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奉幄举杯敬了张兜貔一杯酒,然后说道:“豆皮兄,自从你离开巡防营以后,就没了你的确切消息了,有人说你去了新军,有人说你去了巡警,也有人说你做了土匪,甚至有人说你入了同盟会,做了革命党,总之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想不到咱们兄弟今日在这里聚上了。快说说,这段时间你都跑哪去了。”
张兜貔用衣袖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嬉皮笑脸地说道:“其实他们说得也对,也不对,离开巡防营以后,我是在新军干过,在土匪窝待过,水警也干了几天,至于革命党嘛,暂时没干过,现在是混着巡警,如果什么时候混不下去了,就到黄大人麾下找个小差事干干,斟茶递水这点活咱还是干得了的,黄大人到时候可要多多照应哟。”
“哟哟哟,豆皮兄,咱们兄弟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也就是你走了,不然排队都轮不上我坐这个位置,你要什么时候回巡防营,我禀呈上峰,把位置让出来,重新在你麾下当差。”黄奉幄诚惶诚恐地说道。
“逗你玩玩嘛,这么认真干嘛,是不是玩玩也不行。”张兜貔点了根烟,继续说道:“大清的官位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你以为摆个菜摊卖白菜呐,随便就可以换人,再说了,我离开巡防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黄奉幄从兵丁的手里接过酒坛,给张兜貔倒上酒,示意兵丁回避,然后问道:“其实兄弟们都感觉奇怪,自从在澳门擒获沙匪匪首,本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你却离开巡防营,大家到现在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世间上让人不明白,琢磨不透的事情可多了,也不差我这一件了吧,该让你知道的时候就会让你知道的。”张兜貔慢条斯理地喷了几个烟圈。
黄奉幄见张兜貔不想回答,也就不再问,站起来接着给众人夹菜。
张兜貔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次把瓜瓜菜菜这帮沙匪剿平了以后,兄弟们的日子好过多了吧。”
邓俊听得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什么叫‘瓜瓜菜菜’的?”
“那是在香山、沙田一带的几股土匪,异常凶悍,敢与官军直接对抗,屡败官军,其中最大的一股土匪,匪首名林瓜四,还有几个头目名为林瓜五、林瓜六之类,故此豆皮兄说他们是‘瓜瓜菜菜’。”黄奉幄笑着向邓俊解释,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次抓获林瓜四以后,再一举荡平余匪林瓜五,自此香山沙田一带太平了一段时间,再无敢与官军正面对抗的匪盗。”
“有效果就好,想当初咱们兄弟,为了剿灭这批土匪费了多少心思。”张兜貔说道。
“当初,我们剿灭林瓜四的时候是很费心思,官军去,则土匪藏匿,官军走,则土匪又扰袭,跟捉迷藏似的,我部劳师远征,兵马劳顿却收效甚小。”黄奉幄给张兜貔夹了几块盘龙鳝,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特别是抓捕了林瓜五以后,上面的情报特别准确,因此我部屡屡能抓住顽匪的踪迹,直至有一次把沙匪全部包围,一举荡平。”
张兜貔夹了几块盘龙鳝往嘴里吧嗒吧嗒地咀嚼着,黄奉幄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上峰的情报和决策如此精确,豆皮兄久历江湖,想必会知道其中的奥妙吧?”
张兜貔又举起他那象抹布似的衣袖擦了擦嘴,不动声色地说道:“我能知道什么呀,我那时不是已经走了嘛。”
“这就是让兄弟们想不明白的地方了,想当初,李大人对豆皮兄是信任有加,屡屡提拔,当时巡防营营官空缺,豆皮兄上位那是完全没有悬念,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太蹊跷了吧。”黄奉幄若有所指地说道。
“那时兄弟我不是一时手紧吗?暂时挪用了一下兄弟们的军饷,本来是想大赢一把,请兄弟们喝顿花酒,谁知道,咱这真貔貅有时候运气也有不济的时候,结果全输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又告我的密,说我夜不归营,在外聚赌;李大人军法历来严厉,挪用军饷、聚赌、夜不归营,几条罪下来,我的脑袋得搬家呀,所以我只好一走了之,当了土匪,这个弟兄们都是知道的嘛。”张兜貔不动声色地说道。
“别人不知道不奇怪,但是我还不清楚你的为人吗?你豆皮张除了好酒以外,是从来不赌钱的,怎么可能夜不归营去豪赌。”黄奉幄略显疑惑地说道。
“人是会变的嘛,再说了,当时老子看上了花艇上一个妓女,想给她赎身,要三百多两银子呐,你又不是不知道,巡防营那几两银子,连喝酒都不够,我从哪里拿得出钱来,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了。”张兜貔有点了根烟,狠抽了几口说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咱们豆皮兄还是多情种子,兄弟我是多心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自罚一杯!”黄奉幄干尽杯酒,笑眯眯的对张兜貔说道:“那姑娘现在怎样,赎身了没有,如果需要钱的话,兄弟我这三五千两是随时可以奉上,豆皮兄可不要跟兄弟我客气哟。”
“身是赎了,只不过不是我赎的,不知道是哪个扑街(混蛋)把她赎回去做姨太太了。想当初,这老举(妓1女)还山盟海誓地说要等我一生一世,什么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哄得老子一愣一愣,他奶奶的!”张兜貔愤愤不平地说道。
“婊1子无情,戏子无义!兄弟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八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不满大街都是吗?回到省城,兄弟我带你去逛花艇喝花酒,你看上哪个就找哪个,这样可好?”黄奉幄安慰张兜貔道。
“逛花艇喝花酒,那当然好啊,兄弟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张兜貔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喝花酒这个事情不忙,心情好了再去,还有个事情要兄弟你马上帮忙的。”
黄奉幄说道:“只要我办得到的,豆皮兄你只管说,兄弟我义不容辞。”
“我要在省城河南逗留一段时间,你帮忙安排一下住处,要近河涌,水陆交通方便的。”张兜貔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个没问题,我回去以后马上办理。”黄奉幄爽快的答道。
“我人员比较多,有二十多号人,另外还需要找条船,以便出入方便。”张兜貔说道。
黄奉幄看了看众人,然后说道:“这个都没有问题,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们人员众多,而且装备精良,绝非一般人等,这趟到广州是要办什么事宜?”
邓俊连忙解释道:“黄大人无须疑虑,我们这趟是要在广州开办商号,主要是要做缫丝生意,从顺德收货发往省城和香港,然后从香港进些舶来品回省城,近日匪患猖獗,全副武装是迫不得已。”
“不是兄弟多心,只是近日乱党作乱,省城盘查严苛,兄弟我不得不问仔细。”黄奉幄说道。
“兄弟我不是也要混口饭吃吗,总不能每次想喝顿花酒,也要找你黄大人吧,所以我在邓老板这也入了点股份,就这点屁事,你看着办吧,不行就不要勉强了。”张兜貔不以为然的说道。
“豆皮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豆皮兄也有股份在里面,兄弟我是义不容辞,撞墙味水都要搞掂距(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办好)。”黄奉幄连忙拍着胸脯承诺道。
“那就多谢大人了,我们敬大人一杯!”邓俊举杯说道。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