打造兵器的速度太慢，老爷子可有能加快速度的法子？”
陈大摆摆手道：“老儿不过是个匠户，可当不得将军看重。现在老儿已经带着人赶工了，要再快，恐怕这兵器质量就要下降不少啊。不瞒将军，老儿等人之前都是打造农具的，这兵器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啊。”
“有打造好的枪头么，去几件看看。”
很快就有人捧着几支枪头让李琰查看。
这枪头有近两尺长，比李琰想象中长了很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虽然只是一般生铁打造，但看得出来打造的很用心，虽然没有开锋，但依然很有杀伤力。
“打造的不错。不过我希望枪头能缩小一点，有现在三分之一就差不多了。时间紧迫，也不用打造的太好，只需要敲打出个基本样子就行了。现在招募的人没几个沙场悍将，枪在他们手上也就能捅和刺，不用太好，保持枪尖锋利就可以了。”
陈大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闭嘴了。
“老儿知道了。”
“诸位工匠现在工钱多少？”
赵怀钰已经了解过了，道：“除陈老仗一个月八百文，给粮三斗。其他人都是五百文，给粮二斗。”
李琰稍微算了算，还算公道。一个九品巡检年俸才十一贯，当然，当官的都有俸田，这才是大头。
“嗯，不知道陈老仗一天能打造多少枪头？”
陈大一愣，不好意思道：“不瞒大人，老儿年老力衰，现在也就指点一下徒弟，自己上上手却少了。”
“哦。”李琰也尴尬了一下，很快问道，“那这些工匠最多的一天可以打造多少，最少的又是多少？”
“老儿长子算是最快，一天能造十一二个，最少的一天仅能造出五六个。哦，要是按照将军说的，老儿估计还能再稍微快点。”
李琰点点头，道：“这样么，那就按照八个算起，超过八个，每多出一个枪头就可以在工钱之外多拿十文钱。几位以为如何？”
陈大自然大喜，这样可就能多出一份工钱了。要是干得好，工钱甚至能翻一倍呢。
“老儿谢过将军！”
赵怀钰皱皱眉头，轻咳一声，拉了拉李琰袖子。李琰知道赵怀钰有话要说，就跟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个，将，将军。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县衙府库的情况吧？每年赋税县衙除了截留部分火耗及诸位官员俸禄，其余大部分都要上交府城的。在下虽然不在县衙当差，但估计县衙恐怕也没有多少钱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