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阮家别院里,阮家三口竟是悉数出马,全都来了。
阮夫人今日敷了厚厚的粉,但细细看去,仍旧是能看出她面上的疲倦和眼下的乌青。
阮凡就别提了,耷拉着肩膀,耸着脑袋,再无半点当初趾高气扬的阮大少的模样。
阮夫人站在庭院中,挺着肩背,端着贵族夫人的架子,看着笔直立在道路旁长势颇佳的两排郁郁葱葱的柏树,淡淡问道:“就是这些柏树?”
为首的仆妇战战兢兢站了出来,回道:“回夫人的话,正是。”
阮渝就沉声吩咐了句:“砍了吧。”
仆妇怯怯抬头看了眼立在台阶上的主家,然后迅速低头回道:“是。”
院子里登时闹腾了。
铁锹、锄头、锯子,能找到的工具全都找了出来。
仆妇,保镖,门卫,能叫来的下人全都聚集起来。
纷纷开始掘土刨根砍树。
阮夫人不过冷冷看了眼,就指了先前那回话的仆妇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二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从这个角度,可以依稀看到孟家果园的一隅。
阮夫人眯眼瞧着,问:“这就是那个孟家的果园?”
仆妇不知阮夫人叫她何意,只好老实地回了句:“是。”
“瞧着也不怎么样,”阮夫人冷哼一声,道,“他们先前就来找过你们吗?”
“回夫人的话,大概一两个月前就来过一次的。”
“你们怎么处理的?”
仆妇闻言顿了顿,先觑了觑阮夫人的脸色,可惜阮夫人绷着脸,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一五一十道:“他们送了钱来,想让我们把柏树砍了。可这桧柏是您娘家人送来的,我们说什么也不能砍呐,就将他们打了出去。”
阮夫人斜着眼瞥她:“只是打了出去?钱没收吗?”
仆妇一惊,忙否认:“没有,我怎么敢收他们的钱。”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别以为我查不出来。”阮夫人冷冷道,眼神似是冰刀子似的往仆妇身上戳。
仆妇顿时一个激灵,忙道:“收,收了。”
“收了钱,还将人家打了出去?”阮夫人“呵呵”两声。
仆妇险些跪倒在地,完全不知道自家夫人到底想干什么,哭丧着脸道:“夫人,我,我们也是被财迷了心窍——再也不敢——”
“干得好!”
什么?
仆妇的一个“敢”字愣生生憋进了嗓子眼里,一脸惶然地看着阮夫人。
阮夫人勾着嘴角,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来,微微凑近了仆妇,低低道了句:“干得漂亮!”
那森森笑意落在眼里,仆妇立时打了个冷颤,嘴角翕翕。
“我们阮家人,就应该不惧强权才是,”阮夫人恢复了正常的面容,缓缓道,“他们捏着阮家的命脉,逼着我们砍树。好啊,没问题,我二话不说就砍了它们,不过几棵树而已。”
“是——是啊,只是几棵树而已。”仆妇哆嗦着应了一句。
阮夫人笑得越发和蔼:“谁说不是呢,不过几棵树,砍了不就砍了?”
“夫,夫人说的是——”
二人的交谈声渐渐湮没在叮铃哐啷的砍伐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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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璋这回可以信心十足地回家报喜了。
清朗的少年人声音响彻了整个孟家:“阮家别院的柏树砍掉了!”
孟父终于露出了多日来最开怀的一个笑容,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叫唤不知道多少遍了。你也别轻松得太早,这就随我去一趟老果农家。他那儿有药,咱们也问他买一些回来。”
孟璋笑着连连点头。
目送父子二人出了门,孟母就冲着孟娴道:“咱们这次也要多谢曹总,若非他,这件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
孟娴道:“您放心,我知道的。他那样的身份地位,怕是咱们送什么谢礼他也不缺。他既是想投资咱们村的吊栋阁,日后恐怕也是常来常往。若是他需要什么帮助,村民那边您和阿爹就多帮帮他,再让阿弟勤快些,替他跑跑腿。”
孟母闻言颔首:“说的也是,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怕是我们送过去他也不稀罕。”
“倒也不是这么说,礼轻情意重,该送的咱们也不能少了,免得人家说我们不知礼。只是心里还是要记着,这份情并不是一纸礼单就能还得清的。”孟娴道。
孟母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肩膀:“阿娴如今长大了,家里的事能替我们分忧了。”
孟娴笑着靠在母亲的肩上,撒着娇道:“阿娘,我多大都是您的女儿啊。”
“是是是!”孟母宠溺地摸着女儿的鬓角,道,“这件事眼见着了了,你也在家住了不少时日,再住下去封家那边该有意见了吧?”说着说着,眼里露出不舍来。倒不是她想让女儿快些走,只是阿娴到底是在人家家里做事,若是因此让主家心生嫌隙,岂不是不妙。
孟娴闻言就看向了藜央。
当时封总离开的时候是说过要亲自来接阿央的,那她们到底该什么时候回去?
藜央看着孟娴与母亲亲密无间的样子羡慕极了,但在她一片空白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半点关于母亲的痕迹。此时闻言,也忍不住带了几分娇憨的语气道:“您这是嫌我们在您家住久了不成?”
孟母忙用另一只手揽了藜央道:“你就是长长久久地住下去我也愿意啊!又怎么会嫌你们呢!”
藜央和孟娴便咯咯笑了起来。
孟娴就道:“阿娘,您放心,封家人很好,我心中有数的。”
“就是因为人家好,你才更应该谨守本分!”孟母肃然道。
孟娴忙敛容正色应了“是”,又道:“阿娘,家里的果园遭了此灾,今年怕是没有收成了,我这儿还有些钱,您先拿着应急吧。”
孟母忙推开了孟娴递过来的钱,板着脸道:“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呢!这是你自己挣来的钱,你自己留着才是。家里再不济也用不着你来贴补家用。”
“只是说给您应急嘛……”孟娴嘟着嘴道,却是坚决不肯将钱收回去。
母女俩一番周旋,孟母终究是败下阵来,收了孟娴的钱,却道:“你硬要给我我也就收了,我替你存着,日后等你觅得夫婿,再给你做嫁妆。”
孟娴的脸腾的红了,嗔道:“阿娘!您别开玩笑了!”
孟母却道:“我怎么就是玩笑了?你如今也有二十二了,该寻摸着找一个男朋友了。关系稳定后,也好带回来让我和你阿爹瞧瞧,替你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