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化作了虚无,就如同流水从指缝滑过,悄无声息。舒适的生活往往会造成经常性的健忘和选择性的失忆。驸马府中,陈世美和公主殿下日子过得无忧无虑。郎情妾意的甜蜜生活,让陈世美在满足之中逐渐退化了对家乡亲人的情感。眼前所拥有的这一切,起初,对陈世美而言,完全是命运强加给他的。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在陈世美的心中,这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夫妻二人,春闲赏花,秋来观月,夏乘凉风,冬玩瑞雪,日子过得心顺意顺。
陈世美初时还常常想念家中的亲人,日子久了,那种想念就一点一点变得淡漠。偶尔,在陈世美的脑中,会划过父母妻儿的身影,但是,转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回想起赴京赶考前的家中生活,陈世美觉得,无论如何,家中的日子总是会过得去的。
惬意的日子,时光的脚步总是那么地轻柔,轻到让人无从感知。不想,自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之后,陈世美已经在京中三年有余。三年驸马府的生活虽然顺风顺水,但是圆满中也有不足。那就是,公主一直没有身孕。所以,陈世美和公主并无有一男半女。对于这对神仙一般的伴侣来说,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遗憾吧。
三年来,因为习惯了宫廷的生活。陈世美很少会想起家人,甚至梦中也很少有过团聚情境。
思念,有时候,是一剂□□,让深陷其中的人欲罢不能,痛苦万分;对另一些人来说,没有触动,没有思念,一切也就云淡风轻了。三年驸马府的生活之后,对陈世美而言,思念,已经是个陌生的名词了。
有一天夜里,陈世美上床安寝。梦中,他的身形飘飘忽忽,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像是魂魄游弋在阴曹地府一般。神魂飘荡中,他忽然感觉到一点亮光隐隐约约地出现。陈世美循着亮光前行,耳中模模糊糊听到有哭泣之声。陈世美四下张望,看见不远处有一对年迈人互相搀扶的佝偻身影。陈世美好奇,跟上前去,想看个究竟,顺便问问路。他边向那一对身影走去,一边喊道:
“老人家,老人家,麻烦您给指下路,湖广均州怎么走?”
老人的身影越走越快,陈世美的脚步也加快。老人的身影似乎越走越远,陈世美的脚步也就愈赶愈急。梦中的他,越是想用力,越是感觉到双腿的沉重,越是挣扎,似乎就越清醒。朦朦胧胧,又是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经过一番痛苦地奔走,终于,两位老人还是被陈世美给赶上了。梦中的他,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赶上后,两位老人似乎就放慢了脚步。陈世美继续喊道
“老人家,借问一下前行的路!”
两位老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陈世美仔细一看,泪水顷刻间涌出眼眶,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两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老双亲。陈世美一见老父老母,正欲下拜,不料二老面无表情,一语不发,两双手托过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递到陈世美面前。
陈世美顿时吃了一惊,看了那颗人头一眼。眼前的这颗头颅虽然被血迹污染,但是面容依然可以辨识。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陈世美自己。再去寻找父母时,二老的身影已经不知所踪。陈世美大叫一声,直坐在床上,惊动了一旁熟睡的公主殿下,也吵醒了外间伺候的宫廷管理人员。
公主殿下慌忙问道:
“驸马,怎么啦?”
陈世美不好说是梦见了家乡的二老双亲。因为,自打“认命”圆房之后,陈世美就铁了心,要把一切都隐瞒下去。不但不再承认自己已有妻子儿女,为了周全,不漏风声,他甚至连父母都隐去了。对外宣扬说是,父母双亡,自己是靠族里的义庄、义学等养活成长起来的。
陈世美支吾说:
“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外间的宫廷管理人员听到里面的叫声,小声问道:
“公主殿下、驸马爷,可要进来伺候?”
公主殿下说到:
“不用了,你们休息吧!”
被陈世美这么一惊,公主好一阵子都无法入睡。两口子说了一会儿话,公主就睡着了。陈世美被这噩梦一惊,又念起家乡的父母双亲与妻儿来了,一夜未眠。这是结婚半年以后至今,陈世美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思念家乡和亲人。想也是白想,不能照顾,无法相认。他只能安慰自己:家中也还殷实,日子一定过得去的。
陈世美哪里知道,他在京城的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家中发生了什么了哪些事,起了多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