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了口气,叶子仪垂眸看向高挺的肚子,咬了咬唇,这一次,她又要一个人面对了吗?
正坐着胡思乱想时,外头忽然传来拂右的声音,叶子仪抬头去看,与刚刚踏上地台的公子成四目相对,她脸上立时现出个甜美的笑来。
细雨朦胧了庭院的景致,屋檐下的公子成一身苍绿色的白鹤云纹氅衣,长发披散在脑后,只拿一只白玉簪挽了个小髻,他手中那墨绿色的大伞如同华盖,这样走来,直似是走进了人心里。
看到站在门口只着中衣的游湛,公子成脸色微微发沉,两下简单地见了礼,他走到叶子仪身侧,蹲在地上与她平视,大手轻轻地放在了她高耸的肚子上慢慢抚摸起来。
“今日无事么?你怎么会来?”叶子仪覆上他的手,轻轻摩挲,痴望着他道。“几天不曾见你了,很忙么?”
“嗯。”公子成手一动,感受到那肚里的胎儿不知是手是脚的拱了下手心,不由抬眉。
叶子仪见到他这模样,低笑着伸出手去捧着他的脸贴近肚子,温柔地道。“你听听,永忆见到阿爷,可高兴呢。”
左耳小心地贴上叶子仪圆滚滚的肚子,公子成侧耳听去,里头胎儿的踢动让他双眼慢慢发亮,他俊美的面容如同个纯真的孩子,双手扶着她肚腹两侧,唇角不时现出个快乐的笑来。
屋内的游湛捏着玉杯站在门口,看着那边两个一脸幸福的男女,眼中满是羡慕,他看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去看向门外,望着那雨中葱茏的藤花架,他嘬饮着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眼神慢慢变得空远。
“听到了吗?”叶子仪抚着公子成微凉的长发,满眼的温柔,她一手撑在身后,斜着身子,脸上的幸福满足流溢而出,使得那略微苍白的小脸儿都带了几分红晕。
“永忆真欢实呢。”公子成抬起头来,握住叶子仪的手,很是开怀地道。“他好似更有力气了,我不在,他可听话么?”
“我们永忆可乖呢,他呀,像你,力气大着呢,等生了下来,想是会活泼得很呢。”叶子仪一笑,搂住他脖颈道。“城里的事还顺遂么?没了向氏,是不是清静了许多?”
“向氏余党尽除,如今召选人才,又要备着太子之礼,实不清静。”公子成起身坐到她身侧,把叶子仪搂入怀中道。“阿叶,王上要使我去大梁,三日后便要启程。”
叶子仪一僵,转而低笑道。“方才我与游郎也在说这事儿呢,听说是大梁新王登基,你……几时能回来?”
“多则三月,少则两月,回了大梁,总要访一访旧友,想是要耽搁些时日。”公子成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顿了顿道。“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嗯。”叶子仪魂不守舍地点点头,犹豫了下抬头看着他小心地问道。“阿成,你带我一起去好么?”
公子成握着她的小手,一同放在了叶子仪的肚子上,温声道。“永忆快要出世了,这一去不知有多少险阻,阿叶,我怎能让你同我涉险?”
“可是……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下,更何况那个贞夫人……”叶子仪稍稍迟疑,眉头轻皱着道。“贞夫人从前便诓你骗你,如今你识破了她,若是她对你不利如何是好?”
“那妇人如今投靠了辟,被封了荣华夫人,不日便要与贤郡王一同回封地去了。”公子成的语气极淡,叶子仪头一低,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那,那……我不想同你分开么,眼看永忆要出世了,你却要去大梁,我一个人怎么办?阿成,我想和你在一起,听闻新生的孩儿见到哪个就同哪个相像呢,让他第一眼便看见你,若是长大了,生得与你一般,那可多好?”
叶子仪眼中闪动着恳求希冀,她黑亮的眸子带着乞求地望着公子成,看得他不由心疼地抚上了她的面颊。
“好,我让人去寻稳婆,你只管收捨妥当,三日后与我一同启程。”公子成这话一出,游湛猛地转过身来,他大步走到地榻上坐下,杯子往几上一放,两眼冒火地瞪着公子成。
“子瞻,你明知阿叶生产在即,怎么能带她到梁都去?若是她的身份泄露出去,以你一人之力,怎么能护住她们母子?”游湛说罢公子成,又对叶子仪念道。“阿叶你也是,身子才刚好些,怎么禁得住舟车辛劳?若有闪失要如何是好?”
“有阿成在啊。”叶子仪眯着双眼一笑,往公子成怀中一靠,抚着滚圆的肚子道。“永忆也想一出世就见到阿爷嘛。”
“你……”游湛见叶子仪半点儿都不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不由气结,他转而问公子成道。“公子要带阿叶前去,如何保她万全?”
“阿叶的身世,这世上知晓的人不多,此次前去,我会安顿好她,游君大可不必挂怀。”公子成搂过叶子仪,温声道。“我虽不能给阿叶什么,如今保她安宁还是有余的。”
游湛见叶子仪一脸幸福地在公子成颈窝磨蹭,他强压下心中的躁意,低叹了声道。“既如此,便随你们想怎样便怎样罢。”
“这些时日多得相助,成,在此谢过。”公子成放开叶子仪,起身很是郑重地向着游湛一揖,游湛一个怔神,公子成已是起身行罢了礼又坐回了矮榻上,游湛却是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礼。
“我说,子瞻,你这是何意?为何拜我?”游湛弹起身来,很是不满地道。“莫不是这些时日的恩惠,你这一揖便要清抵了么?”
“那又如何?”公子成眸色淡淡的看向快要跳脚的游湛,一脸的淡然和无所谓。
“那又如何?我……我……”游湛噎住,气得一拂袖就要离去,走到门口看着外头的雨幕他又转了回来,侧身坐在地榻上不理会那边的两人,气鼓鼓地瞪着外头。
“游郎,你生气了?”叶子仪看着对面孩子气十足的游湛,忍着笑道。“若是不然,这样罢,永忆一直得你相护,便让他认你作义父如何?可能抵得你相助之恩?”
游湛唇角一挑,掉转身来扬着下巴看了眼叶子仪,强压着上扬的嘴角道。“嗯,这还像话些。”
“嗯,既是如此,我先代永忆给义父行礼了。”叶子仪说罢,微微欠身,抬眸笑看着游湛道。“行了礼,永忆便是你半子了,游郎,你这做义父的,如何也要给个见面礼才是吧?”
“啊?”游湛怔住,眨了眨眼一拍大腿摇着头,一副极度懊悔的模样道。“哎呀呀,奸商奸商!果然无商不奸!你这丫头,竟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可恼可恼!”
“哈哈哈哈……你又不是头一回与我打交道,几时见我吃过亏?”叶子仪开怀大笑,扑在公子成怀中抱着肚子笑道。“阿成,咱们赚大了,永忆果真是福星呢,一出马就成就了桩好买卖!”
公子成也是笑,一点叶子仪鼻尖儿,很是宠溺地道。“如何又拿孩儿作耍?”
“嘻嘻,反正我儿有义父了。”叶子仪的笑容明灿,那一双眼似有星光闪动,使得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公子成与游湛看着这样的她,面上都现出温暖的笑来,屋外滴雨泠泠,屋内一片欢声,雨势渐稀,云开雾散,一缕阳光垂下,天际映出一道霓虹,浅彩浮光,映上那未散的江面烟雾,美如幻境。
……
清透的深蓝色天幕在眼前展开,一整天的雨水洗礼过后,星辰如钻,皓月牙白,映得天地间一片朦胧华光,映在这烟雨楼的庭院中,更是衬得院中的景致如同仙境。
叶子仪让人搬了藤椅侧卧在院中,望着明月星空,吃着点心瓜果,很是惬意。
细雨过后,园子里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湿汽,和着花香薰得人昏昏欲睡,眼看着身边的阿美瞌睡得直点头,叶子仪不由拿手中的竹丝团扇敲了敲她的头。
“困了去睡吧,今天佩娘值夜,你不用在这里陪着。”
“主人,我不……呵啊……”阿美话未说完,便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两只眼勉强睁着,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好了,去睡吧,我再凉快会儿也去睡了。”叶子仪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美迷糊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奔了厅堂旁的小厢房。
院子里只有那叫佩娘的婢子伺候,叶子仪把她招到近前道。“有什么事,说罢。”
“是。”那叫佩娘的婢子把腰间的双鱼木佩取了下来,在鱼嘴里一按,那木佩便分作了两截儿,从身子那头儿取出个折得四四方方的纸片递到叶子仪手中,佩娘小声道。“主公已至邺城,夫人这两日安排着见见罢。”
“越人哥哥来了?”叶子仪正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的纸片,听佩娘这么一说,立时笑眯了眼。“见,当然要见!他现在何处?在城里吗?”
“是,主公今次来与卓老清算账目,不日即回大梁。”佩娘收好木佩挂在腰间,问叶子仪道。“不知夫人要与主公在何处相见?佩娘也好回复主公。”
“城里总是不妥,还是在这烟雨楼中罢,我让人寻一处雅室,明日你让越人哥哥前来,我要与他好好叙一叙!”叶子仪把那纸条看了一遍,又对佩娘道。“向氏的事外头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