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都很好,一水的阳光天色。
入夜,童若兮裹着毯子,站在窗边。皓洁的月盘不知不觉已经爬上了天空,泠然的清辉洒满了整个院落。
谁说十五的月亮十六才会圆,想来,十四的夜晚是个享受静谧月光的好天气。
姑姑今日里里外外忙了一整天,现下对面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看来姑姑已经睡下了。
想到明日,童若兮心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感受。
明日静妃的母亲,诰命夫人按照惯例,会进宫送紫凝香为娘娘安胎,这样一来,自己在小茹身上花费的那些功夫,就不会白费了。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寂珏已然来到窗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童若兮的思绪扯了回来,隔着窗子,她对上了寂珏玄墨色的瞳孔。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弥漫着着一种莫名的心惊。
童若兮慌忙掩饰着方才的心情,扬起嘴角,报以一丝柔和的笑容。
难道自己如此丑恶不堪的一面,害怕让他看穿么?
童若兮打开门,走了出来。
冬日夜晚,风声依旧将地上浮着的一层雪粒子卷起,一股脑的向童若兮砸来。
童若兮在毫无防备间闻到了冬夜凛冽而清冷的味道,这味道,会让人瞬间清醒。
寂珏反而走进屋子,从架子上拿了一件斗篷,然后跟着走了出来。
他将斗篷递给童若兮,轻声道,“天冷,你还是多穿些吧,可别又犯了哮症,不然我要再救你一回了。”
童若兮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晓我有哮症?”
“这个……”寂珏挑起眉毛,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微微一笑,却有间却些言语含糊。
童若兮突然想起那日从朝云阁出来,灌入自己体内的那股暖流。
那暖流似乎瞬间驱走了体内压迫而来,让自己无法呼吸的寒气。
这么说来,还真是他救了我。
想到不是那个人,童若兮不觉间松了一口气。
童若兮目光直愣愣的看向他,或许是自己目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寂珏游移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定落在不远处的花架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问道,“我看你那种了不少花,为什么唯独那一株要单独围起来,是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品种?”
童若兮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他是在问自己新栽的二乔。
童若兮忽然来了兴致,扬唇笑道,“走,我带你赏花去。”
寂珏撇了撇嘴角,佯装一脸不屑。
童若兮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走到花架下,抚着仍旧是一团花苞的二乔道,“《巢林笔谈》中曾罗列过一些菊花的佳种,这个便是其中最为金贵的一个品种,名为二乔。花开一朵分两色,半边为粉色半边为白色,这粉白二色合为一朵,可以媲美二乔,所以由此得名。”
寂珏笑道,“我见过绿菊,却从未见过什么双色菊,你该不会当我是三岁孩童,骗我吧。”
我“哼”了一声,笑道,“谁要骗你,少见多怪罢了。”
寂珏笑道,“没有见过怎么作数,不如等到花开时,你叫我来观赏,这样我也好长长见识。”
“说是珍品,必然难得,它开双色花的概率本就是万分分之一,我自己都不知它是否能开成双色花,这我可跟你做不得保证。”
“唉。”寂珏叹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悠悠说道,“你这话不上不下的,引出我的兴趣又不让我看,真是憋坏死人。”
看着他那咬着嘴唇的纠结模样,童若兮心头是又无奈又好笑。
她道,“你跟我来,我这还有一样宝贝东西呢,这回倒是可以让你尝些甜头。”
“什么东西——”寂珏的疑问还未说出口,便已被童若兮拉到了旁边的一颗叶儿落得只剩枝桠的梧桐树下。
“诺。”童若兮指了指自己脚下。
“你想干嘛?”寂珏抱着双臂,一脸惊恐。
“挖啊!”童若兮没有搭理他,连忙蹲下去自顾自的开动着手挖了起来。
寂珏疑狐的站了片刻,便也无可奈何的蹲下,同她一起挖了起来。
挖了一会,他骤然停了手,抬眼盯着童若兮,目光炯炯。
“小心眼珠子掉出来。”童若兮瞥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接着挖掘,没忍住,直接哧哧笑了起来。
他没有言语,而是猛的将上身向童若兮倾来。
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鼻尖,童若兮心中一紧,只觉得得脸庞有些发烫,“你……你想做什么?”
他扬起嘴角,邪魅一笑,然后顺手将混合着积雪和泥土的手往童若兮脸上一抹,接着指着她“哈哈”笑了起来。
童若兮被他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怔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自己。
童若兮又恼又羞,也不甘示弱正欲回击,可惜他身法太快,每每都被他挡了回去。
童若兮心头一恼,生了一计,连忙将头伏在膝盖上,肩膀轻颤,佯装很是受伤般的呜呜哭了起来。
寂珏和似乎是被她这般哭泣模样给吓到了,他停下手,连忙蹲身凑到童若兮身旁。
有些手足无措,道,“丫头,你……你没事吧,你别哭啊,我最怕女人哭了,我让你打,我让你打,你打我行不行。”
见他这般讨好模样,童若兮心中一乐,这一招,果然能够引得寂珏上钩。
等他靠近时,童若兮一抬手,毫不客气的将一手的泥泞全部涂抹到了他的脸上,还没等他发作,连忙跑得远远的,然后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寂珏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骗他。
童若兮本以为他会大怒,于是连连后退求饶。
可他竟然没有一丝气恼,而且也全然不顾满脸的污泥,反而扬起嘴角,笑着问道,“你可是不生气了?”
童若兮咬着嘴唇,点点头,但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残缺的月亮挂在灰灰的天幕上,流光印着地上洁白的积雪,也印着在雪地里笑到打滚的两个人,一长串欢乐的笑声裹挟着流光,仿佛暗淡掉了一切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