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罪囚（下）
“今有红巾军刘福通等妖人聚众作乱，官兵征剿失礼，贼众一时势大胁迫本县。千户吴大人蒙本县乡老士绅之请，托付本县军政要务于李将军，有诸般事宜告示如下：
一、本县弓兵久不习战，现决议重新编练军旅，所有弓兵可自决去留。愿留者可到城南校场登记，立即发放钞十贯，粮一担，此后薪饷赏赐抚恤等皆依照朝廷惯例。不愿留者不在发给薪饷，编成壮丁协助守城。
二、招募豪勇敢战之勇士，所招兵勇依照弓兵留存者例。凡有自认本事过人或弓马娴熟者，可于校场自荐，所有人等必量才任用，有功者千户大人会禀报朝廷授予官职。
三、凡本县铁匠、木匠、篾匠、郎中等皆在征辟之列，按做工发放薪饷养家。
当此危难之际，举全县之力共保家园，县中百姓但有才学者皆可自荐。县城内十八岁至四十岁身无残疾既职司者皆需于县衙登记。有隐匿胆怯逃役者，家产没公助军。奴仆隐匿这主家受罚。确有羸弱不堪服役者，可以钱粮冲抵。”
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大声读着榜文，周围急忙了围观的人。早上县衙门口热闹的一幕很多人没有赶上，这会儿看到榜文自然要来凑热闹。
“这都要登记啊，不会是要让咱们也去打香军吧？”有人惊疑不定说道。
香军就是红巾军，红巾军大多都是烧香的白莲教徒，所以又叫香军，或红军。
“不能吧，就咱县城这点人，守城都不够，哪里还能出去和人家打？”
“不是去打仗，早上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听着呢，那个李将军说是要编成壮丁协助官兵守城呢。当时我听李将军说不管是啥人，都要登记，不然就要受罚哩！”
“真的假的，那些员外老爷们也要登记，我不信！”
“说是这么说的，至于是不是，那我哪里知道。不过听李将军的意思，好像是可以出钱粮赎免。”
“哼，我看这分明是这群丘八想要勒索民财，我等圣人门徒，岂能操持贱业！我就是不去登记，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张书生愤怒大声说道。
“那是那是，读书人可是天上的星宿老爷，哪里能和那些工匠直流比。不过这上面不是说可以自荐么，张老爷大才说不定能跟随李将军立大功劳呢。”
“哼！”姓张的书生很得意哼一声，摇摇手中折扇。
“张书生，这还有一张写的什么，给大伙一起念念呗。”
那个书生心中得意，继续念道：“为防宵小之辈作乱，本县县尉汪大人选派壮丁巡街，入夜二更之后严禁随意上街。有胆敢偷盗、伤人、散布流言者，当街鞭打。胆敢抗拒者，可斩杀之。本县百姓发现有作乱贼人、害民官兵亦可捕拿之，有官兵害民被杀，官府不问其罪。
凡城内百姓不得聚集闹事，有事可选派二三人向县衙陈情，县衙不得拒绝。
县中兵械不足，望本县官民积极上缴铜铁，可于县衙登记官府出钱粮补偿其中差价。有上缴最多数人千户大人按军功上报朝廷请赏。”
“嘿，这家里要是有个百来斤铜铁，说不定就能弄个官当当呢！”有人兴奋说道。
“你快拉倒吧，要是你家里有百来斤铜铁，你早成员外了，还能打光棍么？”有人奚落道
“草，你狗*日*的不要看不起人，咱爷们这就去当兵，等砍下两颗乱贼脑袋，到时候看你们还敢笑我！”
“去吧去吧，就怕你小子没胆子。你没看那李将军几个都是身高八尺的大汉么，就你这样的，哼上了战场可别尿裤子！哈哈！”说道尿裤子，一帮人都想起了县尹老爷来，各个脸色暧昧起来。
“哈哈，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老子还真就去当兵了，到时候混出个人样给你们看看。一当兵就有十贯钱，可不少呢。”
就在街上闹腾的时候，李琰正和张铁头就着大葱啃大饼。
牢里面的几个人被人带了进来，李琰蹲在椅子上抬头看了几个人一眼。
“嗯，这收拾一下子倒是顺眼多了。”这几个人之前蓬头垢面，连面目都看不清楚，这一收拾，头发已经盘了起来，身上也换了几件干净衣服。不过这似乎是从哪里整来的旧衣服，洗的发白，关键这几个人穿在身上还不合身。那个“老三”五短身材，长袍下摆都快拉在地上了，不时用手提着。
几个人在牢里关了好几天，这些天也没人送吃的，狱卒记起来了丢两个窝头，记不起来就只能饿肚子。此时看到李琰和张铁头大口啃着白面饼子，都暗自吞了口口水。“老三”脾气最急，看到饼子就想要伸手，却被身边一个大胡子拉了一把，这才气呼呼退后，扭头不去看桌上的饼子。
李琰看在眼里，却慢条斯理吃完一个饼子，又拿起了一个之后才慢慢道：“既然来了，也别客气了。一人两个饼子，自己拿吧。”
几人相互看了看，大胡子冲李琰一抱拳道：“呵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胡子说完自己去拿了一块饼子，其他人这才伸手抓起饼子狼吞虎咽起来。
李琰看到带着几人来的小厮还站在一边，努努嘴道：“别愣着了，一起吃点吧。”
那小厮却不敢，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小人还不饿。”
李琰知道这人有些害怕，道：“那你自己找吃的去吧，吃完了再来当差。”
“是，将军。”小厮退走。
李琰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四个人。一个大胡子，像《三国演义》中的猛张飞，须发怒张肌肉虬劲，不过这个人看起来要比张飞沉稳多了。
第二个是个有些文静的瘦高个，眼眶深陷，面色有些蜡黄，像个痨病鬼似得。
第三个就是那个“老三”，五短身材，不过身材很魁梧，就像西方神话中的矮人一样。李琰估计这个人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打着赤脚。其他三人都穿着草鞋，县衙的人大概只给了这几个人草鞋吧。
第四个人是个疤脸汉子，一道刀疤从右眼下斜着划过鼻梁，这个人进屋之后很小心往四周扫了一眼，，之后就一直躲在大胡子后面。咬人的狗不叫，这个人也让李琰最警惕的。
“咳，我姓李，叫李琰，你们可以跟别人一样叫我李将军。旁边这位叫张铁头，是我副手。几位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胡子“呵呵”一笑，道：“我姓邓，叫邓艺，道上朋友看得起，都叫我邓天王。其他几位是我结义兄弟，瘦高个儿叫刁七七，是老二。老三你们也知道了，叫罗四一，因为脾气急，认识的人都叫他罗炮仗。老四叫邓辉，是我本家兄弟。不知道李，李将军准备怎么安排我们兄弟？”
李琰老实说道：“还没想好，主要是大家还不算太了解。这几天你们先跟着我吧，等看清楚你们有什么本事再说吧。不过在这之前咱还是先约法三章的好。第一，我放你们出来是让你们做事的，我吩咐的事情你们能做到就做，做不到就早点跟我说，别耽搁老子的事儿。第二，我不管你们之前干什么的，在这里最好收起你们的架子，再敢违法乱纪，老子直接就‘喀嚓’了你们。第三，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要是打算离开了，提前跟我说一声交接了手上的事情就可以离开了。但要是敢吃里扒外，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李琰注视着邓艺，邓艺蹲在地上啃着饼子笑笑道：“那是自然，就算要投奔红巾军，咱也要先报答了您老救命之恩不是。”
李琰不屑撇撇嘴，这又不是武侠小说，这些江湖人的话他怎么可能相信。
“这话就别说了，老子从来就不相信除了老子之外还有人讲什么江湖道义的。”
李琰这话说的够不要脸，就连张铁头也伸出大拇指道：“李哥儿这话说的……啧啧！”
“哈哈……”
“砰！”李琰的刀鞘重重砸在桌子上，周围几人刚笑起来，纷纷看向李琰。
李琰冷冷看着罗四一，道：“怎么，当老子说话放屁么！”
原来这罗四一吃饭太快，一个饼子在手三两口就没了，就在李琰和邓艺说话的时候，这罗四一两个饼子就吃完了，准备伸手去拿第三个。李琰虽然一直说话，但却一直注意着周围，等罗四一伸手去拿第三块饼子的时候，直接挥动环刀砸了下去。幸亏这罗四一反应快，不然这一下砸在手上可够他受的。
罗四一愣住了，没想到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李琰怎么突然就发火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来得及冲李琰发怒。
“老三！”邓艺语气难得带了一丝怒气，喝道：“李将军不让咱们多吃也是为了咱们好。咱们被饿久了，要是猛然吃太多，容易撑坏肚子，你不知道啊，给我回来！”
邓艺起身对李琰抱拳道：“是舍弟无礼，再有下次不用大人开口，我自会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