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虚示情初得信任,见机行事巧设毒局)
浅斟阁雅室。一名侍者故意放重脚步,行至门前,敲门道:“东家,有贵客来访。”
“让她进来吧。”
侍者推开门,引领幻依缓缓而入。待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齐麟方回过头来,对幻依微微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幻依回身坐在椅上,语气和神色中都是难掩的疲惫。
齐麟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幻依,包括自己先前在怜誓处那一套欺骗初定的说辞。原来初定离开后,齐麟便火速前往绸缎庄,欲找幻依通报事情的经过,进而筹措下一步的计划。怎料庄中的伙计说,幻依一早便去了永福客栈,至今未归。齐麟隐约猜到幻依此行的目的,而再想到自己对初定的解释,便知幻依此次必定凶多吉少,便又忙赶往客栈。到了客栈发现事情果然如自己想象,情急之下便心生一计,骗初定说手下已找到李仙契的下落,因而得以助幻依逃过此劫。
“盟主赶到那间酒楼,发现没有李仙契,你又是作何解释的?”得知事情的始末,幻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是用‘手下无能,没有看住李公子’之类的话来搪塞。”齐麟淡淡地说道。
幻依默默地望着齐麟,良久,方轻轻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齐麟并不答言,也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幻依。
“……我手中握着你太多的把柄,不过此次和盟主闹翻,他必然不会再相信我的话。如果我被他软禁起来,行动受制,而李仙契已经掌控在你手中,没有我,或许你之后的夺位行动会进行得更顺利一些,而且你当上盟主之后,也不会再受控于我。我想这些,你不会想不到吧……你又何苦救我?”
“我……我并未考虑至此……”齐麟脸上竟然有些许羞赧之色,极力躲避着幻依的眼神。
幻依静静地看着,眼里竟掠过一丝欣喜。
“盟主也并不是愚钝之人。此次他必然会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你我的关系,恐怕他已经猜测出几分了……”幻依的语气里满是温柔,“如此草率,如此冒险,这后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齐麟抬起头来,沉思片刻,方轻轻说道,“只是当时得知你有危险,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从来没有这般在意过谁……真的好没来由……”
幻依不禁瞪大了眼睛,身体竟也有些颤抖。看着身旁的男子,自己竟然有钝重的心疼的感觉。这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似乎已经离自己很遥远……
在设计下毒陷害李府全家时,在决意杀害自己曾经深爱的表哥时,曾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冷酷无情,了无牵绊。习惯了生死一线间的选择,习惯了用利益来抹煞自己心中残存的情感。当自己认为可以坦然面对一切时,他……曾以为同样冷酷无情的他,却携着小小的温煦,狠狠地闯进了自己封闭已久的内心。
很久没有如此怜惜过一个人,很久没有如此被一个人怜惜过。
或许直到此时此刻,彼此才知道那深埋已久的心中的情思。
但此时的相对,竟也是无言。
太多的纷争,太多的勾斗,在错综复杂、瞬息难料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面前,他们那挣扎着萌出的情感,又如何安身立命?
面对这一切,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幻依极力忍住哽咽,一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齐麟犹豫地伸出颤抖的手,几次欲拂拭她的脸颊,几次却又都停住了。
而正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谁?”齐麟转而端坐回椅上,恢复了原来的语气问道。此时幻依也匆忙擦拭着泪痕。
“是我,若乔。”
“……进来吧。”
若乔轻轻推门而入,见到幻依也在房内,不由有些意外,而细看时,只见幻依面庞上似有未干的泪痕,不由心下纳罕,却又迅速将头低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什么事?”齐麟默默看着若乔,见她还未从看到的情景中回过神来,居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主动问道。
“嗯?哦……”若乔被唤醒,这才想起自己是有事禀报,便将手伸进袖内,仿佛是要从袖中取出什么东西,边取边说道:“回东家……”
“难道前厅又有人喝醉了酒闹事?”齐麟见状,慌忙走到若乔面前,边按住她的双臂,示意她不要动,边大声问道。
“……是。”若乔会意,抽出手,轻轻说道,“酗酒滋事,此次排场竟也甚大。掌柜难以应付,所以还请东家前去一看。”
“我去去就来。”齐麟回过身对坐在一旁的幻依说,之后便领着若乔走出房间。
“东西拿到了?”确认自己已远离幻依视听所及的范围,齐麟方问若乔。
“嗯。”若乔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齐麟迅速接过,置于自己怀中。
“干得不错……”齐麟淡淡地说道,“只是下次给我记着,回事情时别那么没有眼力。”
“……是若乔疏忽了。”
“下去吧。”
目送若乔远去,齐麟方转身走回雅室。而就在此时,楼下厅堂内传来一阵叫嚣的声音。
“哼,老子有的是钱,还怕我付不起赌债么?”
“岂敢岂敢……只是孙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浅斟阁是从来不设赌局的啊……”这显然掌柜的无奈的声音。
“规矩是人定的,你们做生意的怎么这么死板!放着这么一大笔生意不做,你们老板不会这么傻吧?!”
“……做生意自然是要善于应变,但有些规矩是不能坏了的。浅斟阁本是雅阁,这赌……实在是难当一‘雅’字……”
“好,我们不赌钱……赌情,如何?赢了的,就能和桃映姑娘共度良宵,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
齐麟听后,略微皱了皱眉,早唤来楼下的一个跑堂,细细地问了楼下几个闹事者的来历。
原来此行所至的三人,皆乃当朝命官的后裔。他们是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孙大人的公子孙尚清,兵部尚书顾大人的公子顾常和左都御史沈大人的公子沈慧识。三位大人在朝中力挽狂澜,叱咤风云,而这三位少爷,则是成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着实难成气候。这三位的顽劣脾性是出了名的,这次便是特地寻到浅斟阁来滋事。
“这三位少爷,我们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跑堂唯唯诺诺地说。
这时,楼下的叫喊声也正一迭高过一迭。齐麟不断地向楼下观望着,心中暗生一计。
“几位少爷请息怒。”齐麟边缓缓走下楼梯,边向喧闹的人群喊道。看到大家有了一时的平息,皆以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齐麟又继续说道:“刚才几位小爷说得是。做生意若是没有点灵活,也是做不长的。今儿个小的就为您几位爷破个例。几位贵客今日肯赏脸来到鄙阁,小的保证您尽兴而归!”
三位公子脸上无不显现出惊愕的表情,不过立即又转为惯常的自大的神情:“还是你这老板通些人情世故!”
“不过……”齐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俗话说,入乡随俗。几位公子说要赌上几把,我断不敢回绝,但赌什么,如何赌,可便由我说了算了……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三个人草草交换了一下眼色,显出一副“尽管放马过来”的姿态:“好,就依你!”
“小的平日几乎未曾遇到过像诸位如此豪爽之客,今日见几位爷兴致颇高,小的的手也不禁有些痒了。就让小的和几位公子赌上几把,可否?”
看到三人皆是不屑一顾的表情,齐麟继续说道:“方才听孙公子的话语,像是对我们桃映格外抬爱。这样吧,今天若是小的输了,桃映姑娘从此便脱了浅斟阁的名籍,只听凭孙公子一人调遣……不只如此,若其他两位公子不嫌弃,也可从阁中挑一位自己中意的姑娘带回去。”
这时三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顾常则是第一个开口的:“那、那若是输了呢?”
“输了嘛……”齐麟轻轻笑着,显然事情在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小的别无他求,只是希望三位公子……”
他忽然住口,左右四顾,围观的众人见此皆知趣地退远了些。齐麟将那三人拉拢过来,低声说了一阵。
“那可不行!要是让我老子知道了,还不打死我!”沈公子听后断然回绝。
“呵呵,公子未免多虑了。大人们对三位公子宠爱有加,对于这等小事,又怎么会动怒呢。况且,属下也只是想饱饱眼福,别无他求……只借半日便可归还,只要我不说,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借这东西,到底是要做什么?”这次发话的是孙尚清,“你要知道,这事要是被别人发现,我们还好,丢脑袋的可是你!”
“小的当然明白……小的一介草莽,又能有何妄图呢?做生意,不过是要多见见世面,今日见到几位难得的贵客,小的当然不想错过这个长见识的大好机会,错过了,兴许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可是……”顾常仍旧犹豫不决。
“呵呵,几位公子,怎么还没输就想起后路来了?如果实在为难,小的也不便勉强,不如就罢了吧……”
“哼,我们难道会怕吗!”沈慧识愤怒地说道,被别人轻视,此次却还是头一遭。
“说得也是,输赢难料。”孙尚清说道,“况且就算输了,量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干什么放肆的事情。就算干了,本公子也奉陪到底!”
“没错,我们三人走遍京城,还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顾常、沈慧识也随他说道。
“好!三位公子的胆识让小的钦佩之至。”齐麟转头叫过立在一旁的掌柜,“去,把东西拿来。”
“是。”掌柜会意,快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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