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东西叫天赋,安然真是不服不行。
安然看着自己快要肿成萝卜的手指,和红红如烤肉饼的手掌,哭丧着脸。
小莲小心翼翼地用巾帕浸了冰凉的井水,给安然的手敷着,口中埋怨道,“这是什么师傅啊,教不会,就打人!”
“小莲,我过去会弹琴吗?”光音域就有什么四个八度零两个音,又是散音,又是烦银,技音更有一百四十七个。安然的手指拨弄着那琴弦,红肿得可以跟胡萝卜一较高下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学习吉他的时候,为了练和弦练得手指都肿了起来。
但是当年教自己的可是逸铭,想到逸铭温柔的态度,细心地解释,还给自己做示范,安然就有泪奔的冲动。一个老头子,教个琴技,长篇大论差点讲成了八股文,还喜欢用戒尺打手板。
“小姐你不记得了?你总是手中握着书卷,平日练字、画画,却从来不碰这琴的。”小莲一边说着,一边骨折腮帮给安然的手指轻轻吹着气。
“是么?”安然心说,果然啊,这安清妍本来就不喜欢这东西,所以她现在是从心理到生理都接受不了这东东。
“嗯,当年夫人留下一把凤尾琴,有次相爷不知为何事,竟不意将琴砸在了地上,从此你就再也不碰琴了。”小莲若有所思地回忆道。
安然心没来由地一痛,这痛仿佛是身体的本能,从心底蔓延着。这种感觉她很熟悉,那夜她被苏澄劫走,看着他流血受伤,这种痛就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
那苏澄说要去救出自己那个相国老爹,可是后来却是没了音信,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安然下意识地用手去扶那痛的来源处,却又不小心碰到手指,“嘶”疼得一皱眉。
顺心一进门就看到安然主仆俩都哭丧着脸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便这么难么?”目光延伸,落到安然那胡萝卜似的手指和红彤彤的熊掌上,微微皱眉,“孙老夫子又打人了?”话语间却没听出同情,却仿佛有丝忆起当年的感觉。
安然侧过头不理顺心,没来由地负气,“便是幸灾乐祸,也别让人听出来好不好。”
顺心无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刚才看到孙老夫子气呼呼的模样,我便知道你好不了。”将瓷瓶递给小莲说道,“给她涂上吧,冷水治标不治本。”
还别说,果然这顺心有经验,挑出白瓷小瓶中药膏,淡黄色有股草药清香,一涂上便有种清凉舒适感,安然舒服得直哼哼。
一睁眼看到顺心看着自己无奈的眼神,安然举着两支熊掌给她看,“可不是我偷懒,你看都成了这样。什么霓裳羽衣,便是想要飘逸灵秀,也舞不起来了。”
顺心瞥了一眼,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是最终却还是作罢了。“我与孙老夫子说说,下次不让他再这样了。”
“就是,哪有体罚学生的?这也太暴力了。”安然抱怨着,刚开始这老头拿戒尺打,安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躲。结果,这老头嘟嘟囔囔的,什么不尊师重道,竟然气的胡子都撅起来了,说什么定要罚她双倍的。
“看你曲子唱的也不错,舞蹈也学的飞快,为何这琴始终入不了门呢。”顺心也甚是无奈。这转眼五六天过去,其他方面,安然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可是这琴技却始终稳定地保持在弹棉花阶段。
想到之前逸铭教自己弹吉他时,都是先找首她特别喜欢的歌,半是引导,半是利诱的。
“这琴的指法也太多了,右手得托、擘、抹、挑、勾、剔、打的,左手还得吟、猱,绰、注、撞、进复、退复、起。可一首曲子哪里用得到那么多。”安然跟顺心讨价还价,“便是非要学弹琴,先可着一首曲子练不就得了。”想到孙老夫子给自己示范的那高山流水似的高档音乐,她可确实是不得欣赏要领。
“好顺心,你帮我谱个曲子,我就可着一首曲子先练,至于那些繁复的技巧,光好看,也不实用,再一点点学可好?”安然觍着脸求饶。
顺心低头寻思,又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安然和小莲,还有那红扑扑的胡萝卜们,“也只有这样了。”
“你可有想弹的曲子?嫣娘的意思,这次去景王宴我们都得至少准备两三首曲子,而且最好是新的式样。”顺心这些天也在愁这选曲呢,上想起次听安然唱的歌曲倒是很是特别,问道。
安然却闭着眼,随口哼起了个调子,“你看这个调子能配上琴曲么?”
不料一睁眼,正对上顺心有些吃惊的目光。“怎么了?”她随口哼起那首《小小》,这曲子虽有些悲伤,但却很温馨,特别不知为何,自那日她醉酒醒来就总回响在脑中。
“这曲子——”顺心略有迟疑,微一沉吟,“你是从何处听到这曲子的?”
这句话却将安然问着了,从何处听到的?她该如何回答?从MP3,还是从CD里?无奈中安然只好现编,“不过是我哼着玩的,曾听一个服侍我的婆子唱过的。”
顺心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但眼中却仍有一丝疑惑。点点头,“这首曲子可有名?”
“小小。”安然答道。
却见顺心有些疑惑,“小小?哪个小小?”
安然无奈,只好将这曲子清唱了一遍,解释道,“就是‘小小的我们’的小小。”
却不料顺心听完,竟良久不发一语,眼中似有太多情绪涌动。“这首曲子——”
“嫣娘?”安然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人,呆愣愣,不似往日的她,眼中似有泪光闪现。
听到安然的轻呼,嫣娘仿佛也突然回过了神。别过头,仿佛被突然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冷着声音说道,“这首曲子,不许再唱!”原来,嫣娘来查看安然学习情况,走到门口正听到安然清唱这首《小小》,顺心也好,小莲也好都听得入神,竟没人发现嫣娘。
顺心一愣,嫣娘的神情与其说是愤怒,更不如说是怨怒。嫣娘别过头,挡住她眼中突涌的软弱,顺心嘴微微一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安然有些吃惊,却是不知为何嫣娘竟反应如此强烈。根本不理安然想要解释的话语,嫣娘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