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身上凉飕飕的。
在马华喊出想开银行的愿望时,他就想到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所谓银行,其实可以算是钱庄的变种,主要业务也就是借钱存钱。
以及充当一部分典当功能。
在大明的民间,这些钱庄往往担负着一部分高利贷的好生意,农民再交不起税负时只能举债,而举债的抵押品自然大多时候是土地。
所以大名的钱庄可是为大明的土地兼并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的。
马华说是要开银行,自然是有目的。
他知道林丹汗不想还钱,准备赖账。
但是武装讨债什么的,确实太LOW了一点。
所以这个时候帝国主义的先进经验给马华点亮了一盏明灯。
既然不想还,那就不用还了。
你没钱,我借你啊。
没关系,没关系,看到这张地图了没?
俺们准备在这里盖个钢厂啥的,兄逮尽可能给些方便吧。
俺们准备在这里修一条铁路啥的,兄逮方便方便吧。
方便方便吧。
方便方便吧。
方便方便吧。
用不断的放贷,让林丹汗不断的打仗,不断的借钱,不断地抵押矿产,筑路,甚至税收。最后逐渐替换掉林丹汗的草台班子,以林丹汗的名义,将蒙古殖民,或者吞并。
抵押品有很多,只要你变现能力,又有什么不能收的?
所以马华真诚的笑容,让林丹汗心底发麻。
不过作为蒙古人,如果不在同一个坑跌进两次,也就白亏了他是正宗的蒙古人了。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曾经的大元朝,一等的蒙古人是怎么被二等色目人的高利贷贩子搞成了其免费打手的?
债务陷阱,驴打滚什么的,真的重要么?
林丹汗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的道理。
但他知道这群汉人并不煞笔,同意他借账,而且是不断借账。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很难不让他升起想要提防的心思。
不过,蒙古人的历史教育真心挺垃圾的。
现代国际银行如何巧妙掠夺的奥秘,以及曾经的蒙古帝国在债务中如何进退失据,最后土崩瓦解不复存在的历史,往往蒙古人自己都不怎么清楚。
而因为不清楚,而且是拿不出对自己更有利的替代方案,所以最终蒙古大汗同意了开办银行的决定。
“至于分红嘛……”
于是马华的样子迅速从一介官僚变成了一介商人。
“没错,对半分!”
而且是很奸很奸的那种奸商。
看似很公平,其实这公平的背后还是有着各种危机的。
就好像盯着猎物**准备**的豺狗。
林丹汗在马华眼里,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蒙古老瘪三迅速变成了热情大方**大的蒙古失足妇女。
债务***调教养成计划,启动!我们还可以开发更多姿势的!包你爽!
总而言之,林丹汗很快被说服。
为了复兴蒙古,他决定去****不,是善后大借款。
他同意跟革命军政府一起建立一个作为中介的银行来进行长久贸易,以促进两国友谊的不断加剧。
股份上马华大方的选择了各占一半。
林丹汗一瞬间袁大头附体!他不是一个人!
顺便,去鄂尔多斯的争讨队的名义也有了。
而之前还打生打死,现在就变成了一家人。林丹汗有些不习惯自己身份的变换。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几天的吃吃喝喝,似乎窗外的战火纷飞的乱世暂时的远离了这片黄土高坡上的帐篷。
在敲定各种细则,经过很多的讨价还价后,蒙古军在一周内被全部礼送出境,顺便各种装备焕然一新的出现在新商路上。
而在谈判后,还有一个只有林丹汗知道的小小的欢送会。包括着炫目的酒水,精致的菜品,新奇的各种小玩意儿,让林丹汗有些沉迷。
在光筹交错间,林丹汗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到马华编织的网里。
他只能在各色炫目的酒水里眼神变得迷离。
他隐隐约约开始觉得面前的这些家伙似乎不是汉人。
至少不是他印象中的那种汉人。那种懦弱,虚张声势,听天由命的汉人。
他们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同时,也藏着一份熊熊燃烧的野心。
他不敢去直视这些人的野心。
他只能自我麻醉,这个年代的压抑让他渐渐变得像个赌徒。不断的往赌桌上丢着筹码,期待自己能够翻本。
我可以继续打仗了,往回打,打皇太极。
至于胜败?
也只有天知道了。
……
跟蒙古打完仗后,王越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和平时期。
北方的农忙开始,蒙古人的入侵好歹没耽搁根据地的粮食抢收,望着统计上来的口粮数字,王越总算松了一口气。
维持下来了。
王越不断透支着自己的所有,现在在打通北方商路后,总算站稳了脚跟。
陕北和整个关中大部分现在握在了他的手中,剩下的,也就是陇西西部的明朝残存势力。
陇西,固原,兰州,银川,还有河西走廊上的几个卫所,以及可能的康藏地方势力。
这些地方其实也不算难打,只不过要投入更多的士兵和人力。所以王越也不是没想过劝降对方。
但是这很难,他们没那么容易投降。
当然之所以他们不投降,并非是源于忠诚,而是觉得王越开出的价码不够高,所以拉不下脸皮。
但是,脸皮这东西,往往是一巴掌就能打掉的。
在王越面对东部的威胁没有解决的情况下,王越只能是在西部尽可能维持均衡,作为对关中威胁最大的陇西,依旧在明朝残军手里。
很长时间,王越不得不两线作战。
而现在,是时候准备西征了。
攻克散关,断绝陇西从南方汉中来的粮草,然后从河套借道攻打萧关,断绝对方狗急跳墙的可能。
将对方的生存空间进一步往甘陇压缩。
之后的政策便是步步向西蚕食,驻军,移民,垦荒,打通去青海和四川的商路。进一步保证革命军在盐等生活必需品上的供应。
所以与蒙古战争的结束并不意味王越繁忙时期的结束,在短暂的和平期,他需要做很多的战争准备,包括战争预案,财政建设还有进一步政治制度改革。
对于关中的税收制度已经初步建设,在大的士绅地主被暴力摧毁后,中小地主不得不采取了与王越合作的态度。
但这对于王越来说还是不够的,因为关中地区的臣服依旧只是建立在王越的武力上。
虽说不敢举旗反抗,但是消极怠工却也比比皆是。
王越考虑到可能的明末小冰河期,因此培育了大量的番薯土豆苗来保证口粮供给,但是因为乡间的控制不够,所以这项计划只在一部分地区成功,其他地方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这些情况在繁重战争期间没有办法顾及到,而在短暂和平时期被一一暴露了。
“所以说,是时候推动一下我们的土地改造和民主建设了。”
在崇祯四年的正月,王越在新年总结会议上发表了新的主张。
推进民主。
虽然建立农民自助会,但是却并没有推行选举。虽然进行了税制改革,但是征粮时依旧要派军队下乡。
所以说,虽然王越有个初步的基层政权,但这个政权却是颇为混乱的,基层的农村与王越的中央唯一的联系就是粮税和征兵。当然,封建王朝的中央和地方的关系都是这尿性,甚至因为组织的更科学,王越的效率还是远远吊打明朝官僚的。
“所以,今年我们有两个目标,一个是继续推动土改,还有一个就是推动地方村社基层选举。”
土改是要改变关中陕北的土地分配制度,以及生产方式。
基层选举,则是要推动民主。
“说白了,还是为了分赃。”
土改是将从地主那里掠夺来的土地赋予给普通农民,至少让普通农民产生自己因为革命而获利的一种心理上的感觉。
而民主则是给民众参与国家治理的机会,当然这么机会注定是要产生更多的麻烦的,甚至有些时候弊大于利。
当然民主的果实往往很容易就被更擅长拉拢人心的投机分子们摘走。
但是在王越通过三年时间搞出了一个严密的对内对外的情报体系以及一支还算忠诚的新式军队后,王越确确实实有了搞民主的本钱。
他的民主的后盾是秩序的暴力。
现代民主制的背后是诞生于世界大战的国家全民动员,事实上不那么政治正确的王越更喜欢把现代民主称之为全民分赃。把全民通过参与战争获得的利益交付给参加战争的全民的去划分,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维持民众对战争的支持度。
这套体系最开始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一直到冷战末期结束。因为核武器,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力搞世界大战,而苏联解体则宣告着世界大战的阴影在西方人眼中彻底的结束。再到新世纪到来,特种战争兴起,战争开始要求更多的专业化,全民兵役不再是战争重点。大部分的工业国家只需要保留一支精干的专职军队就可以很好的维持国家安全的需要,而有核国家间的克制又保证了唯一能把全民拖进战争的漩涡的核战争打不起来。
但是全民兵役瘫痪后,现代民主却依旧按照旧的模式在运转。
于是后世的那个新世纪初年,民主似乎成为了某种累赘。高福利的养猪,贪婪短视的政客,自私冷漠的精英,愚蠢无知的暴民,迅速愚蠢化的全民不负责时代到来。
事实上大部分普通民众并不懂得如何运营一个国家,所以获得权力后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利用权力的刀子为自己切下利益的蛋糕。
当然,不能说民主不好,民主只是分配利益的一种方式。但是任何健康正常的团体,想分配利益,首先你得负责任。
“进行选举的同时,我们还要推动两件事土地改造。”
“土地改造中尽可能推动生产队的建设,尽可能将原先的小家庭生产模式改为中小农场的生产模式。”
也就是更加的专业化,更加的规律化,更加的商业化。
集体股份,按劳分配,责任到个体,专业化经营,一面是维护生产资料的集体所有,另一面则要杜绝大锅饭,加强生产队内的组织协作。
“还有继续推动供销社在基层的扎根,并且推动农学宣讲员在各地农村生产队饿巡回宣讲和帮助。”
把所有的生产单位组织控制起来,尽可能把农民转化成农业工人。
当然这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了,王越估计的这个过程至少得经历三十年时间。
“在土改的初步完成后,我们将开始进行第一次的基层选举。”
“以及党内部的纪律整风。”
虽然革命党和革命军有着还算不错的风气,但是并不能说革命党和革命军就全是革命者了。
事实上王越很清楚自己的队伍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投机分子。
所以呢,这次选举本身是个清洗队伍的机会。进一步的约束和清理还有改造投机分子,至少维持住革命党本身的革命性。
同意基层选举,但同时加强监管的后果,王越太清楚了。
有很多的人即将开始他们的作死表演,比如选举舞弊,比如贪污腐败,比如私相授受。
甚至一定程度上政府的行政效率会有所下降。
但是,却可以为王越带来更大的机会。
彻底的建立革命军的信誉和统治秩序。
所以说,民主大法,还是极好的。
只要这些打着民主旗帜的人肯负起责任的话。
当然,如果有人不想负责任的话,王越会帮助他们负起责任的。
落实责任到人,以及王越作为后手的基层政府行政财务公开,以及各式监管将让王越将很容易去发动人民斗人民。
利用民主将所有人拖进互相的算计之中,分化瓦解原先的士绅宗族残余与普通农民的关系,把“一小群坏分子”与“大多数老百姓”分开对立,最后杀人诛心。
所以台下的土著干部很慌啊。
“这么说吧,关中的大部分普通农民依然是对士绅自治抱有期待,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多少对比。他们没有经历过在极端环境下,士绅自治带来的那种民不聊生的压抑。所以大家需要做好的是,第一次选举后,大量士绅地痞还有投机分子上台的准备。”
这样的准备包括一次小规模的兵力动员和相关的法律部门的协作。
“但是你们觉得士绅上台会认同我们的土地改革么?”
不会。
但是普通农民认同啊,因为这可以为他们带来利益,在这个年代,土地不仅是生产资料,还是生存的最好保障。
所以,胆子大的一些士绅或者地痞还有投机分子会向土地改革下手。
谎报瞒报,重新拉起地痞流氓,搞事情。
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他们搞事情搞的与大多数农民对立开始时,用军队和法律清洗掉这些人。
而经历过第一次民主选举的动荡,普通农民将更加重视自己选票的重要性。
“人只会在窒息的时候才记得氧气的存在。”
“人只有在无路可退时才会勇往直前。”
他需要民众的进一步恐惧,这样的进一步恐惧将使对方很容易就选择自己的立场。与其说他想提高普通人的政治参与,倒不说他想把自己的政治理想与普通人的需要彻底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