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金泳太就起床了,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刚才似乎城北兵营放铳了?”金知县仰着头享受着丫鬟仔细给自己净面的感觉,随意地问道。
“回老爷,好像是放了几铳……婢子都被惊醒了呢,不过后来便没了动静。”那丫鬟一边在铜盆里搓着面巾,一边回答道。
“这帮混蛋,大清早都不让人消停!”金知县说着说着又想到了朴正祥,心中不免火起。
洗漱完毕,金知县穿好他那七品官服后,径直来到了县衙大堂——今天是旌义县的放告日,所以金泳太才会起这么早。
以往每到放告日,门外早聚满了因为各种鸡毛蒜皮打官司的人,而三班衙役也早早到堂,弹压秩序。
可今天大堂前却是静悄悄的,只有两名衙役凑在紧闭的大门后,贼眉鼠眼地向外张望,让金泳太诧异之余不禁有些恼怒——这帮子杀才越来越没规矩了!
“咳咳!”
站在大堂门口,他重重地咳了两声,那俩衙役张皇回顾,不见他们磕头行礼,却反而把食指竖在唇边,似乎是在提醒金知县别做声!
这是演的哪一出?
金泳太刚想出声呵斥,就听城北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火铳声,紧接着便是几声响亮的“轰轰”声,隐约还有呐喊声和惨叫声。
“砰!砰砰!”
门外也响起了一阵火铳的炸响,那俩衙役发一身喊,也不管脸色发白的金泳太,连滚带爬地便向院里跑去。
金泳太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城里出大事儿了——挪着打闪的两条腿朝县衙大门走去,学着刚才衙役的样子,扒着门缝往外一看,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只见十字大街东街上,县衙旁边的大牢门前,杀气腾腾地站着四五十个穿着半身甲,手持长长火铳的人;大牢的门似乎已经被打开了,守门的牢子横尸门内,半截身子栽倒在大街上,还在汩汩地流血!
那群人身后,一面鲜红的大旗迎风飘展,上面赫然三个汉字——复辽军!
这个时代大明在东亚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朝鲜比日本更加仰慕中华文化,像金泳太这样的读书人更是从小就是读着汉文书籍发蒙的,所以对于汉字他是相当熟悉的。
再一细看,认旗的边条上写着“庚字哨壬字小队”,这就更让金泳太无比困惑了——啥时候济州岛冒出了这么一支军队?看样子也不像大明的经制之师呀?
就在他张望的时候,火铳声仍在不时响起,县城北面彻底乱了!
北街上各色人等陆续涌来,纷纷大呼小叫着狂奔;大多数人穿过十字街口后都是往南边奔去,也有几个跑晕头了的,朝着东街那壬字队便冲了过去。
“预备~~放!”
金泳太听到队伍旁边似乎是队官的那人喊了一声,紧接着火光猛地迸发,那几个跑向东街的人便被惨叫着打翻在地!
空气中硝烟味儿浓烈了起来,金泳太的心却是一下沉到了谷底!
这支军队是不是明军,从哪儿来的他一概不知,可他知道——城破了!旌义县完了!
抖抖索索转过身,金泳太失魂落魄地朝自家后宅走去——他得开始准备料理后事了。
就在金泳太朝后宅走去的时候,城北朴正祥家的前院里,楚凡正站在照壁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凌明审问一个被打伤了的家丁,后者流利的朝鲜话让楚凡非常的好奇。
从破城到现在的过程可谓乏善可陈。
赵海的夜不收小队除了那个向导外,通通在凌明的安排下化妆成朝鲜人进了城——包括毕老栓和海兰泡在内,他们几个经验老到,还在登州时便被赵海看上拉进了夜不收小队里。
凌晨5点是事先就约定好的抢占东门的时刻,可还没等到5点,天光刚刚发亮的时候,赵海他们就已经解决掉了包括东门门楼上那个醉猫百户在内的守门兵丁,干得悄无声息。
大门被打开后,沈腾带着庚字哨一拥而入,留下一个小队守卫东门后,自己带着另外两个小队直扑城北的团练营。
之所以对旌义县城内的情况这么熟悉,全部得益于凌明的前期工作——牛岛保卫战后不久,凌明便带着两个朝鲜俘虏混进了旌义县,就连楚凡到了牛岛后都没能和他见过面,直到赵海的夜不收小队开始侦察后,凌明才露面,这时他对旌义县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了。
有了凌明的指点,攻占团练营也几乎是兵不血刃——顺利摸掉哨兵后,松懈到极点的团练营营兵们被堵在了那几间营房里逐个捆翻。
大多数人都还光着身子在睡觉,只有极少数几个人试图反抗,要么被弓箭射翻,要么被鲁密铳击毙,根本没能翻起浪花。
团练营拿下以后,沈腾马上兵分两路,他亲自带着一个小队来攻打朴正祥家,而壬字队则被派往城中心,攻打县衙旁边的大牢——闷蛋儿他们全关押在那儿呢。
夺门占营的过程如此顺利而神速,以至于直到强攻朴正祥家之前,除了东门附近有几户人家察觉到不对外,整个旌义县城里几乎没被惊动,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县城里已经进兵了!
朴正祥家毕竟是私宅,他又是旌义县根基深厚的地头蛇,所以他家的宅邸就没法再像团练营那样轻松摸进去了。
一顿排枪打散了墙头的家丁后,庚字哨的战士们用手榴弹炸开了大门,而已经惊醒了的朴正祥则带着剩余的家丁缩进了后院继续顽抗,所以才有了凌明审问受伤家丁的这一幕。
战斗已经毫无悬念,朴正祥被抓住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要说有区别,无非是抓活的还是当场击毙的区别——反正最后他都死定了,楚凡才不在乎他怎么死的呢。
现在他好奇的是凌明这个人。
一口流利的朝鲜话,怪不得凌明敢孤身闯这旌义县!
更让楚凡难以置信的是,凌明身边那两个牛岛保卫战中的朝鲜俘虏——看他们那殷勤地样子,哪里有半点俘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凌明多年的老部下呢!
不简单!太不简单了!
这凌明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居然能有这般本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