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权五月二十娶进了方氏。
这是程家今年第二桩大喜事,也是程家最为看重的大喜事,所以亲事办得极为铺张。程权不同于程良,他身上是有功名的,所以二房就算眼气也白搭。
第二天认亲,程家二房一家子都一大早就赶到了程家,程二太太带着齐氏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心里高兴,可昨儿太兴奋,闹得走了困,一大早又被程二太太闹醒,有些不大精神,她看一眼齐氏,问道:“良哥儿媳妇怎么脸这么白?瞧着似是不大舒服?”
齐氏眼里闪过惊慌,忙道:“孙媳这几天没睡好,这不替六叔高兴嘛。”
“哈哈,你这孩子倒实在。”老太太望向程二太太,道:“你也是做婆婆的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我瞧着良哥儿媳妇是个好的,你可别学小家子气的婆婆,给媳妇立什么规矩。”
程二太太假意拈酸道:“都知道老太太疼人,这不,有了孙媳妇,儿媳妇立刻就不是东西了。”她轻轻一推齐氏:“还不谢过你祖母?这回好了,有老太太给你们撑腰,我这做婆婆的想要搓磨你都不敢了。”
众人都笑。
程老太太笑道:“你这张嘴,真个胡说,看让小辈们笑话,我几时不疼你们妯娌来着?你都一大把年纪,眼瞅着要抱孙子了,倒好意思同新进门的媳妇争宠?”
齐氏强打精神,道:“能嫁进程家做媳妇,是我们妯娌几个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有这样疼人的太婆婆和婆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程老太太笑,夸她:“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正这会儿,丫鬟们报:“大老爷、大太太、大爷、大奶奶、二姑奶奶、二姑爷、苗姨娘、六爷和六奶奶赶到一起,都到了。”
程老太太静默了一会儿,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程二太太啧了一声道:“哟,苗微怎么也来了?这家里连着办了两场喜事,我可没见她出过门,大嫂这是怎么想的?”
程老太太斜她一眼:“她是权哥儿的姨娘,如今方氏进门,她理当敬主母一杯茶。”
程二太太做恍然大悟状,道:“是该敬茶,是该敬。”
说着话,门帘一挑,程大老爷率众鱼贯而入。先给程老太太见了礼,方氏这才向众人敬茶。
程家长辈对方氏是满意的,她相貌好,家世也好,且进门时,与程权小夫妻甚是相得,看程权那满面春风的脸,也知道他对这媳妇很是满意。
方氏大方得体,众人看她又礼让又温柔,更是没得挑。
等到见过苗微的时候,方氏怔了下。多日不见,这位苗表妹越发明艳俏丽,哪怕一言不出,光是站在那,就好像正午骄阳,带着不容人忽视的明光。
她们两个见过,那个时候还叫表妹,这会儿她却已经成了和自己共侍一夫的女人,再好的涵养,也难免失态,实在苗微这样貌,是太强劲的敌人。
程大太太忙在一旁道:“那是权哥儿的姨娘,虽说是姨娘,你只当表妹看就是了。”
这是在侧面告诉她,苗微不足为惧。
在娘家方氏也只母亲提过,只说叫她莫要与苗微为敌,但也不必理她。只是话是这么说,真见了苗微的面,方氏自恃相貌出挑,也难免自惭形秽。
这些日子苗微不问世事,自成一统,又有洛妈妈和苗础明面上的照顾和顾尘安私底下的照拂,养得实在是好,她竟胖了一圈。
可这并不减她的美貌,反倒越发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玉,眉眼漆黑,樱唇嫣红,五官都像是老天拿刀一刀刀刻上去,让人印象深刻,抹都抹不掉。
方氏自己看了苗微都为之震撼,以己推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下意识的看向程权。
程权垂眸,似乎并没看苗微,可方氏心里酸溜溜的,这是矫枉过正了呢,否则他何至于如此撇清兼避嫌?
她转过头,朝着苗微笑笑,道:“什么姨娘不姨娘的,要我说,还是叫表妹亲近。”
这正合苗微心意,她一改从前鹌鹑样,盈盈下拜:“苗微多谢表哥表嫂的庇护之恩。”这一声表哥,表嫂,她是真心实意,也是把自己同他夫妻二人那边择出来,显见得自己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妹,以后也不会妨碍着他夫妻什么。
只可惜人心复杂,苗微的话,方氏压根不信,饶是怎么装样,脸上怎么亲和,终究心里扎着根刺,且扎得还挺深。
喝了媳妇茶,男人们都出去说话,女人们则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方氏是新媳妇,自然要侍奉长辈,齐氏也才嫁进来没几个月,两妯娌相视一笑,倒是有伴。
程老太太等两人意思意思的布了菜,就挥手道:“都坐下吧,站了一大早上,怕是早就饿了,我不是那等虐待媳妇的婆婆,也不许你们的婆婆虐待你们。”
诸人都在席上,只有苗微仍旧立着。她看着这一大家子说说笑笑,和和美美,真是觉得浑身都尴尬。
尤其听着程老太太的话,更觉得讽刺。且不说她的话是真是假,假如是真的,那她为何宁肯对媳妇好,也不肯对自己的母亲好?不都是外人吗?
假如是假的,那她可真会做戏,自己当够了恶婆婆,如今又要给孙媳妇撑腰,反过来嘲讽婆婆,做她媳妇的媳妇怎么就这么活该?
苗微也就是没事闲的,一边听,一边天马行空,想到哪儿是哪儿。
要不是为了给方氏敬茶,她压根不出会房门一步。
好在她出门有所准备,喝了杯羊奶,吃了几块点心,一点儿都不饿。
一大早的,桌上没多少菜,除了精米粥,小花卷、牛奶馒头和小笼包,下剩的都是小菜。齐氏挟了一条糟鱼鲋,才吃了两口,就捂着嘴干呕起来。
诸人都吓了一跳。
丫鬟们上前替痰盏和茶水,她垂头弯腰,呕了一会儿,只呕出来几口酸水。
程二太太大惊小怪的道:“哟,你这几天一直好好的,怎么难得今天吃个团圆饭,你倒不自在起来了?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齐氏蹙眉,摆手告罪。
程大太太欲言又止,看了眼程老太太,试探的道:“良哥儿媳妇,该不会是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