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存活于世......”慕寒衣跟着轻声念了一遍,嘴角的笑一直扬着在,重复完了揣摩了一下愈发扩大起来,带着几分癫狂的玩味。
“那什么该活,什么不该活,就理应由你们来界定吗?”
她声若雷霆,轰然震碎凝滞的空间,大雨重新开始落下,打湿了老者一身白袍。
白衣老者眼里划过震惊之色,不过须臾复又镇定下来,声若二月春风,那急促的暴雨变成了阳春二月的春雨,淅淅沥沥。
“孩子,我井不是要杀你......”
时清薏剩下的半个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是的,不是杀了慕寒衣。
因为这个变态的疯子根本杀不死——她是魔龙后裔和凤凰人族的混血,生有九条命,每一次生死之后都会经历一次涅槃重生。
传说涅槃是将人的灵魂放在巨石下碾压成碎末,再一点一点拼接起来,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抗过去。
抗过去是海阔天空实力突飞猛进,抗不过去就是陨落无尽。
人族不愿意见到这个疯子复生的场面,哪怕只是万分之一都不愿意,所以他们不会杀了慕寒衣,他们会捉住她,然后将她活生生的封印进无尽黑暗里。
求死不得,求死不能,活生生封印在躯壳里,这才是他们为魔子预备好的结局。
那一只只剩下骨骼的伤痕累累的手指虚弱的牵住慕寒衣的衣衫:“不、不要.......”
慕寒衣蓦地裂了裂嘴角,歪了歪脑袋:“你看,不是我不愿意留下,是她不愿意留下——所以,挡我者死!”
细密的龙鳞覆盖上慕寒衣的手腕攀爬至她的眼角,巨大狂暴的灵力直接从血肉当中迸发,脆弱的肉体根本承受不了如此程度的魔气,只在顷刻间便爆裂成了一片血水。
与此同时,她整个身体突然暴裂成成千上万道黑气,向四面八方飞快掠去。
“不好!是魔族的分魔踪——”
沧珑见多识广,黑气扩散的刹那已经飞快指挥安排阵法,“左四,嵇巡,右上,荣侪,左下,吴棱——”
“没有!”“假的!”“左下也没有!”
无数天之院天才弟子在天空中飞快闪掠,为了捕捉魔子,所有人都将速度突破到极致,只留下道道残影。
“到底、到底在哪里?!”沧珑脸色煞白,突然一道凌冽的身影仗剑而下,苍白的剑光带着风雨微澜,竟是直接贴地斩下。
很快,那剑光略过的地方爆发出一团血雾。
慕寒衣竟然当真是贴地而行!
被那一剑斩开数十米,慕寒衣半膝跪地,鲜血将泥土打湿大片,她跪在那里,佝偻着腰,天地风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魔族传承的分魔踪是禁术,千变万化没有规律,根本无法把握踪迹。
闾丘吕阖下眼,有鲜红的血珠从剑的一端啪嗒一下滴落。
他压制住自己心里莫名的惶然,尽量沉稳道:“如果你自己一个人我自然无法捕捉气息,可你,偏偏还带上了她——”
二尺剑锋之下,直指时清薏。
一个人使用分魔踪和带着一个累赘使用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闾丘吕薄唇轻启:“自寻死路。”
情之一字,伤人至深,原来即便魔帝也难免身陷其中。
这一刻闾丘吕莫名觉得有些凄然。
慕寒衣似乎是愣了一下,勉强想勾起嘴角,没勾起来,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她低头伸手擦去时清薏脸上的血渍,可她身上流出的血实在太多,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到后来她干脆懒得擦了,她抱着时清薏艰难站起身来,膝盖几番落地摩擦,天地静默,无数人族强者挡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离开的路,注视着她的狼狈。
她闭了闭眼,觉得这雨后阳光格外的冷,照到人身上没有丝毫暖意。
白袍老者手上的光团已经越来越亮,逐渐亮的如同!旭日,将日暮的天色活生生照成白昼,近千里内的灵力被鲸吞蚕食,只为这全力一击。
“公主殿下,你还记得你是我的未婚妻吗?”
她突然开口问,时清薏没有回答,她一半躯体完好,一半躯体只剩下白骨,像是枯骨上活生生的长出了一朵花。
没有得到回答的人拧断了她一根骨骼:“说!”
“记得——”时清薏闷哼出声,声音几乎失真。
“记得就好,”慕寒衣又笑着抚摸她的断骨,眉眼间尽是戾气,“既不能同生,能共死也是好的,既然你的老师至亲如此无情,舍弃你如粪土,不如就跟我一起去死如何?”
她这话字字诛心,时清薏痛的几翻颤抖。
“或者,天院长愿意为了虔诚信奉圣者的小公主网开一面?”
白衣老者苍老的面皮抖了抖,这魔族擒住了人想拿人换一条生路,把他这个院长架在了火架子上烤,若是平常为了声誉或许可以,可如今面对的是魔子,一切人或事都只能为之让步。
毕竟,这关乎人族未来。
老衣老者抬起沉重的眼皮,沉默一刻:“你死后,天之院将会永远善待你的家人,万世都会歌颂你的功勋——”
他的话未曾说完慕寒衣已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时清薏!这就是你当牛做马为人族得来的报应?”
时清薏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看见慕寒衣的下颌,瘦的吓人,沾染着无数的血与泪,慢慢的滑了下来。
不说大陆第一强者,如今人族第一强者的全力一击有多强毋庸置疑,整个天幕都由夜色转为白昼,时清薏闭上眼,最后一刻她发现抱她的人掉转了方向。
她不敢睁开眼,那恐怕的白光一点一点几乎要把眼睛刺瞎,很快她就听见一声压抑的闷哼,慕寒衣被迫往强踉跄几步,终于再撑不住,一膝盖跪在了地上。
然后是带笑的声音,温热的鲜血啪嗒啪嗒滴落在她头顶。
温温柔柔的,不复方才强势狠辣,似乎在轻轻哄着她:“小公主,睁开眼......”
系统在她脑海里疯狂喊不要,她却依然固执的把眼睛颤颤巍巍的睁开。
后来时清薏想,那大概是她这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凌厉的白光明明看起来完全无害,事实上却远比风刃更为骇然可怖,那是真正的空间之力,足以抹杀任何人存在的恐怖力量。
刹那间便是鲜血淋漓,千刀万剐,无数血肉化为碎沫在空间的绞杀下彻底蒸发为虚无,血雨喷洒,转瞬之间便已经被凌厉的风刃彻底肢解,只剩下一副森森骨骼。
慕寒衣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人却还在笑,笑的天真又诡异。
“公主殿下,可怕吗?你见过更可怕的吗?”
她发出嗬嗬出气的声音,贴近时清薏的额头:“你尝过被野兽撕咬成骨架的感觉吗?我在被你推下去以后,受的就是这样的苦,活生生被吃完一身血肉......”
时清薏躺在她的臂膀里,仰望着苍穹和那具飞快失去血肉的身躯,她想说话说不出来,想伸出手去触摸她更是做不到。
她仰望着苍穹,嘴唇动了动,眼睛一瞬失去焦距。
“光是看都受不了了?”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看着我!”
看着我是在你眼前怎样一点一点被肢解的,这样都受不住了吗?只是这样就受不住了吗?!
“但凡......我的公主殿下,但凡你能有一丝心软,对我有一分情意,你都不会推我下去。”
那是十死无生的绝地啊,我一心为你,为什么、怎么能——
慕寒衣仿佛委屈到了极致,悲凉也到了极点,她把头埋下去,笑了,像是在叹息:“可惜,你对我,从没有一丝温情可言.....”
话音落,她眼眶内那一丝星火摇摇欲坠。
不远处的白衣老者也愕然于慕寒衣竟然在最后一刻还在护着时清薏,但也只是刹那惊讶罢了,慕寒衣已经到了最虚弱的时候,只要趁此时机将她封印进无尽黑暗,从此以后她将再也没有机会翻身。
“万事万物都有命数,今日,你的命数到头了。”
白衣老者缓缓挪动步伐,看似没有动弹,人影却已凭空出现在百里之外。
手如鹰爪,就要把那骸骨抓入手中。
那手爪到底没有抓上去,就在离慕寒衣骸骨一尺之距时空气突然凝固,有一道空间裂缝悄然开启,堂堂天之院院长竟无法寸进。
“这话,未免说的太绝对了些,老东西,这么快就对魔子下手,是当我龙源诸族,都死绝了么?”
那声音不疾不徐,时清薏透过慕寒衣的骨骼往上看去,刚刚还亮如白昼的天幕再次漆黑下来。
空间裂缝已经从一开始的拇指大小扩散至百丈庞大,一条巨大的黑龙身披鳞甲威风凛凛的踏碎虚空而来。
而在龙角的上方站立着二个灰袍老者,为首之人的目光落在慕寒衣的方向骤然一沉,闭上眼闻了闻,极为怀念的模样。
“果然,是纯正龙血的气息......”
在数万年以后,预言终是实现了。
这便是如今暂掌龙源的大长老,龙苍。
小小一个雾岚帝国,此刻已经成了人魔两族暂时的战场,聚集了天地间仅有的几位分神境强者。
天之院院长司空岫已经把手收入袖袍,无人知晓他指尖一片焦黑。
果然,在肉体方面,魔兽还是要更胜一筹。
他眸色晦暗忽而掉转语气,沉声喝道:“时清薏,还不快动手?!”
那枯骨似乎歪了一下脑袋,她已无法说话,时清薏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说:“公主殿下,你要杀我两次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何苦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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