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魏芝芳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四人沉默着,一路上谁也不发一言。眼看着就要到家了,骅幼慈坐在副驾室,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魏芝芳,终于开口道:“妈,您就不要责怪芬姨了……那个年代……谁都不容易……”一句未了,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却听魏芝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傻孩子,我没有责怪芬姨,我只是觉得莹儿……莹儿实在是命太苦了……唉……或许这也是前世的因果吧……”
回到家,李妈和余婷婷帮着端茶递水的将魏芝芳和陆建华安顿好了,方才各自回房睡了。骅幼慈先洗完了澡,便披着睡袍往床上靠着坐了。她看着陆涛拿起浴袍进了浴室洗澡,心下却仍然回味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她的身心似乎正在感受着在这样的“忏悔”之中,每一个灵魂发出的颤栗……
陆涛洗完了澡披着睡袍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却见她仍然端坐在床头,手里正捧着那本摄影册专注的看着。陆涛轻轻爬上床来,凑到她身边,往她手上看了看,只见她正在看着那一组崩密列废墟的照片。他不禁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怎么了?还在伤感呢?”
骅幼慈浅笑着摇了摇头,却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这个就是当时《虎兄虎弟》摄制组搭建起来的栈道吗?”陆涛点头道:“是的。在这之前崩密列的这片废墟更显得荒芜,人一旦进去几乎就找不到北,如果不雇佣一个当地的导游,自己很难找得到好的拍片点。这座庙宇当时被布满的地雷炸得整体坍塌下来,很多年以后那个地方还是一片危险的雷区。后来,剧组在那里修了这一条木制的栈道,情况才稍微好了些。”
骅幼慈一面看着照片上似曾相识的景象,一面不由得回忆起当年第一次看《虎兄虎弟》时的情境,不由得伤感的笑道:“还记得《虎兄虎弟》在大陆上映的时候,我还在读大学,那年是暑假,我就和婷婷一起约了去电影院看这部片子。那天我们看的是下午两点档,电影院里上座率并不是很高。我们前面有一个妈妈带着她的儿子也来看,那小男孩大概就四五岁吧。后来,整个电影院里都是这个小男孩嚎啕大哭的声音……”说到这儿,她的眼睛禁不住又湿润了,“他就坐在我和余婷婷的前面肆无忌惮的哭,而我呢,就坐在他的后面,拼命压低了嗓子痛哭。他哭得惊天动地,我哭得撕心裂肺……”
陆涛心疼的抬起手帮她拭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却听她继续说道:“后来回家的路上,我们坐公交车,我还是止不住的流泪。余婷婷觉得很诧异,我怎么看一部片子能哭成那样,她说:我看你跟那个小孩差不多。我心想,可能整个电影院里,也就只有我跟那个小男孩真的体验了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还有森林之王沦为宠物、变成阶下囚,供人娱乐和消遣的那种——无可奈何……”
陆涛轻轻一笑,道:“我想那孩子恐怕没有你这么深刻的生命体悟,他之所以肆无忌惮的哭,是因为他哭得单纯,或许就是觉得那两只小老虎被迫离开妈妈实在是太可怜了……你的哭,意义又不一样了……”
骅幼慈轻轻吐了一口气,道:“或许吧。那也是这个小男孩累世修来的‘悲悯心’,我想大概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这样,懵懂不觉的小孩恐怕更多吧。只是,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心还是比成年人的心柔软许多,也纯净许多。我记得,后来整整三天我都沉浸在那种悲痛里,只要一想起来就要流泪。其实,一方面是因为对弱势一方的悲悯,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我第一次那么深刻的感受到人类世界的恐怖,人性的丑恶。当我从老虎的视野看出去的时候,那种丑恶是无遮无掩的,是赤裸裸的,是不容得你回避和开脱的!这一点,不仅令我痛苦,更令我绝望……”
陆涛不禁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寻找的,就是怎么样才能让人性得到真正的‘救赎’,对吗?”骅幼慈的眼中又不觉滚下泪来,她伏在他怀里,轻声泣道:“可是,我觉得我能做的,实在是太有限了……”
第二日是展览的媒体和贵宾接待日,不对外开放。冯立程、祝容芳、余钧发、祁铭寓、郭迟易、倪奕鹤等人皆邀请了社会各界的朋友前来观展。特别开辟的小型会议厅准备了媒体席位,十几家平面媒体和电视、网络媒体纷纷就位准备着下午一点半开始的专题访问。
上午十点,陆涛和骅幼慈皆穿了一身素雅的正装,襟上别了一小束胸花,精神抖擞的站在大厅内迎接各路贵宾。余婷婷与胡筱筱亦是一身清爽的正式裙装,手托胸花和签到笔随立一旁。只见昨日的签名台改换了桌布,摆上桌花变成了签到台。
台湾雅龙酒店集团董事长冯立程、华兴保险集团公司总经理王亚明携夫人、骏锐IT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孟超、谛华汽车集团公司总经理祁铭寓、市场总监瞿云飞、海达信托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游启明、东方绿舟教育在线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李佑富、中国宝丽文化集团公司兼佛商协会会长余钧发与夫人祝容芳、上海辰歆出版社总经理倪奕鹤、雅韵影视制作文化传播公司乔连骐、青年导演宏天浥、上海交通大学教授严仲习、上海作协名誉会长傅年宽、上海莲韵红木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郭迟易、著名导演江镕、知名编剧蒋晓青、上海宗教管理局副处长陶仁清等众宾客纷纷莅临,骅幼慈与陆涛一一握手招呼过后,便由余婷婷和胡筱筱引导着签完到并别上胸花,便步入展厅各自参观了起来。
见邀请的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骅幼慈便嘱咐余婷婷和胡筱筱二人留守,继续媒体朋友的签到及引导,便与陆涛一道进入了展厅。刚进得厅内,顶头便与冯立程、王亚明及夫人、孟超等人照了面。
只见他们正立於摄影集同名作品《心之莲》前面,见二人进来,冯立程因笑道:“我与王总我们几个正在欣赏你这首同名小诗《心之莲》,清新优美,禅意悠远,能不能请作者给咱们再深度解读解读?”
骅幼慈笑着与王亚明对视了一眼,却见他点头道:“你的这首《心之莲》与陆涛的这一池青莲画面交相辉映,诗与景的互相渲染,一下子便能将观者带入一种纯净无染之境,涤荡心灵、启迪灵魂。我尤其喜欢这两句‘我心生欢喜,只因你安详的微笑。我念念菩提,只因烦恼无有生灭’。文句优美不说,而且意境深远。虽说各人有各人的品读与感悟,但我们还是想听一听作者本人的解读!”
骅幼慈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首《心之莲》虽只有短短的十一行,百余字的篇幅,对于我这种有倾诉冲动,动辄上百万字的表达欲的人来说,不可不说是浓缩的精华。”一句未了,说得众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却听她继续道:“这首小诗,实际上是对我个人修行每个阶段的一个总结。开头的‘从噩梦中唤醒’这三句是说我在修佛之前,迷失在红尘之中的那个阶段。‘心生爱慕、幻化莲花’这三句讲述的是修行初期的障碍与迷思,同时也是悟诸法缘起性空无自性法性真相的开始。刚才王总提到的那两句,第一句表的是‘菩提心’的要义,乃方便的部分。第二句则表的悟空性的智慧,乃智慧的部分。最后的三句则是广大的发愿,解脱道胜者菩萨乃至涅槃道成佛的境界。这是我对自己也是对众生的期许!”
众人听罢她干练的表述,皆不禁深深的点头表示赞许。正说着,忽见不远处倪奕鹤正笑着朝她挥手,骅幼慈便拉了陆涛对众人道:“诸位请慢慢欣赏,我和陆涛去那边会一下别的朋友。”说罢,便拉着陆涛朝倪奕鹤一行人处走去。
且说倪奕鹤、郭迟易、严仲习、傅年宽、李佑富等人正在欣赏一组人文题材的作品《信仰与贫瘠》。其中有陆涛在西藏拍摄的朝圣者的身影,有印度庙宇前流浪的乞丐,有不丹的平民家中供佛礼拜的场景。两人刚上前来,便听严老笑道:“陆涛啊,自从小骅的书出版以后,大家对这位神秘女作家充满了各种好奇。可你的这本《心之莲》摄影集一出来,这关注度恐怕就快要超过你的夫人了!”
说的众人一阵笑,却听傅老爷接话道:“就是,尤其是年轻的女性读者,你简直就快成了新时代女性的择偶标准了!”骅幼慈也不由得笑道:“我就说嘛,我这日夜不停的爬格子才整出一部小说,他这相机咔嚓咔嚓两下就把人给收了!这都什么情况啊?”
郭迟易笑道:“小骅,你也别不服气,所以说这‘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还得紧密结合,就像我们平时观修一样,既要熟悉教理,更要观修实践,两者缺一不可。我看,你俩合著的这本《心之莲》就是一种文学与摄影的完美融合,这可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智慧不离方便、方便不离智慧啊!”
说得众人又哈哈笑了起来,却听陆涛道:“承蒙全国人民的厚爱,尤其是女性同胞们,不过我知道,他们那叫‘爱屋及乌’,咱们不也都是‘爱屋及乌’嘛,对吧?”众人听他连说了两个‘爱屋及乌’一时没解过意来,却听骅幼慈“噗嗤”一笑,道:“上师三宝是彼岸的‘大屋’,咱们可不都是这屋檐下的鸟儿吗?真想要‘法音’响彻虚空,谁也不能不出声啊!”众人这才会过意来,皆笑着对他二人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