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杀与不杀
十几日前那场关乎陈国存亡的大赛，这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良久，但城中百姓对此依旧津津乐道。
作为朝鲜王畿之内的子民，他们对这种影响深远大事表现出异常的关心。
大明公子的名号现如今在上洛的各个大酒楼里，现在他几乎都成了半月以来的热词。
唯一有些可惜的便是在这些关心里面缺少了一丝善意。
可能是因为被众人诅咒的原因是因为朱慈烺……病了！
不但是病了，而且据传出来的小道消息称朱慈烺还是彻底的大病，现在的大明馆舍那叫一个愁云惨淡。
更具体的消息则是在那日赛马胜过后金后，那位大明王爷便得意忘形，自己在庆功宴上喝下十几坛酒后大醉之下不慎掉进了池子里。
然后便得了风寒……而后病情更是愈演愈烈，这直到现在更是卧床不起。
这也直接导致了大明与后金的第二次比赛被无奈拖延到了现在都依然没有举行。
为此后金人将朱慈烺恨得牙痒痒，可这些人却偏偏又拿朱慈烺没什么办法。
当然了，他们也曾亲自上门“探望”过朱慈烺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还白白浪费了些名贵的补品。
这期间几国也曾合力对大明施压过，这些人想迫使他们立即开始比赛，但却也被大明的无奈给大败。
毕竟自诩为礼仪之邦的他们是不可能强逼这些人，抛下自己重病的公子独自与其他国家谈判的。
这种“悖逆”之事，只要是中原国家，那还就真的不能这样做的。当然了，大明本身不是软柿子，这也是列国不敢乱来的原因。
但有一点却也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在现在的城中的朱慈烺的名声确实是烂大街了。
有说他无礼朝鲜天子的，有说他阴险狡诈的，也有说他恬不知耻的，还有说他卑鄙下流欺凌公主的。
特别是最后一条朱慈烺对几位公主的不敬，这让城中的这人心中格外愤然，即使是朝鲜天子失势，这也未曾让他们这么愤怒过。
王室的公主在大多数人的心中那就是天女一般的存在，这某种意义上比自己的女儿还要重要。
朱慈烺敢欺负自己女儿，你说这人不恨他才怪了。
最极端的还有人策划了一次刺杀，但还没进入馆舍就被大明武卒给拿下了，因为一查这些刺客全是普通老百姓。
而传出这些消息的源头是让许多人却完全不知道，按理说，有些上层之间的隐秘事普通大众是不可能知道的。
而现在西城一间不起眼的酒肆里便有人满口脏话的骂着朱慈烺。
“朱慈烺这个病秧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靠使诈，这些人能胜得了后金？”大厅靠中间的位置一个大汉对身边的朋友大声道。
虽然骂的是一国王爷，这位大汉神色间却丝毫不怵，而四下的食客们现在甚至有拍掌叫好的意思。
此刻他们仿佛与荣俱焉，作为朝鲜的子民自然是有资格鄙视这些人的。
就在那大汉想要和同桌朋友继续畅谈的时候旁边便响起一个声音道：“大明人固然手段不光彩，可他们毕竟是赢了！”
这被人当场唱起了反调，特别是在场许多人都熟识的情况下，那大汉有种被挑衅的感觉，自己的脸色立即就垮了下来。
而旁边的食客们，此时也将目光转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待看清那人是谁后，这人却是摇了摇头，兴致顿时就降了下去。
这别人不在意，可不代表那大汉不在意，只见他将桌子一拍，这人然后站起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还别说，这大汉看起来粗鄙不堪，说出来的话，这还是有些水平的，这王畿之民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这李沐也真是不知事，连李狗都敢惹！”这食客中有人议论道。
“哼……他李沐自诩王佐之才，平日里看不起我等，今日活该他被收拾！”
“他这人也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穷困潦倒一书生也敢跑到大人府前自荐入朝参政，他现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亏得他还有那丁点面皮说自己是要入朝主政……”
“哈哈哈……”
人群发出哄堂大笑。
现在老底被人揭出来，那叫李沐的年轻人也不着恼，看他那样子，自己好像却似对此已司空见惯。
李狗听着周围人对李沐的奚落，自己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他慢慢走向李沐立身的地方，看了眼前这穿着破烂的小子冷笑一声后才道：“姓李的，今天老子心情好，现在不想和你一般见识！”
“要是再有下次看老子不打死你！”说道这里李狗还狠狠瞪了李沐一眼。
对李狗来说，可能欺负李沐这种破落户实在是很掉价的事。
谁知那李沐根本没有被恐吓的觉悟，理了理自己满是补疤的衣服后便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些愚夫愚妇犹如井底之蛙一般，现在你们也好意思在此畅谈天下大事！”
他这话可真是够得罪人的，现在立马就遭到大堂所有人的敌视。
“你个穷酸小子，你说谁是愚夫愚妇？”这有人大骂道。
更有脾气火爆的直接拿起手里趁手的家伙事朝李沐那边砸了过去。
虽然李沐尽力躲闪，可自己却依旧有避之不及的时候，毕竟扔东西的人那么多，现在他的额头不幸被磕破有缕缕血丝渗出。
现在酒肆里顿时一片混乱乌烟瘴气！
酒肆老板一见这个，自己的心里那个气可就别提了，刚才有些摔碎的碗好像全是他的东西。
“李沐你个混账东西，看在你父亲与我深交的份上，我自己供你吃穿，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天天到我店里来捣乱？”酒肆老板怒骂道，自己急匆匆走到李沐身边后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好吧。
这个嘴巴打得可真够狠的，李沐嘴角一歪当即渗出血丝。
“你现在还不给我滚出去？从今日起老夫与你恩断义绝！”
酒肆老板一挥手便有两个伙计上前，左右控制好后将李沐往外拖去。
李沐此时被人拖着往外拉，竟还在发出大笑且口中不住道：“你们这些愚昧之人，现在活该被上面那些庸碌之辈奴役，而以后给你们掘墓的也绝对是你们口中骂着的明人……”
后面有伙计又给了李沐腹部一拳才让他将嘴闭上。
“哼，就你这等货色还想和小姐成亲？现在做梦吧！”
将李沐扔出去后其中一个伙计满是鄙夷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李沐。
待这些人离开后李沐口中才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然后捂住腹部被重击之处显得很是痛苦。
“愚夫愚妇啊……”李沐满是血泪道，现在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
“学得满腹韬略又能如何，却是连愚夫愚妇都不如啊……”这下可以快点李沐是在哭了。
伴着他额头和嘴角的血迹，自己还有一身污秽的衣服，这看起来凄凉无比。
他的悲伤无人问津，这酒肆里还是那么热闹，甚至没有了他反而还多了几分欢乐。
就在李沐万念俱灰之下却见眼前一暗一个高大人影站在他面前。
“你现在还能活下去吗？”一个张扬的声音道。
李沐缓缓抬起头来，自己却发现挡在自己面前那人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可是，和同龄人不同的是这少年虽带有笑意，现在这却让李沐本能的感到危险……和冷。
而在这少年身后另有七八个大汉侍立左右，这些人个个威风凛凛，让已经风雨飘摇的李沐显得越发弱势。
“你现在还能活下去吗？”
这无疑是个很怪的问题，可这话听在李沐耳朵里却让他心头如被针扎了一下。
“我现在还要活下去吗？我现在还要活下去吗？”李沐不由问自己道。
现在的他身无长物，而且穷困潦倒，被嘲笑被驱赶被背叛……
他现在还有什么？李沐在次问自己道，可他却发现除了肚子里那派不上用场的学识外，自己什么都没有！
“我现在还活着干什么……”李沐不由苦笑道，自己脸上的绝望已经消失，现在剩下的全是死灰色。
“你现在不想活了？”站在李沐身边那少年问道，说话间平静异常，好似他们所谈论的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世上全是些背信弃义冷血自私和愚昧无知之人，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李沐怆然道，自己颇有种天下人负我的感觉。
“呃，既然你不想活了，我就帮你一把吧！”那少年缓缓道。
然后便见他回首对身边随从道：“牛头你过来！”
少年声音落下便有一大汉自后面上前走到少年身边。
随后，那少年便对这叫牛头的大汉耳语了一番，现在后者脸上发出古怪之色。
待交代完毕后那少年又对李沐道：“我这家仆曾做过杀猪匠，这些人的手下却也有几分本事，特别是在切肉剔骨上造诣非凡！”
“既然今日你想超脱，现在那正好……我这个家仆可以帮你个忙，他一剑砍下去，这绝对让你不多受罪！”
说完后那少年满是希冀的看向李沐，然后自己问道：“现在如何？”
李沐怔住，这世上还有这等冷血无情之人，现在这还是个十六七岁少年吗？
但是心中已有死志的李沐被这少年这么一激后却也不再想去纠结这些，自己反而被劝得想要早点解脱。
于是李沐便艰难拱手道：“如此就谢过阁下了！”
那少年笑了，然后便见他点了点头对身旁大汉挥了挥手，然后道：“去吧，现在帮这位士子一个忙！”
那大汉一把将佩剑抽出然后道：“是！”
剑锋凛冽让李沐心颤抖了一下。
那大汉长着络腮胡子，现在的脸上还有几道伤疤，此时在李沐眼中无异于炼狱中出来的恶鬼。
走到李沐面前后的那大汉缓缓将剑举起，自己脸上的残忍嗜血根本不加掩饰。
杀戮死亡毁灭……李沐脑海中冒出这些词汇。
现在很纠结……
他不知这么的，现在在心中开始纠结起来。
自己要不要死？貌似自己还没去拜祭过死去的父亲，还没走出去看看神州的大好河山……
“死……”就在这时，那大汉一声猛喝狠狠将剑劈下。
李沐的想象也戛然而止，因为此时此刻之后他再也不会纠结，自己再也不会颓废，自己再也不会被人嘲笑……因为现在的他要死了。
可是就在剑锋离他一掌之隔的时候，他心中却感到了不甘，现在感到了后悔！
他不甘那些奚落他的人依然好好活着，他后悔自己就这么死了没能让那些人也下去陪他。
李沐闭上眼睛万念俱灰！
………………
时间过去良久，现在这却又似一刹那……
李沐没感到痛处，他心中疑惑，难道真如那少年所说这杀猪匠的本事有那么厉害让人感觉不到痛处？
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死了，那自己就……睁开眼看看这新的世界吧！
李沐缓缓睁开眼睛，自己可能是方才太紧张，或者说闭得太久的缘故他感觉眼睛酸痛。
可当他看清眼前之物时却发现在自己额头一指之隔处一柄大剑正顿在那里。
李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冷汗直冒，原来……他自己还没有死去。
与此同时一阵庆幸涌上心头，原来自己还没有死，原来天还是这么蓝，这阳光那么暖，原来……这人活着那么美好！
可谁知这时李沐身边那少年怒声对那大汉道：“你看看你啊你这惫懒货，现在让你杀个人都不利索！”
随后那少年略带歉意对李沐道：“这实在是对不住，要不我让你再砍你一次？”
现在都这时候了，李沐那里还看不出眼前这少年在戏弄自己，但是对于其能让自己明白活着的意义李沐还是很感激的。
“君子，现在不要再戏弄在下了！”李沐苦笑道。
“这也就是说你想活着了？”那少年疑问道。
“这能活着自然得活着，因为身体发肤……”
还没等李沐说完便见那少年摆摆手道：“你一会儿想死一会儿要活的，这岂不是戏耍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