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婧打小眼泪就很珍贵。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泪腺自也跟着发育了起来,只是发育的尚不健全。
小婧每每碰上用哭来表达感情的事情的时候(虽然这种情形很少),往往就是流不出泪来(当然,她特别伤心的时候,还是能流出几滴鳄鱼泪的)。可气的是,她开心大笑的时候,那眼泪就会汹涌喷薄,犹如自来水一般,源源而下,止也止不住。有时,竟能到达笑得泪流满面的境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的人,见她泪流满面的,还以为她其时是因想起了什么伤心欲绝的往事,以致哭的梨花带雨,悲伤涕零不已呢。
小婧的这番表情,常被艾亚兰和姚茗戎讥为:“该哭的时候不哭,该笑的时候不笑,简直就是阴阳颠倒嘛。”
小婧对艾姚二人的冷嘲热讽,惯例是伶牙俐齿地反驳她俩,她会振振有词地教育那两人说:“你们懂什么呀?每个人体内的眼泪,那都是有固定的量的。如果一个人很少哭的话,眼泪因为找不到流出来的机会,那它(眼泪)一定要找其它的机会发泄出来的。就譬如我吧,因为我这个人一向以来就比较坚强嘛,所以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流眼泪啦。那我的眼泪,总要找机会流出来呀。所以,在我笑的时候,它就发泄出来了。一个人的眼泪,是不能一直憋在体内的,那样会生病的。懂不懂啊,你等二人?真乃孤陋寡闻是也。哼!”
小婧的这番歪理,艾亚兰和姚茗戎,还真反驳不了。而且,艾姚二人听了她的不知何谓的论调,她两还觉着:小婧真是聪明呀,连这种道理都懂得。于是乎,艾姚二人对小婧,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其实,小婧自己对自己的这一番歪理,并不认同。她之所以那么说一通,不过就是鸭子嘴罢了——嘴硬。相反,小婧对爱哭会哭的人,比如姚茗戎(姚茗戎属于无论受了什么大小的委屈,都会哭一番,泪腺特别发达的人士),一向都是心生羡慕的。所谓:人自己不具备什么东西,便稀奇别人所拥有的什么东西呗。
小婧因为泪腺不发达,还曾差点闹出了一场政治风波。
话说,1976年1月8日,这天,低垛坝的天空,是惯有地阴沉沉的、阴雨绵绵的天气,这种天气已延续了二十多天了。丝丝细雨,似是老天爷的泪水,在一直绵绵不绝的,流淌着,流淌着……
其时,小婧正上初中。
这一天,敬爱的周总理逝世了。
当得知周总理逝世的消息时,中国大地,全民哀伤,举国痛哭。
小婧也和全国人民一样,心里非常的悲伤。
一个星期后,洪江厂和全国的人们,同时举办着周总理的追悼会。
洪江厂将厂大礼堂设为灵堂。
灵堂内,低沉悲伤的哀乐曲,一直响着。厂里各车间和科室的职工、以及家属工们,按单位,依次进入灵堂,向周总理遗像,默哀鞠躬。
这一次,厂里为了保证灵堂肃穆庄严的气氛,没让学生们随着职工一起进入大礼堂参加追悼会。
厂里将工会的小礼堂,布置成一个小的灵堂。洪江学校的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一个班、一个班地,在这个小灵堂里,参加周总理的追悼会。
厂大礼堂内,每有一个单位的职工进去,便会响起一片响亮的哭泣声。
工会小礼堂内,学生们按照先高年级,后低年级的顺序,依次进去参加追悼会。小婧当时所在的班级,属于中不溜的年级,所以,也被排在中不溜的时间段,进灵堂。
学校这样安排,是很用心的。因高年级的学生,年龄大一些,懂事一点。他们在追悼会上,即使是不哭,但也懂得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们起码能确保会场严肃的气氛。
小婧和她的同学们,站在会场外,排队等着的时候,看见参加完追悼会出来的学哥学姐们,男同学眼圈红的很少,而女同学出来时,几乎个个都是红着眼圈的。有些学姐出来时,还在抽抽搭搭地,还没有止住哭声呢。
小婧和同学们听着会场内低沉的哀乐声,再看着出来的神情异常严肃的男同学,和绝大多数红着眼圈出来的女同学们,心情异常地压抑。
轮到小婧所在的班级,进入会场了。
同学们一踏进灵堂内,哀乐声又骤然地响了起来。灵堂内布置得很是暗沉,正中间,悬挂着一幅周总理的遗像,遗像上边有一朵黑色的绸缎花,花穗条沿着镜框向两边悬垂下来。遗像的两边,摆满了花圈。同学们看见了黑花带里敬爱的周总理的遗像,听着哀伤凄婉的哀乐,灵堂内,立时便响起了一片哭泣声。
小婧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参加追悼会。
小婧真是非常热爱周总理他老人家的。1月8日,当听见周总理逝世的消息时,小婧和全国人民的反应一样,认为天都塌了。此刻,小婧听着哀伤的哀乐曲响起时,心情真真地、十分地难受。
可能因为周总理的形象太虚化了,小婧只是在电影里或是图片上,见过周总理。加之,小婧原本眼泪就稀罕。故她进入灵堂后,虽然心里十分难受,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
默哀仪式快要结束了,小婧想着一会出会场时,若是会场外的人们,看见自己竟然没有落泪,肯定会觉着自己不热爱周总理的。于是,小婧便拼命地眨巴着眼睛,使劲地想挤出眼泪来。只是,她只是个孩子,又不是演员,这眼泪,岂是一挤,就能挤出来的呀?
小婧做事一向都很有专一性的。此时,她净顾着想着:悲伤不能深埋于心里,必须要表现出来,必须要和同学们一样的流出眼泪来,才行。所以,她专心专意地、拼命地、用力地挤巴着眼泪。于是,她把往日里对周总理他老人家的热爱之情,以及眼下的悲伤之情,全给忘了。她原本就流不出眼泪,而少了这两重极重要的感情垫铺,她的眼泪珠子,自是更流不出来了。
在小婧一门心思地认真的挤眼泪的时候,她身旁的女同学们,都在伤心地哭泣着。
其实,孩子们参加追悼会,原本有一些女生并没有哭。只是因为听见了旁边的人在哭,女生们的情绪受到了感染,便也跟着哭了起来。这样一个传染一个地,于是,那哭声便形成了一片,响彻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