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老夫看在你父亲面上对你一忍再忍,不想你竟猖狂到如此地步!我儿子颜已经归天,你还要如此出言反讥。老夫今日便代你父亲管教管教你!”说罢,张俊手中长剑如灵蛇般抖出,直取岳云面门。
岳云闻言颇为诧异,今天张府发丧发的便是张子颜?可昨日他明明还活的好好地……不及多想,张俊的剑锋已至,于是岳云连忙挥剑格挡,边挡边问:“你说张子颜已经死了?”
闻言,张俊更怒,杀招已出。张俊本就是九重天的高手,而岳云大病未愈,如何抵得了?眼见走不下几招便要中剑时,身侧那名大汉立刻抽出背后双锏,提岳云挡下致命一招。
拉着岳云退了几步,对张俊道:“张将军勿怪,想是有什么误会。”
“牛皋!你快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并收拾了!”张怒怒道。
突然之间,牛皋转身一把扯下了岳云左臂上的袖子。面对突变,岳云往后跳出一丈开外。疑惑地盯着这个先出手相救又行为反常的汉子。
只见牛皋径直往自己的左臂上看来。于是岳云也跟着看向自己的左臂,上面只有一道鲜明的伤疤,别无他物。这道伤疤,是自己年幼时非要拉着父亲比武,被岳云用长枪不小心刺破的。
牛皋看了看这道伤疤,咧开嘴笑了笑。岳飞以前和他说过,岳云的儿子岳云左臂上必有一道枪挑的伤疤。越是牛皋转头对张俊说道:“张将军见谅。我家少帅因为些许误会,以至于出口犯了张家的丧忌。”
听得牛皋称呼自己为少帅,岳云顿时疑惑道:“你是何人?”
牛皋道:“我乃岳飞大帅账下副将,牛皋。”牛皋之所以出现在此处,是因为他奉岳飞之命,进京来递交军情。今早本欲动身返回洞庭的,但却突然听闻张家发丧。而自己在战场上也曾与张俊有过几次照面,所以出于礼节也特来吊唁。
岳云一听,原来是父亲的人,顿时生出几分亲切感。而眼前的张俊脸上依旧阴晴不定,但毕竟牛皋一番好言道歉,若自己不趁机借坡下驴,只怕后面也更难收拾。但又想到自己堂堂位列三公的太尉,今天又是儿子发丧,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被这竖子出言羞辱,若这也忍得,只怕要被天下人说成是害怕他岳飞了!于是冷语道:“要原谅这小儿也行,让他到我儿张子颜灵前磕三个响头、诚心拜祭一番便可!”
闻言,岳云顿时也是火冒三丈,怒道:“你教子无方,教出这么个人渣来,还敢让我拜?我没亲手杀了他已经是大大的便宜他了!”
古人云死者为大,岳云此番不但辱骂死者,更是连同张俊本人也一起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张俊闪电出手,剑光已舞做霞云般绚烂稠密,朝着岳云杀将过来。
牛皋知道这一手剑法的厉害,立刻护在岳云身前,将一双大锏舞得密不透风,与张俊战在了一起。
二人激斗正酣,忽闻张府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喊:“皇上驾到!”
这一声,惊得激斗的二人刹时收手,各自退开。满院的人亦是各自列做两排,夹到跪倒。牛皋也拉着岳云,到一旁跪好。
片刻之后,一顶金黄色的龙辇由十六个大汉抬着进入了张府。
皇帝刚出轿辇,便听得众人山呼万岁。这个皇帝,便是宋高宗赵构。赵构走到张俊面前,抬了抬手道:“众人平身。”
张俊一番真假参半的感激涕零后,道:“臣家发丧竟惊动圣驾,惶恐万分!”
赵构道:“张爱卿历来对朝廷鞠躬尽瘁,乃国之栋梁,今日白发人送黑发人,朕怕你伤心过度,特来看望你。”
“劳陛下费心惦念,臣感恩戴德、万死以报!”
赵构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家今日乃是发丧,但刚刚在墙外,朕为何会听到刀兵之声?”
张俊一头一惊。若说是自己与牛皋打了起来,只怕又要引得皇帝震怒。赵家宋国,乃是由宋太祖赵匡胤兵变,逼后周恭帝柴宗训禅位所创。所以这宋之一朝最忌兵变之事。自己乃“花腿军”统帅,而牛皋乃岳家军大将,若这两只军队斗起来,只怕最不爽的人便是皇帝了!眼下只能将责任推到岳云头上,希望不要引得皇帝多心才好。
于是张俊指着岳云,道:“犬子张子颜今日发丧,不知从何闯进这么一个黄口竖子,竟要微臣交出张子颜,世上有岂有此等无理之事?臣气愤难当,便于他懂起了手脚。”
闻言,岳云怒道:“张子颜这畜生真的死了么?莫不是知道我要来杀他,于是便诈死罢?让我开棺验尸!”
此话一出,再次满堂哗然。牛皋赶忙拉住岳云低声道:“陛下在此,不得无礼。”
“陛下您听听,如此无礼,微臣如何忍得?”张俊委屈道。
赵构闻言亦是骇然,这是有多大的仇恨?道:“你是何人?与张子颜有何深仇大恨?”
“我叫岳云。张子颜屡次三番设计陷害于我,两日前有派人灭了我朋友李家满门,昨日又叫人奸杀我娘子!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赵构闻言心头大惊,一来惊的是这少年的身世,他便是今日杭州城内传的满城风雨的岳云。二来,更为震惊的是张子颜的所作所为。三来就是真正恐惧之处了,这少年乃岳飞之子,他与张家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其背后的岳家军与张俊的张家军就势同水火了,这两支军队人数占到宋军一半还多,若闹起来如何了得?这岳家军能征惯战,乃我宋朝最精锐。且不说此刻在洞庭平乱,日后若金国再次兴兵南下,也得依赖其抵挡,若因此事哗变,我这皇位亦不保啊!
赵构一言不发,就这么在院中踱步而行,反复数十次。院内上百人,却如死了一般寂静,大气不出、双眼紧盯地面。
张俊这么老练的官场油子,又怎会瞧不出赵构所担心的?赵构若怕所担心的局面出现,那必会在自己与岳飞之间做出选择,而此刻金国虎视眈眈,赵构的选择只可能是岳飞,那么结果就是自己官职不保。想到此处,立刻心中大骇,赶紧解围,道:“不知岳公子列数的这么多罪状从何说起?可又有真凭实据?况且,犬子已死,就算是死囚,也是身死罪消啊。岳公子若有什么怒气,也当与子颜之死,一同尘埃落定了。”