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怪她呢?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自己只不过是稍微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谁让他们那么说清薏?
窗外雨水滴答,打的梧桐树的叶子低垂,少女眼眸清澈而无辜,时清薏在那坦荡的目光中彻底败下阵来,无可奈何的把头埋下去。
姜知意避开她的伤口,摇了摇她的手臂:“我们走吧。”
离开教室的时候时清薏回头看了一眼,宋知明和邓斯思位置上堆的半人高的书本已经都被收回去了,空空荡荡。
——大概短时间里都不会来了。
她垂下眼帘,感觉到姜知意牵她的手稍微紧了一下。
深秋的雨微凉,下雨天不能骑自行车,姜知意带着她去坐公交车。
晚上快到十点公交车上也没有什么人,时清薏坐在里侧,姜知意离她很近,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很认真的听英语听力。
她买不起手机,家里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供她上辅导课,平时也就考试和上英语课时才能偶尔训练一下听力,她各方面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英语听力算是一个薄弱项。
清薏是关心她的,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却又总是能在细节里找到不容忽视的温柔。
可能是太累了,姜知意听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脑袋靠在时清薏肩上,安安静静的呼吸清浅,时清薏把手机声音调小了一点,侧了侧身子让她靠的更舒服。
“她现在的黑化值是多少了?”
系统从装死中探头出来:“......五十。”
时清薏眼皮跳了跳:“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高?”
系统痛苦无比,弱弱开口:“我觉得是你激化了她的黑化值.......”
“所以,”时清薏皮笑肉不笑,“怪我咯?”
系统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不不!”
天地良心,我怎么敢的啊。
系统犹豫了一下,开始出馊主意:“我觉得现在她在你面前还在没掉皮的小可怜小可爱,要不然你好好的送她上大学,一直陪着她,保护她,一直到她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
时清薏有一瞬静默,修长的手指落在窗户边上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过完这辈子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世界的事儿,用不了多久,但对于姜知意来说,却是她努力生活的一生。
系统继续循循善诱:“按理来说,黑化值五十就该对其他人下手了,上门讨债,破产收购,你看,因为你在,她都只是去偷偷泼盆水,这是反派多大的让步啊!她不是还答应你以后不敢了吗?”
“那如果她不对其他人动手结局如何,会按原著结局来吗?”手指屈起,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透明的水痕。
原著结局里的姜知意迫害男女主不成,后来死于逃亡的路上,一场海难尸骨无存,姜知晴去海边为她默哀了三分钟,被男主心疼的抱了回去,甚至没有人想过打捞她的尸体或者立起一个衣冠冢。
系统卡壳了一下:“如果你能让她不要找男女主的茬,女主那么圣母心,怎么可能对她下手?”
说完它自己也没底气了,上个世界是反派本身强大都男女主望而却步,这个世界的反派却只是一个黑化但没有实力支撑的小可怜。
所以应该、大概、也许?
姜知意或许是做了什么噩梦,开始小声呓语着什么,时清薏听不清,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女孩重新安静下来,又往她这里靠近了一点。
好像怎么都不够靠近,除非融入骨血才能止步一般。
下车的时候是姜知意撑的伞,两个人一把伞靠的很近,姜知意的手指动了一下,想去牵时清薏的手指,胆子太小了,生怕时清薏会反感讨厌,最后又悄悄缩了回去。
没成功,因为时清薏牵住了她的手。
不是第一次牵她的手了,但这一次既不是因为要拉她走也不是因为受伤,是没有缘由的牵手。
姜知意的心脏一下子跳的很快,敲击着薄薄的皮肉,恍若擂鼓,炽热的温度从心脏一路涌向四肢百骸,最终都聚集在了左手向触的指尖。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
时清薏旁若无人的往前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地方?”
“啊?”
“老班说要开始想自己想去的学校规划未来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时清薏仰起头刻意不看她。
姜知意有一瞬茫然,摇了摇头:“没有......”
地图上无论哪里都只是一个地名而已,她出生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从母亲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是没有家的人了,她是没有根的浮萍,所以去哪里都无所谓。
她只是很想要一个家,很想离开这里而已。
于是又相顾无言,姜知意怕一切是假的,又怕自己没有主见的话让时清薏不高兴,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时清薏没有反抗,任由她捏了一下又规规矩矩的缩回去,到了巷子口的时候才把伞递给她,雨声已经渐小,逐渐只剩下几缕雨丝,只有屋檐上的水啪嗒一下滴落在水洼里,溅起一片水花。
沉默的安静漫长,金发少女终于败下阵来,声音别别扭扭的,自暴自弃:“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考同一所学校。”
姜知意握伞的手顿住,站在雨里怯生生的抬起头,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有些不安。
平时嚣张跋扈的金发少女看起来难得的有点焦躁。
姜知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就是愿意的,还是下意识的傻傻的问:“哪一所?”
时清薏:“......”
作为一个六门加起来不到四百分货真价实的学渣,和一个永远年级前二十的学霸想去同一所学校,哪个学校能接受跨度这么大的。
“去南方,”时清薏脸对着巷子简陋的墙壁,唯独不敢去看人,“我妈给我在海边留了一所房子,里面种着桃树,夏天的时候可以一起去看海,冬天也不会觉得很冷,那个城市有很好的学校,也有我能进去的学校,好像隔的也不是不远......”
“你......”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这样的话让别别扭扭的金发少女说出来实在有些艰难,她没说完对面的女孩已经抬起头来。
夜里的深巷没有光,时清薏却还是在她眼睛里看见了水光,很暗,几乎是要哭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没有了,一切都仿佛一个幻觉。
她抱着书包的站在哪里,声音满是期待的开口:“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突然被抢台词,时清薏懵了一下:“......可以啊。”
系统啧啧称赞:“多好的女孩子啊,知道你脸皮薄都学会自己问你了。”
姜知意还是习惯性的目送时清薏离开,她心里有汹涌的酸涩填满了胸腔,抱着书包离开的时候却觉得无端轻松起来。
时清薏有关于未来的计划中有她,她可以一直陪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走很久很久的路,也许,不止只是朋友的界限。
她悄悄握紧掌心,那是时清薏握过她掌心的地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觉到未来也许也并不是一片漆黑。
她一步一步的朝巷子里走去,觉得剩下的半年也不那么难熬了,只要熬过去了就是苦尽甘来。
这样的好心情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满地碎裂的酒瓶和烟味,伯母坐在沙发上,看着很颓然。
她记得以前伯母是有些丰满的一个女人,后来天天出去买菜挑菜推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瘦小了下来,越瘦越无法抵抗暴行,大伯每次喝醉了酒她和伯母总是最先遭殃的人。
酒鬼不是人,可对唯一的女儿心存善念,对姜知意这个拖油瓶则是另一种态度。
“终于舍得回来了?天天在外边不着家,看看这都几点了?”男人骂的时候嘴里喷出来一股酒气,熏的人几欲作呕,可姜知意不敢,不然惹来的就是男人的拳脚相加。
她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敏感的意识到今天不对,姜知晴不在家,伯母少有的收摊如此之早,屋子里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下,空气浑浊的可怕。
“知意啊,”姜知意的伯母是个老实的女人,说话的时候嘴唇蠕动了半晌,粗糙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擦着大腿处衣裳的布料,脸上流露出一股窘迫来,“知晴的事你知道了吧?”
姜知晴的事?
姜知意有一瞬茫然,紧接着就是男人的一声冷哼:“白养你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你妹妹被国外的好学校看上了你都不知道,你妹妹下个月就出国,咱们也准备搬家了,这里的地皮卖了给你妹妹凑学费,咱们回乡下老家住。”
“回老家?”姜知意只觉得有一股血一下子冲上了脑子,脑子里一片嗡鸣,几乎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嘴唇都开始发抖,“那、我呢?”
“你?”男人语气越来越不耐烦,“你还能怎么样?又不跟知晴一样有学校录取,上这么多学有什么用?本来说让你上完高中的,上完了也没学校读,谁给你出那个钱?你也别去上学了,趁早回来打工,我已经给你找好厂上班了,你别跟我说这不行那不行的,我养你个拖油瓶到现在,现在让你出去打工给你妹妹攒学费不行?”
伯母的头垂的越来越低,喉咙动了动:“老姜!”
“我不——”
男人一巴掌甩开她:“老子这话撂这了,你他妈要是还敢去上学,我非扒了你这张皮。你在那学校名声烂成那样还敢去?跟你爸一个德行,啐!”
姜知意的指甲一寸一寸陷进掌心,几近窒息,那一刻她突然生出一股被命运打压的极度无力感。
有的人就是生来幸运,姜知晴就能遇见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哪怕家境贫寒也有贵人相助,天赋卓绝,能够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拉小提琴,一鸣惊人,优雅的像一只白天鹅。
而有些人却只能在光影下最阴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连努力活着都只是奢望,只是因为其他人的一点波及就连努力的资格也没有了。
刚刚她喜欢的女孩子还问她愿不愿意跟她去同一所学校,命运给了她一丝希望,又很快毫不留情的把她死死按进了淤泥里。
就好像她根本就不配活下去一样。
那天夜里她彻夜不眠,眼泪流干了以后就看着窗外发呆,她很想很想时清薏,想跟她说说话,想抱抱她,甚至只是跟她发个消息就好。
可是没有,因为她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天色渐亮的时候却整个人陡然冷静下来,她穿好了衣服下床关好门,一步一步踩着稀薄的月色往外走。
——城中村的小诊所是二十四小时开门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憋屈啊,小姜最多憋屈一章就不受这委屈了
下一次问愿不愿意是就是结婚的礼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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