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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娘几个兴冲冲而来,回程却是各有心思,连素来心宽的二哥儿也没了缠着祖母箫氏去山间清潭摸鱼的兴致。

二姑娘曾芷还好些,只是生了会儿闷气,觉得观主狗眼不识金镶玉眼里没她,随后便兴致勃勃的看起了水色山光,三姑娘曾兰却是被观主的话吓得蔫了,上车后就趴在福娘身上不肯起来。

福娘一下下抚着堂妹曾兰的脊背,心中却不免有些挂念前头车里的祖母箫氏。

面相宿命之说,福娘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只是方才箫氏离开道观登车时的面色确实不太妥当,由不得福娘不担心。

几个人正各自闷坐,车子突然停了一下,三老爷曾磊为福娘从肃国公萧家请回的宋嬷嬷由大丫头樱桃扶着上了车。

宋嬷嬷一在门边坐稳,樱桃就行礼退了下去,车子也随之动了起来。

福娘心中讶然,看向宋嬷嬷的眼神也带上了疑问,二姑娘曾芷可就没这么客气了,直接冷哼一声扭过身背对着宋嬷嬷。

在曾芷想来,她的嬷嬷还在后头与丫头们一处,凭什么福娘的嬷嬷就能过来跟主子们一车坐着?根本就是在打她们二房的脸面。

无论是自觉受了轻视怠慢的曾芷散发出的敌意,还是曾经被她劝说过几句的二哥儿眼中的戒备,宋嬷嬷都仿佛没有察觉出分毫。

她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路途遥远,老夫人怕姑娘和哥儿荒废光阴,命奴婢来给哥儿姑娘们说些俗务。”

箫氏虽然心中烦乱,也没有忽略孙子孙女们的异样,略一思索就把宋嬷嬷派了过来,给孩子们说一说讲一讲,一是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二也是免得这些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孩子对世事经济一窍不通,也是给日后的课程打个底子。

之所以派福娘身边的宋嬷嬷,并非是箫氏偏心,而是几位嬷嬷中,属宋嬷嬷眼界心胸最大气,最适合来教导几个姑娘哥儿。

宋嬷嬷话音一落,一直艰难的拧着身子望向窗外的曾芷就抿着嘴儿又拧了回来,微微上挑的眼角时不时转向宋嬷嬷,显然是颇为期待,相对稳重些的福娘也不由揽着三堂妹曾兰正了下坐姿,做洗耳恭听之态。

只有二哥儿的面上露出了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显然是觉得自己与女孩们一同听些管家理事的道理很是丢人。

可惜他心中再如何不情愿,他都没有那个胆量去驳祖母的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宋嬷嬷也只当看不见二哥儿的怪模样,一板一眼的说了起来。

“本朝自太/祖立万世基业至今,经罢黜、降等、及新晋等等,尚有勋贵一十二姓三十五家。同姓人家里既有封爵后才联宗的,也有咱们府上两位老爷这样原本就是亲兄弟的。这些都是哥儿姑娘们听过的,奴婢今儿就不再细说,只说各府何以开源。”

不管是在清远侯林家启蒙的福娘,在靖平侯府由曾珉夫妇教养的曾芷曾兰姐妹,还是在西北近乎放养长大的二哥儿,都已经把各个勋贵世家的谱系倒背如流,听宋嬷嬷这样吊人胃口的开篇都不由点了下头,只盼着她继续往下说。

几个小脑袋一同动作,看起来倒是有些默契,引得宋嬷嬷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笑影子。

“虽说爵位分高低,可是人就要吃穿用,金枝玉叶也不能吃风喝露,世上赚钱的营生就那么多,上至王公下到百姓,寻常也不过就是田庄铺面等进项。至于分润、专营之类,所获虽丰,却非长久之计,哥儿姑娘们若用得上,日后老夫人、老爷、夫人自会解惑。”

见福娘似乎若有所思,宋嬷嬷抬手抿了抿鬓角正要继续说下去,二姑娘曾芷突然插了句。

“我听人说,南北货的利比收租子大得多,不知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曾芷还抬了抬下巴,斜瞟了默不作声的福娘一眼,显然是有意掐个尖儿,要显出自己的本事。

这话是曾芷从前得宠时偶然听二夫人徐氏和大舅舅徐茂派来的管事嬷嬷提过的,原本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会儿不知怎的突然想了起来。

即便下人们背地里都议论二夫人不贤,在曾芷心底自己母亲总比个教养嬷嬷强百倍,母亲说过的话自然比嬷嬷说的有道理。

正好用来压一压处处比人强的大房丫头。

曾芷一脸傲气,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引得坐在她另一边的二哥儿一阵手痒。如果不是福娘暗暗掐了他一把,他又要闹的曾芷红眼圈儿了。

摁住了要闹事儿的堂兄,福娘便安心等宋嬷嬷的说法。

她心中自也有一套见解,却不知道是否合时宜。毕竟这一世是典型的农耕经济,与前生大不相同,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她并不想贸然开口。

至于曾芷的小心思,福娘还没小气到与她计较这些。

福娘掐二哥儿那一把虽然动作隐秘,却没逃过宋嬷嬷的眼睛。

宋嬷嬷眼中笑意一闪,郑重的看了二姑娘曾芷一眼才点了点头。

“二姑娘说的很是。自古物离乡贵,南北货生意货通南北,只要做得好,获利百倍,绝非庄户出产可比。”

“不过,”看着二姑娘曾芷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昂首挺胸,宋嬷嬷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古话也说,人离乡贱,南北货生意如果出了差池,常常是鞭长莫及,损失也比田地大得多。即使天灾人祸,地总在那儿,生意要是亏了,血本无归也是常有之事。”

听到这儿,曾芷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主意被教养嬷嬷驳斥了,十分跌份儿。

福娘却突然开了口。

“嬷嬷说的是。只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世上从来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各家府邸的开支排场又哪里是田地收益撑的起来的,商贾事风险大获利也多,谨慎些没错,却也不能因噎废食。”

福娘一不留神,就多说了个成语,让还不知道因噎废食是什么意思的曾兰迷茫的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福娘想在人前给自己的教养嬷嬷没脸,实在是前生读史,曾经傲视寰宇的故国后来受尽了重农抑商带来的苦难。

即使无法改变世人的观点,福娘却忍不住要争一争,生怕身边的人也将商贾之事当作邪门歪道。

说完这番话,福娘便自席上起身,对宋嬷嬷裣衽为礼:“福娘一点浅见,还望嬷嬷勿怪。”

她既然摆出了类似坐而论道的架势,便显出了她对宋嬷嬷的敬重,也是全了彼此的脸面,免得引人误解。

别说宋嬷嬷原本就对福娘满意到了十二分,就是之前心怀不满的,这会儿气也顺了。

宋嬷嬷急忙避开,反对着福娘郑重行礼:“大姑娘使不得,奴婢只是尽自己的本份罢了。”

直到福娘又重新盘腿坐好,宋嬷嬷才归位。

略微缓了口气,宋嬷嬷常年板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浅笑:“大姑娘二姑娘说的都有道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田庄铺面都是一府必不可少的产业,至于如何取舍把握,便要看当家人的才干了。”

“虽然打理家业多半都是一府主母的分内事,男人却也不能一窍不通,不然日后被妻妾糊弄了去,才是大大的笑话。”

点评完福娘和曾芷的说法,宋嬷嬷话锋一转突然说到了心不在焉、不知魂游去了哪里的二哥儿脸上,惊得二哥儿一抖,一张麦色的国字脸也涨得通红。

福娘不厚道的弯了眼睛,含笑看着二哥儿出糗,被二哥儿愤愤瞪了一下后才别开眼,却忽而对上了曾芷的视线。

福娘已经不记得曾芷上一回不带敌意的看着她是什么时候了。

曾芷这一次却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福娘一眼,犹豫片刻后神态矜持的一颔首,便匆忙低头随手抓了个九连环盯着不放,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三姑娘曾兰也从来没有见过亲姐如此情状,一时好奇就多看了几眼,自己眨着大眼睛想了片刻就去拽福娘的袖子,似乎有话要说。

福娘急忙抬起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向听话的曾兰也就拿手捂着嘴巴乖乖点头,小模样可爱的不行。

被曾兰逗的母爱泛滥,福娘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才抬眼对着目露赞许之意的宋嬷嬷微笑点头。

从山中出来之后,曾家的车马在官道旁的驿站里休整了一夜,便与赶上来的新任山东路指挥史姜得胜汇合,继续启程。

原本三老爷曾磊写信联络时,姜得胜还要携眷上任,姜夫人也正好与老夫人箫氏并三个姑娘作伴。

谁知世事难料,姜得胜才升了官得了美差,姜夫人就急病去了。

好好的姑奶奶去得如此突兀,姜夫人娘家又怎么会轻轻放过,接到消息就打上了姜家在京城赁的两进院子,要姜得胜给个说法。

后来的事情福娘只隐隐约约听吴嬷嬷给祖母箫氏回禀过,依稀是不知道怎么牵出了姜夫人空闺寂寞,在姜大人浴血边关的时候偷人,姜夫人娘家便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走了。

幼年便父死母改嫁的姜得胜就这么成了鳏夫,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些仆役上了路。

这些都是别人家事,与曾家无干。

只是没了姜夫人,箫氏等人却不好与姜得胜接触太多,福娘也只能与妹妹们一道窝在马车里,偶尔过去前面陪祖母说话解闷,只有二哥儿一个人撒了欢儿,时常与姜得胜一道骑马。

如若不是怕耽搁了行程,二哥儿都想撺掇着姜得胜带他猎一回野兔。

一路闷头赶了十余日,一行人终于到了山东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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