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船队已经到达广州码头,清兵对乘客稍作甄别以后全部放行,众人如出生天,自然是欢天喜地纷纷称谢而去。秦月明前来致谢,并一再邀请邓俊等人前往太公府作客,再作酬谢云云,邓俊众人一一称谢,称近日商务繁忙,待稍有闲暇,定当登门拜访。一番寒暄后,黄奉幄令一队清兵护送秦月明一干人等过江回府,双方就此辞别。
众人酒足饭饱,邓俊见谭虎和欧阳洁已显疲态,就安排陆山带他们回花尾渡先行安歇。黄奉幄令人撤去酒席,重新摆上茶具茶点,与邓俊张兜貔二人继续品茶夜话。
张兜貔指着桌上的精美茶具,调侃道:“黄蜂窝,你打仗怎么样这个咱先不说,就你这副茶具就值不少银子吧,你是朕(皇帝)一样的享受啊,想当年就是李大人也没这样的享受,这些年赚了不少外快吧。”
邓俊拿起杯子看了看,说道:“这是官窑的青花瓷,价格不菲,没有百八十两银子拿不下来,另外,官窑之物,恐怕也不是一般寻常人家可以买得到。”
黄奉幄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说道:“看来邓兄弟是识货之人呐,去年兄弟我在西江巡缉匪盗,救下了富商一家,并夺回水匪所掠的货物,这位富商祖上为京官,为表感谢,拿出一笔银子犒赏兄弟们,这套茶具就是其中的馈赠,兄弟我平常也极少喝茶,看邓先生是文雅之人,故此拿出来招待二位。”
“想显摆就显摆嘛,还拿出这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张兜貔拿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想不到现在的水匪还是如此猖獗,剿来剿去是越剿越多,平常你们都干啥去了。”
黄奉幄一脸无辜地说道:“这可不能全怪我们,我们剿匪已经算是比较尽职尽责了,不敢说有功劳,说是有点苦劳是一点不为过。”
“还有苦劳呢?就今天花尾渡这种情况就不应该出现,但是据我了解,象花尾渡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水匪杀人越货,就如家常便饭。”张兜貔满脸不肖的说道。
“这么说吧,按正常花尾渡上船之前都有检查,到了省城就更不用说了,盘查更严,军火枪械是绝对不许带上船的,那诸位的枪械是怎么上船的呢?肯定是买通检查人员或者检查人员疏于防范,所以你们的枪械才可以上船,同理,水匪扮作乘客,枪械也大多是这种方式上船。”黄奉幄说道。
“检查上船这块大多不属于我们巡防营管,而且我们也没那么多人手去管,这个责任就不在我们;象你们今天这样闹得动静极大,我们接报马上就启航巡缉,这还算好的,大部分船只被劫持完以后,水匪跑了,我们巡防营都不知道。”黄奉幄继续说道。
邓俊问道:“你们有没有登船巡查往来船只?”
“有啊,我们经常在航道上登船巡查往来船只,偶尔也会缉捕到可疑的水匪。”黄奉幄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有些本国商船和客船悬挂外国旗帜,这个我们就无权检查了,水匪往往假扮乘客,混入商船,劫持了这些悬挂了外国旗帜的商船,但是该船依然正常行驶,我们并不知道该船被劫持,水匪在打劫完以后,把船开到无人处,然后再从容弃船而逃,我们也不知道,像这样的事情太多,我们是防不胜防。”
“如此说来,水匪确实是防不胜防,你们就没有制定有效的措施,尽量减少类似事情发生吗?”邓俊有问道。
“这个是有的,水师和巡警道都规定了商船在指定码头搭客,而码头的管理专门设有“卫旅营”的管理机构,“卫旅营”在每个指定码头设目兵十人,来做检查和保卫工作,以防水匪扮成乘客混入商船。另外水师又购建了多艘舰艇,分段巡查,舰艇还设有无线电以作联络。就今天来说,我部正在附近巡查,也是收到无线电,就马上赶往出事地点,不然哪有这么快赶到。”黄奉幄娓娓说道。
张兜貔若有所思地说道:“虽说顺德一带水匪猖獗,但是象今天这样出动数十人去标参(绑架)一个人,非常罕见,另外,这批是悍匪,枪械精良,断不会只是为了越货这么简单。”
“这个豆皮兄稍放宽心,审讯这种活咱们是家常便饭了,我已经安排下去,连夜突审,明天保准就给你满意的结果。”黄奉幄胸有成竹地说道。
张兜貔问道:“这段时间派去顺德的防营军纪极差,闹得当地百姓不得安宁,刚好在我的地头,搞得我也挺头疼。”
黄奉幄笑道:“这次乱党闹事,连两广总督府也烧了,把总督**其也吓了个半死,上面是严命剿灭,豆皮兄你也知道,巡防营的组成也是品流复杂,什么人都有,也不是每支队伍都军纪严明的,碰上个匪性稍重的官长,自然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发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黄奉幄接着问道:“顺德的清乡治保做得怎么样?听说好像还可以。”
“顺德一带水系发达,密如蛛丝,到处都是桑基鱼塘,家家养蚕,光是机器剿丝厂就多达六十余家,每年出口的丝绸,就价值四五千万两,顺德有钱人多,地方上百姓也比较富庶。”张兜貔点了根烟,继续说道:“遍地金钱,自然匪盗也多,水网发达,桑林密布,所以土匪也容易藏身,匪患也是很严重,防不胜防。”
张兜貔吐了个烟圈,继续说道:“后来李尊大人在各村建了炮楼,利用民团局原有的民团班底,安插军官于各民团,使各村民团可以相互呼应,致使土匪大有收敛。但是听说后来官府和民团局之间,因民团管辖权和建制的事情闹得水火不容,李大人估计也陷在其中。”
邓俊说道:“官府和地方乡绅之间的利益是相互依存的,但是他们之间的利益争斗也是一直都存在,相互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我们巡防营是疲于奔命,匪患是此起彼落,一般小股的盗匪根本管不过来,只能依靠地方,当出现大股或已成气候的匪患,才出动机动的巡防营去剿灭。”黄奉幄又重新泡了一壶茶,一边倒茶一边继续说道:“近年的匪患与以往还大不相同,由于可以从广州湾、香港澳门等地走私军火,现在甚至连老百姓宗族之间的械斗都动用到大批枪械,土匪就更加不用说了,军火枪械是越来越精良,甚至比我们官军都厉害,幸亏,大部分土匪都是乌合之众,如果稍加训练,恐怕我们都不是对手。”
张兜貔喷了几个烟圈,调侃着说道:“黄蜂窝,有这么严重吗,打不过人家就打不过嘛,就别为自己找借口了。”
黄奉幄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事实,可不是借口,别说远的,就说今天和你们交战的绑匪,绑匪已经可谓枪械精良了,你们更厉害,清一色的毛瑟手枪。”
听到黄奉幄提到陆山的部下,张兜貔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以前我们棚(大概是班的编制)的兄弟都还好吧,什么时候咱们约在一起喝顿酒。”
黄奉幄笑道:“好啊,我们兄弟是应该聚聚了,我们棚的兄弟我能联系上的还有三五个人,除了还在巡防营的,还有一个去了新军,一个去了侦缉队。”
“行啊,那你来安排,咱们兄弟几个好好聚聚。”张兜貔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大家今天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各人纷纷拱手作别,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的张兜貔眉头轻皱,想起日间的诸多细节,特别是陆山这支所谓的“秘密行动小组”,很是有些神秘,张兜貔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